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永安這次,是重去建設原木溝的哨所。
烏羌國倒退三十裡,邊防線暫時安全。
登上了新修的塔台,崔永安眼眸銳利地掃射四方。
“有異常嗎?”
“報,暫未發現異常。”
“嗯,好生守著。”
崔永安巡視了一番,安排好了值守人員,便鑽進了營帳。
帳內,是他的搭檔老範。
他用力地脫掉靴子,襪子和褲腳都濕透了,結成冰板,蹭在眼前的熊熊燃燒的篝火之上,不一會兒就冒出熱氣。
老範實在嫌棄。
“真臭。”
崔永安揶揄道。
“臭你也忍著,老子沒女人,不像你,身上天天香噴噴的,來,讓老子咬一口。”
老範一腳把他踹開。
“這幾天,不是有個秀麗姑娘和你走得近,你也整天獻殷勤,熱水熱飯地送,好事要近了?”
崔永安搖頭。
“以前認識的一個小妹妹,吃苦耐勞,又聰慧善良,看著可憐,多幫了幾把,想不到是個有能耐的,咱前段時間的口糧,多虧了她幫忙。”
“這個時候來西北的,都是不怕死的。”
“確實不怕死,對待惡人下手也狠。”
“她到底成親了沒?”
“還沒,說是到時候請我喝喜酒。”
“你也老大不小了,趕緊找個姑娘成家,你看我兒子都會喊爹了。”
崔永安笑了,狼獸般的眼眸狹長泛著柔和。
“誰願意嫁我?我一條命天天彆褲帶上的人,算了吧!”
老範湊到他耳旁說。
“老崔,沒睡過女人吧,肌膚細膩啊,就如那豆腐一般又細又白,身子如水做的,抱著就像一團軟乎乎的棉花,又香又嫩,說話的聲音嬌嬌弱弱的,甜得人心窩發燙…”
崔永安拿鞋子砸了過去。
“給我滾…”
忽然,一陣急促的哨聲阻止了打鬨的兩人。
“她奶奶的…”
崔永安急忙套上靴子,取了長纓槍,直奔營帳外而去。
哨所建在一個斜坡之上,是易守難攻之地。
此行,崔永安點了一千兵。
他匍匐在哨兵身邊問道。
“什麼情況?”
“回將軍,對麵,是烏羌的一小隊騎兵,人數暫未知曉。”
崔永安神色凝重,眼眸環視四周,一絲都不敢懈怠。
“調取一隊人馬往總營報信,斥候再探。”
“是!”
瞬時,漫天的弓箭密密麻麻從天而降,朝他們的營地攻擊而來。
好在他們有了防備才堪堪躲過箭陣。
灰暗的天色,與銀白的地麵,相接的那一線天,一抹幽深的黑色緩緩移動著。
震耳欲聾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亮晃晃的勾刀泛著冷光,亂哄哄的喊叫聲和策馬聲,此起彼伏。
崔永安眼眸一暗,這些狗東西,賊心不死,趕出去了又來了。
他握緊手中的銀槍,這些人他不敢小覷,他們是烏羌國最精銳的騎兵。
“絆馬繩,快…”
“弓箭手,準備…”
軍士們有條不紊地排隊布陣,來往穿梭在陣地中。
對麵的騎兵對他們的戰術都頗有防備,混戰之中,依舊有大量敵軍踏馬而來。
“上馬…”
崔永安飛身上馬,轉動著銀槍,飛速向敵軍迎戰。
廣袤的白銀之地,喊殺聲四起,曠野間,充斥著刀劍相擊的聲音,刺耳的聲響中摻雜著慘叫,哀嚎,四周,彌漫著血腥味,隨著天色的陰沉,越發地猩紅,血色被漫天飛舞的雪花漸漸掩蓋,卻又被新一輪的刀劍擊殺染紅。
放眼望去,屍山血海,滿目瘡痍。
人間煉獄,令人毛骨悚然。
崔永安手中的銀槍一晃,瞬間挑了兩個敵軍的腦袋,血花四濺,溫熱的鮮紅濺濕他的掌心,身上的銀色鎧甲早已被血染透,臉上一痕一痕的汙漬,不是是彆人的血,還是他的傷,隻留得殺紅了眼的雙眸,如狼獸一般。
一陣陣的弓箭聲從耳旁呼嘯而過,鎧甲傷痕累累,擊殺十幾人後,晃了神,被一銳利的刀刃砍了腹部,倒地而去。
“老崔…”
再次醒來時,他全身疼痛不已,耳畔嗡鳴,隻憑著一股毅力抬手慢騰騰地掀開壓在身上的屍體,他摸索著找到身上藏著的布巾,往腹部的傷口一捆,顫抖哆嗦著,找到自己的銀槍撐了站起來,看見旁邊倒塌的旌旗,已破敗不堪。
血腥彌漫的荒野,引來了大量啖肉的烏鳥,在灰暗的天空中不斷地徘徊。
曠野上,寂靜無聲。
他巡視周圍一圈,把撿到的旌旗重重插在地上,大聲嘶吼道。
“還有活著的嗎?”
此刻,隻聽得北風呼呼,旌旗獵獵作響,沒有一絲人聲。
援軍被阻在二十裡以外,當他們費力再趕來時,隻見雪白蒼茫的大地之上,一條寬廣的血痕蜿蜒曲折。
一個人,拉著一頭死去的馬,艱難前行。
援軍的主帥扶起雙目空洞的崔永安時,他的眼眸劃過一絲亮光。
手指顫顫悠悠地指著裹在馬肚子裡的老範說道。
“先救他,他還有氣…”
“他還有,媳婦孩子,熱炕頭!”
陳十一看到崔永安被送回來的時候臉色都白了,還有一個人從血淋淋的馬肚子裡被扒了出來。
軍醫告訴陳十一,死了的馬,把肚子裡的內臟刨出來,把人塞進去,保暖防寒,可以不被西北的雪凍死。
崔永安身上的血差不多流光了,折騰了兩天兩夜才從閻王爺手中把人給搶了回來。
還好,陳十一帶的珍稀藥材,剛好派上用場。
熊熊燃燒的篝火,照耀著傷兵營中的慘烈。
崔永安醒來的時候,全身疼痛,緩緩睜開眼,是陳十一身旁的那個好友,一直喊著姐姐的那個人。
女子眉眼微蹙,容色明豔,看著崔永安轉醒隻輕聲說了一句。
“醒了?”
他的嘴角乾涸,嗓子似乎被堵住了。
莫尋煙端過一碗溫水,用勺子小心地給他喂了兩勺。
崔永安覺得不過癮,抬起手要搶過來喝,被莫尋煙給擋了。
“你腹部受傷了,不能多喝水。”
崔永安忍著全身疼痛,語氣不好地問道。
“十一呢?”
莫尋煙忽然有點生氣。
“十一,十一,怎麼都喊十一,她守了你兩天兩夜,眼皮子都沒合一下,被我趕去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