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珞疏壓著怒氣。
“神醫已經將她治好,生養是遲早的事,還有,她是朕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大鄴的律法下寫了婚書,無人可質疑辯駁。”
他心裡實在氣憤,這些人實在是無所不用其極,將他妻子的傷口就這樣血淋淋地挖出來,然後公之於眾,任由人評頭論足,簡直可惡至極。
“此事眾卿不必再議,朕意已決,禮部籌備冊封事宜,退朝。”
陳十一在坤寧宮等了很久,都未見裴珞疏過來用晚膳。
她實在擔心,便帶著人去禦書房找他,
伺候的人都在外麵站著,就連李淮海也站在外麵恭敬不敢出聲。
啪…
一聲瓷器落地碎裂的聲音。
陳十一朝李淮海點頭,便一個人走了進去。
她掀開黃色的龍紋帷帳,隻聽得怒斥一聲。
“滾出去…”
陳十一立在原地,輕聲喊了一句。
“阿珞…”
裴珞疏抬眸,之前還在發怒的神色,瞬間堆滿了笑意。
“你怎麼來了?外麵的人也不知道要通傳一聲。”
“我不讓他傳的。”
陳十一蹲下身子,把碎了的瓷片給撿到一旁,她明明很小心,卻不知怎的,手指還是被瓷器劃開了一個口子。
她愣了一會,若無其事地站起身,走到心不在焉的裴珞疏身旁。
“晚膳用了沒?”
裴珞疏搖了搖頭,把陳十一身子攬了過來,頭靠在她腰間,像是在汲取安慰。
“是因冊封一事嗎?”
裴珞疏身子僵了一下。
“彆多想,我已經讓禮部在籌備了。”
陳十一想了想。
“如果現在不好辦,先擱置一番,日後再說也行。”
裴珞疏抬起頭,笑著問道。
“晚膳有什麼吃的,這會我都有些餓了。”
陳十一笑道。
“有一道錦和素三絲熗煙筍,平時你就愛吃這一口。”
“好,我們走吧。”
用膳的時候,陳十一把所有人都喊退了。
“阿珞,你登基時日尚短,先穩固好自己的位置,再謀他事。”
裴珞疏給陳十一夾了菜。
“我們這樣想,父親的舊部也會這麼想,所以,他們趁我羽翼未豐之時,大肆侵占朝堂的重要職位,對我的旨意敷衍了事,上政不下達,意欲架空我。”
“你現在手中極其信任的人甚少,朝堂上,舊部世家的人占據了半壁,定是寸步難行。”
裴珞疏眉頭又舒展開來。
“無事,我會把他們一一處置的。”
陳十一笑了笑。
“好,你最是厲害的。”
用完膳,兩人閒聊了會,就寢時,陳十一給裴珞疏按了按頭。
裴珞疏靠在她身上,覺得全身都忍不住舒暢起來,朝堂上的硝煙也漸漸散去了。
他微閉著眼,感受著這難得的溫馨。
良久,他抓過陳十一的手。
“十一,以後無論發生何事,千萬彆離開我,我隻有你了。”
“怎麼又說傻話,你都已經說過多少遍了。”
“反正你要答應我。”
“好了,早點睡吧,你都累一天了。”
陳十一見裴珞疏這個皇帝當得很是心酸,每天都是無窮無儘的事,忙完了一堆又一堆。
近來一月,他都很少來坤寧殿,每次都是遣了李淮海過來告知一聲。
晚間她睡了,迷蒙中,聽得有聲音輕響,床邊,衣料相磨,不一會兒,她的身旁有了動靜,一雙手臂把自己攬入溫熱的懷抱後,她又沉沉睡了過去。
有次早晨,她剛用完早膳,內務府又將各地進貢來的禮單給自己看。
後宮內所有的人都知道,陳十一是未來的皇後,現在的後宮,隻有她一個主子。
所以,現在後宮所有的事都會給她過目。
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有點生疏,但發現這些事務和她管著她的產業一般,不過要更加繁瑣細致,都不能出一點差錯。
除此之外,她還是有點閒,偶爾去禦花園瞧瞧新種的花草。
今日,看完禮單後,聽得下麵的婢女說缸裡的菡萏開得正好。
陳十一左右閒來無事,卻在一側花枝邊,看得有個婢女在掏螞蟻窩。
渺小的螞蟻跑來跑去,圍著一個圓圈直轉。
陳十一蹲在一旁問。
“它們圍繞的中間,是什麼讓他們不敢靠近。”
“回娘娘,是個梨核,梨核生根發芽了,就能長出梨樹…”
陳十一深深看了那婢女一眼。
“還有更稀奇的嗎?帶我去看看。”
“有。”
陳十一摒退了所有的仆人,跟著小婢女走了去,在一個荒廢的宮院裡,看到了那個要見她的人。
胡老爺子!
陳十一沉思了一會,往老爺子身邊走去。
“舅父。”
胡老爺子見到陳十一,眼眸都亮了幾分。
“嗯,皇宮的風水養人,日子過得不錯。”
陳十一帶著幾分笑意。
“舅父如此小心翼翼地避著裴珞疏的人,還自己親自跑一趟,是出什麼大事了嗎?”
胡老爺子忍不住歎氣。
“看來他真的什麼都沒告知你。”
陳十一正色,宮院內荒草叢生,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看來無法長談。
“還是我的事?”
“是你的,但也不全是你的。”
“此話怎講?”
“你的事,算起來是個由頭,他們借著這個由頭,一直壓著陛下,想讓他屈從,妥協,低頭。”
“前段時日,在大鄴的各個州府,循著你上次的法子,他們那些落魄的舊部世家,特彆在安州一帶,民間到處都在傳,你是惡靈轉世,是妖邪之物,而且越演越烈,當消息傳到我們耳中的時候,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了。”
“而今,各個家族借著這個謠言,要陛下將你處死,當時陛下要將把消息帶到紫宸殿上的官員滿門抄斬,那官員當場撞柱而亡,血灑紫宸殿。”
陳十一臉色煞白。
自己當初用來對付五皇子的手段,如今用到自己身上了,看來是報應不爽。
惡靈轉世?
安州知州已死,想必是他的家眷王夫人傳出來的。
那個時候,她不在意自己的名聲,但從未想到有今日在皇宮的際遇。
“我曾經勸過陛下,他現在根基未穩,手上又沒什麼人手,定是要籠絡一部分人,去對付另一撥人,實現帝王的權衡之術,這個籠絡,自然是要他們之間搭一條線,那條線就是聯姻,沒有捆綁在一條船上,彆人是不可能儘心為陛下效力的。”
“可陛下不肯,他說,他答應過你,後宮的一切事宜他會處理好,不會讓你憂心半分。”
胡老爺子歎了口氣。
“你們夫妻情深,這是好事,但對於一個帝王來說,那就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