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開了,包好了兩人夠吃的餛飩,下到水裡,過了一會兒,用菜鏟子稍稍攪動一番,等白色的麵皮都浮了起來,裝在熱騰騰的調好味的湯碗裡,撒上一把綠油油的蔥花,嗯,看起來還挺有食欲的。
陳十一把清洗好的湯勺遞給裴珞疏。
“趁熱吃。”
裴珞疏邊吃邊問。
“你怎麼了,眼睛像個兔兒,紅紅的…”
陳十一想起傅旭文的事,重重歎了口氣。
她把事情都詳細地告知了裴珞疏。
“阿珞,我很難受,不知道該怎麼辦。”
裴珞疏也從未見過陳十一這般模樣,甚是心疼。
“十一,我沒有遇過這樣的事,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你,但我可以作為一個旁聽者,訴說我自己的看法,你聽聽,可好?”
陳十一點頭。
“你說,我聽。”
“我在幽穀縣接觸過很多案例,一旦有女子如惋怡這般,不是被丈夫活活打死,就是被村裡的族群處死,而且後者,是我都無法插手的。我想,生的孩子血統純正,是作為一個男人最起碼的尊嚴和臉麵,惋怡的孩子不一定能留得下來。然而,旭文堅持要這麼做,不惜得罪你,我猜…”
陳十一疑惑。
“你怎麼不接著說?看著我做什麼?”
裴珞疏一本正經地說道。
“我猜,他就是為了激怒你,和你翻臉。”
陳十一怔愣住了。
“我見過旭文,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條,處世圓滑,惋怡把他作為獵物,要騙他的銀子,倒不如說是旭文自願上鉤,成為獵物,然後辦他要辦成的事情。”
陳十一從未往這方麵想。
“你繼續說。”
“你想想,他跟你這麼多年,想在你這裡得到什麼呢?”
陳十一抬眸閃過迷惑。
“錢?”
“他是乞丐出身,受過太多的欺壓和辱罵,有朝一日翻身,他們的感受是什麼?是想要把權力和金錢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絕不放手。或許,他會仗著你收留他的幾分恩情,對你很尊敬。但京都乃至整個大鄴的幾個大州府的消息渠道是他一手建立的,京都,淮州,廬州,安州,哪個茶莊不是他一手辦理起來。十一,你給他的權力太大,權力一大,就會滋長野心,特彆是男人的野心。”
陳十一攪動著碗裡的餛飩,發現自己一點胃口都沒有。
“我從未想過,他會如此,但他既然把錢看得如此重,為何舍得花大價錢給惋怡置辦首飾,華麗的衣裳?”
“如果不這樣,他如何利用惋怡的貪念來激怒你,達成他的目的,再說金銀這些飾品,後期還可兌換成銀錢,他也不會吃虧的。”
陳十一呼了一口氣。
“他要銀子直接與我說,我未必…”
“他想要的可不是你那點賞賜的銀子,他要的,或許是你整條的茶葉產業線…”
“他要,我如何肯給他?”
裴珞疏鄭重地說道。
“未必,你忘了,除了傅旭文,你還有那麼多手下,他們都在這裡看著呢,看著你如何處理這件事,你若真那麼絕情,試問,有幾人還能跟著你,忠心耿耿地為你辦事,如若你真的都給了他,那麼下麵的人都覺得你好說話,對你吩咐下去的事情敷衍作數,那你還如何辦好沁韻樓,還有偌大的茶葉產業?”
陳十一陷入了沉默。
裴珞疏碗裡的餛飩已經食完,放下勺子,雙手交叉著,語重心長說道。
“十一,你太安逸了,漸漸地失去了該有的防備。”
裴珞疏接過她手中的勺子,放回碗裡,雙手暖著她的手。
“我接到吏部的條子,就乘了快馬,馬不停蹄地直奔你這裡,一直都未睡覺,我現在困得很,你找個能睡覺的屋子讓我睡一會兒?”
陳十一聽了恍惚間驚醒。
“你看我這腦子,果真不靈光了,我去給你鋪床,你好好睡上一覺。”
眾人都等在會客堂中等了好長一段時辰,才看見陳十一緩緩而入。
陳十一坐上主位,之前悲傷失望的神色已消失不見。
她清冷地抬起下顎,輕聲問道。
“你想的如何?”
傅旭文一直跪在地上未起,此時有點昏沉。
“阿姐,我是個男人,不管她是什麼人,我不可能不對她負責的。”
惋怡就這樣深情脈脈地倚在身旁,似乎覺得她此刻是最幸福的人。
即便她這樣,旭文也深愛著自己。
陳十一沉默了一會兒。
“旭文,我還是那句話,你既然選擇了她,我們以後將毫無瓜葛,你必須要離開,畢竟我不能容忍一個招搖撞騙的人在我身旁晃來晃去的。”
惋怡看著一旁不吭聲的傅旭文,急忙搶話道。
“自然是要離開的,但不能這樣離開,旭文哥哥在你這裡多年,茶莊什麼的都是他一手開辦起來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必須要給足銀子,否則休想讓我們離開。”
傅旭文忙嗬斥惋怡道。
“你胡亂說些什麼,早就同你說過,茶莊是阿姐的。”
陳十一默默地看著傅旭文,眼眸逐漸幽深。
等他們不再說話,陳十一才又開了口。
“旭文,這麼多年,你幫我打通了各個州府的消息渠道,又幫我建立起了茶葉產業,我自認為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將茶葉鋪子開得更多更大,無奈最終還是分開。你知曉我眼裡容不得沙子,但你還是選擇為了那顆沙子將我們之前的情意視為無物。”
傅旭文低著頭哽咽道。
“阿姐…”
“我已當不起你那一聲阿姐,以後彆叫了,廬州的茶莊現在已經初具規模,我將它贈與你,以後茶莊由你一個人全權處理,你不再是我下麵的二當家,而是有真真正正屬於自己的產業,不過,以後你不得再踏入京都半步,我不想再見到你。”
眾人一聽,唏噓一片。
陳十一說完,看著跪著的傅旭文眼眸流轉,似乎有點疑慮。
陳十一抬起眼眸朝景然掃了一眼。
景然忙恭敬說道。
“東家,廬州茶莊以後的潛力不可估量,你怎麼把這麼好的茶莊給了二東家,前期大量的人力物力,不知道花費了多少,如何說給就給了?”
惋怡在一旁插話道。
“你算什麼東西,他們的事情與你何關,多管閒事。”
陳十一盯著傅旭文問道。
“你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