以前以為西北隻有無窮無儘的戈壁,卻未曾想到,竟然還有如此絢麗多姿的一麵。
他們騎馬攀上葛珥川的高聳的川壩,登上頂峰時,一望無際的藍天猶如被水洗一般透亮,萬千變化的白雲猶如風吹過的滾動的棉花,胡亂地鋪滿了天色。
地麵,是褐色的砂岩,一小窪,一小窪,分得細致均勻,窪裡麵,盛滿了藍寶石般的湖水,就如此般,一顆一顆地鋪滿了整片葛珥川。
“遍地都是藍寶石,如不是太大,我想撿幾顆回去給我阿爹。”
一直跟隨著他們的女子說道。
藍清河笑著解釋。
“美好的東西是會吃人的,你知道為何下麵沒有人前去的腳印,人少是一個緣由,還有一個是,湖中,有劇毒的蛇,而且數量巨大,過去隻會送命。”
溫之衡說道。
“也許吧,它能保持現在的美好,總要有些手段的,否則,那些唯利是圖的人,還能留得我們今日來觀瞻嗎?”
藍夫人笑著,臉頰上顯露出小酒窩。
“這些唯美的景色,在葛珥川才有的,美好,形成於天時地利人和的局勢之下,毒蛇的存在,是在人不和的境況下,所產生出來的,這是一種平衡。命運總是讓這麼多不可能,成為可能。”
隨行的女子說道。
“這麼複雜啊,我隻知道,美好就是美好,儘管它帶著毒,但一點都不影響我的喜歡。”
藍清河和藍夫人相視一笑。
年紀小,看東西簡單又純粹,不像他們,總要探索背後的東西,著實有點累人。
“郡主騎了這麼久的馬,要下來歇會嗎?”
她搖了搖頭。
“我不累,不用專門照顧我。”
藍清河和溫之衡騎在馬上,悠閒地溜在前頭。
“她是靖國公唯一的女兒,靖國公受傷賦閒在家,掙得的功績讓陛下冊封了她為郡主,保她後生無憂。”
“顏鳴的女兒?”
“正是。”
“如何和你們在一塊了?”
“顏鳴已故的夫人與我家夫人帶點表親,他又慣著自己女兒,隻說在京都待膩了,就把女兒塞到我這,現在都已三月了,也沒見他來將人接回。”
溫之衡不想聽彆人的家事,隻看著璀璨的藍色星湖,透著炙熱的光暈,清幽又朦朧。
“如此美的山河,豈不令人留戀?”
“留戀的是景,不是人,她的困頓在於心,不在於物。”
溫之衡了然。
“她此生所遇風景,比我們更為開闊,她走遍四野,懂得取舍,知道心為大,則景色怡然,心荒,則雜草遍布。”
藍清河沉默了片刻。
“下了川壩,往東走十裡,願風喜歡那裡的炙烤羊肉,說是一絕,去嘗嘗?”
“好。”
藍夫人看了一眼落後的顏佑寧,忙問道。
“郡主,怎麼了?”
顏佑寧看著前麵的舉手投足氣質渾然天成的男子,眼眸晶亮。
“表姨,他們口中的那個她是誰啊?”
藍夫人想了想,歎了一口氣。
“她啊,是個奇女子,應該沒人不喜歡她吧。”
顏佑寧很是疑惑,她的名字,為什麼表姨避而不談呢?
茶寮四周儘是荒野,熱氣騰騰的煙霧熏得到處都是。
幾人鎮定自若地尋了個桌子坐下。
許是生意太好,忙不過來,無人上茶。
溫之衡往店家倒茶的地方自己取了茶壺過來,給每個人倒了一碗。
顏佑寧本覺得此處太野,心中有絲抵觸,但見幾人閒適自在,尤其是那位郎君,舉手投足之間,都顯得這破舊的茶寮熠熠生輝。
特彆是,他倒了茶,也給自己遞了一杯,她的眼眸瞬間透亮,隻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連道謝都忘記了。
溫之衡之前便覺得這郡主無禮,如今,實在厭煩她盯著自己瞧。
他眼眸冷冰冰地瞥了她一眼。
“郡主,知道冒昧這兩個字怎麼寫嗎?”
顏佑寧搖了搖頭。
“怎麼寫?有很多種寫法嗎?”
藍夫人聽得噗嗤一笑。
“你彆再盯著他看,這讓他很不自在。”
顏佑寧哦了一聲。
“我瞧著他好看,就像葛珥川的湖藍寶石。”
溫之衡的臉色有些不好,他不喜歡彆人對他評頭論足。
藍清河站起身。
“我去催促一下,看店家做得如何了?”
溫之衡聽罷,也跟了上去。
藍夫人低聲和顏佑寧說道。
“他不愛參加那些宴席,你大概還不知道,他是大鄴的丞相,你阿父見到他,都要主動和他打招呼的。”
顏佑寧眼眸更加晶亮。
“哦,他就是溫之衡啊,大鄴最年輕的丞相。”
藍夫人說道。
“你可以崇敬他,但彆去喜歡他,他心裡住了人,喜歡這樣的人,會很苦的。”
“我不怕吃苦的。”
藍夫人聽了,很是錯愕。
她是一點都沒聽得自己的勸誡啊!
沒一會兒,藍清河和溫之衡端著盤子過來了。
盤內的剛烤出來的肉還滋滋地冒著油,熱氣騰騰地,還精細地撒上一層孜然,看起來就很有食欲。
顏佑寧抬手夾起一塊,放入溫之衡的碗裡。
桌上的三人瞬間錯愕不已!
藍夫人勉強地笑著打了圓場。
她把溫之衡的端了過來,放在自己眼前,又另外給溫之衡換了一個碗。
“郡主,我的碗在這邊,彆夾錯了。”
溫之衡忽然覺得一點胃口都沒有,放下筷子,嘗都沒有嘗一口。
藍清河見狀,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願風是孩子,許是味道與我們喜歡的相差甚遠,我也覺得沒有什麼滋味。”
顏佑寧這時才恍覺自己做錯了事情。
“抱歉,溫大人,我隻是久仰大名,想找個借口同你說話,還請你彆介意我的魯莽。”
溫之衡冷聲道。
“你確實夠魯莽的。”
他站起身,對藍清河說道。
“有些累了,不如我們早點回府去。”
藍清河點頭。
藍清河的府院,就和西北的戈壁一樣,寸草不生。
好在地上的青磚油亮,顯得院子質樸大氣。
他找了個曬不著日頭的陰涼地兒,手中卷了一本書,靠在搖椅裡,悠哉地晃蕩,學著陳十一慵懶的模樣,虛度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