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後,縣衙後院,裴珞疏請了縣城內頗有點錢財的富戶前來喝茶。
縣衙的賬上沒有銀錢,那隻好從這些人身上想辦法了。
隻是,這個茶會,注定是無人問津的。
裴珞疏是新上任的縣令,在幽穀縣還未站穩腳跟,有頭有臉的富戶是不會給他麵子的。
確實,偌大的茶會,隻來了寥寥幾人。
這幾人,也是怕得罪新來的縣令,再說,從他們身上,也要不出什麼銀子。
這些人要不開了個酒樓,或者客棧,沒有太大的產業。
那些有田地有產業的地主,都稱病在家不想前來。
或許是他們都知道,什麼茶會,不就是來要銀子的嗎?
這樣請喝茶,不知道喝過多少次,後來就漸漸地不來了。
想從他們身上要銀子,沒可能!
裴珞疏坐在案首,還沒開口說話,那僅有的幾個富商都不耐煩的打著哈欠,似乎感到極其厭煩。
他甚是無奈。
“本官請諸位前來,是想在幽穀縣開挖一條新路,新路從幽穀縣桃源村直通平溪縣官道,這條路橫亙整個幽穀縣,往後出行便利,來往商客多了起來,大家掙錢的門路自然也多了起來。”
其中一個富商問道。
“之前的縣令大人都提了要修路,最後都不了了之,如今大人重新提起,是有什麼想法嗎?”
“本官也不說什麼大話,為民,為了幽穀縣,這樣不切實際,冠冕堂皇的言語估計大家都聽得夠夠的了,今日讓大家來,是想讓大家投銀子,獲得這條路的使用權,還有這條路帶來的營收所得到的額外紅利。”
座下的幾人有點不明所以。
“大人說的是,這條路,以後要用,不是建給平民百姓用,而是要收銀子才能用?”
“正是如此。”
幾人相互看了一眼,哈哈大笑。
“那,這和山匪開路收銀子有什麼區彆?”
“自然是有區彆的,修一條路很是不易,花費的代價極大,倘若幽穀縣不修路,永遠都是貧瘠之地,不能翻身,幽穀縣的百姓貧瘠,那你們在這土地上就不能掙得更多的銀子,無法安身立命,說不得以後背井離鄉,遠離故土,這些是你們想要的嗎?”
“大人說的極是,理確實是這個理,但若是投了銀錢,修了這條路,卻要收銀子,那有誰會走這條路呢?”
“當然會有人走,敏羅縣要到淮州府城,必須要繞過幽穀縣,倘若我們開辟了這條新路,從桃源村直衝敏羅縣,那麼他們就能節省很多的時辰,還有在路上的吃住用行,最重要的一點,能保證路上貨物的安全。”
眾人聽了都沉默不語。
其中一個人笑道。
“大人的想法是不錯的,隻是我錢財有限,隻有五十兩白銀,為了支持大人的雄心壯誌,特意將所有現銀全部奉上,也不想著以後能分什麼紅利了。”
又有一人跟著說。
“那我這有八十兩。”
“我沒銀子,隻有四十兩。”
一直站在一旁沒有吭聲的扶風氣得青筋暴起。
這些人,不出銀子就好了,出這麼點銀子,是打他公子的臉嗎?
裴珞疏靜靜看著這些人的嘴臉,心中甚是無奈。
做成一件大事,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而他,現在一樣都沒有。
“我出一萬兩!”
堂外,響起了銀鈴般的女子聲音。
裴珞疏往外一望,碧藍色的裙衫掠過堂前的門檻,流蘇發簪隨著墨色的發絲飄搖,有幾縷撩動她的眼眸,給她極美的雙眸,更增添了幾分清韻。
她一仰望。
他一垂眸。
縣衙的青灰,人群的驚訝,此刻都成了虛影。
久彆,重逢。
真是令人心馳神往。
陳十一風塵仆仆,日夜兼程,趕過來見到他的那一刻,他正在被那些人難堪。
臉色蒼白,神色窘然。
他的病還沒好嗎?
她巡視了一番清清冷冷的衙門後院,眉頭緊皺。
“阿珞,你就住這嗎?外麵沒有宅子嗎?”
裴珞疏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嘴角上揚,沒有說話。
旁邊的扶風看不下去了。
“姑娘,我家公子就住在縣衙後院,外麵的宅院暫時還沒銀子買。”
陳十一笑了,走到裴珞疏身旁,扯了扯他的衣袖。
“你怎的不說話?”
裴珞疏癡癡地看著她。
“十一,好久不見。”
陳十一抿嘴笑了起來。
“好久不見,你這裡有吃的嗎?”
他這裡能有什麼吃的,就他和扶風兩個人,每次都隨便煮一下,對付一下算了。
“我把官服換了,帶你去嘗一下幽穀縣的特色。”
跟在陳十一身後的百靈,平時嘰嘰喳喳的,這個場合,倒是安靜得很。
她扯了扯陳十一的衣袖。
“阿姐,這縣令老爺也長得太好看了吧?”
陳十一點頭。
“他的母親是一個極美的人兒,他自然也是好看的。”
在縣衙外不遠的小酒館裡,裴珞疏不斷地給陳十一碗裡布菜。
“你平日最愛吃魚,這家的魚做得極好,先烤再燉,就連主骨都是酥了的,軟糯鮮甜,入口即化,快嘗嘗。”
陳十一嘗了一口,果真,他喜歡的自然都是極好的。
“十一,這幾年,你過得好嗎?”
“挺好的,你呢?”
裴珞疏搖了搖頭。
“我過得一點都不好。”
陳十一放下手中的筷子,皺眉問道。
“是怎麼了?我在京都打聽你的時候,聽說你生了重病,是什麼病,如今可好些了?”
“沒什麼,不過是有些咳嗽而已。”
陳十一輕聲細語問道。
“不過有些咳嗽而已?如果真是這樣,你為何連殿試都不曾參加?”
看著裴珞疏默不作聲,陳十一心生歉意。
“你啊,總是這樣,報喜不報憂的,什麼事情都往自己心裡咽,也不告訴彆人。”
裴珞疏雙眸微暖,靜靜地看著她,雙手握成拳,指關節都泛了白,隨即又鬆了開來,撩了衣袖,又給陳十一的碗中布菜。
“當時患了風寒,極為嚴重,連下床都不行,自然也去不了殿試,後來也無銀錢打點,就被吏部安排到幽穀縣,成了一方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