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傾下，原城飽經戰亂，開始煥發新的生機。
隻是城門處，格格不入數百人影，愣愣出神的看著原城。
“終於回來了。”
易誌華死死的抓住木棍，看著原城就在眼裡，他的牙都快咬斷。
如今筆直的腰板，顯得有些佝僂，一臉的風塵仆仆，已經充滿了憤慨。
六百人自東三省一路顛簸，曆經滄桑，看到原城城門的那一刻，不少人都是喜極而泣。
錢伯鈞穿著已經發臭的衣服，臉顯得有些蒼白焦黃。
如果不說這是一支軍隊，定眼看去還以為是一支逃難回來的隊伍。
“林天塵！此仇不報非君子，我一定要向閻長官彙報你的惡行，破壞共同抗戰基調。”易誌華語氣中充滿著咬牙切齒，看著城牆上一道道目光，眼神中還流露出敬佩。
隻要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他絕對不會讓林天塵好過。
想當初，陽光明媚，一萬六千多將士浩浩蕩蕩，他一身軍裝騎白馬，軍民送行。
可如今再回此地，寒風刺骨，天色陰沉，整個隊伍隻有六百餘親信跟隨於他。
一想到這些，易誌華心中便怒不可遏，林天塵不當人子給他布了一局鴻門宴。
自己還傻傻的認為林天塵會聽自己的指揮，到時北伐之功，儘握其手。
“林天塵不當人子啊”易誌華咬牙切齒的開口。
這時，旁邊沉悶的聲音響起，把易誌華的心思拉了回來。
“二叔，前麵好像是閻長官，在迎接我們。”旁邊一名戰士，熱淚盈眶的看著城牆，語氣有些激動的開口說道。
易誌華緩緩抬頭，隻見一些相熟的人也出現，閻長官、參謀長趙鬆山、三十七師趙皇看這陣勢，整個原城晉綏軍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
特彆是看到閻長官的出現，易誌華再也控製不住步伐，快步朝著閻老西走去。
“閻長官，林天塵簡直罪孽滔天，破壞我晉綏軍抗戰大事”易誌華開口的第一句，就充滿著控訴。
聲音的悲涼，就如杜鵑的輕啼，聲音十分的尖銳，一把握住了閻老西的雙手，一臉痛心疾首的模樣。
閻老西了然的輕輕拍了一下，讚同的點了點頭：
“易總師！錦城一戰，早就有所聽聞，若不是你們三十三師頂住了小鬼子的支援，恐怕錦城也拿不下你們之功，功高蓋世”
“我們有爾等眾將，實屬我之幸運，實屬國之幸運”
閻老西感受衝鼻的怪異味道，臉上帶著笑容，不由重重的拍了拍易誌華的雙手，語氣微微一頓，再次開口說道：
“一路辛苦，北伐血戰，你們打出了三十三師的風格，山城十分的讚譽，特彆批了一批武器，給你們重建，恢複三十三師的榮光。”
閻老西人老成精，哪能不清楚易誌華想說些什麼，反正易誌華說什麼，他也不會往心裡去。
畢竟在易誌華出發之前，他心中就是有數。
“我們就需要你們這種召之即來，來一支能戰的隊伍，重建吧晉綏軍給予你們最大的支持，這一次山城批的裝備，我象征性的拿個十分之一，其他全部給予你們重建隊伍，你們這一次的犧牲太大了，所有人都清楚你之功績”
閻老西言之鑿鑿，肯定的目光落在易誌華的身上。
這讓一肚子話的易誌華，把很多想說的話全部憋在了喉嚨下。
保留三十三師的編製，裝備給他全部重建，那他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可如果說出林天塵的罪行，等於也把他們並不是犧牲的真相透露。
猶豫了一下，易誌華最終點了點頭。
“我一定不負閻長官的期望。”易誌華的內心很難受，可是他又有什麼辦法。
這根本就是一個選擇題，要麼是把林天塵的名聲搞臭，可是他可能也得不到太多的裝備支持，要知道這一次山城批的裝備絕對不少，幾乎全部給他們的情況下，他很快就可以拉出一支隊伍。
畢竟在這個亂世，有槍有彈便是娘。
“三十三師是英雄師，好好發展，未來必有用武之地，我擺了慶功”閻老西語氣充滿了高亢，眼神全是鼓勵。
一旁的趙鬆山默默的看著，突然間有一名戰士在趙鬆山耳邊低語了幾句，瞬間讓趙鬆山的眼神嚴肅了起來。
看著閻老西和易誌華，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上前，打斷了想說話的閻老西，在其耳邊輕聲低喃幾句。
簡單的一句話，讓閻老西瞬間話鋒一轉。
“易總師，你先好好休整一下，我們擇日再擺慶功宴。”
說罷，不等易誌華回應，大步流星的朝著指揮室走去，人影漸漸消失在風雪中。
易誌華感受到雙手殘留的溫度，寒風一吹，刹那間又感受到了冰涼。
對於甩開易誌華，閻老西是一點負擔都沒有，大步流星的他，手不停的搓著。
“從哪裡得到的情報？”閻老西控製不住好奇，一邊走著一邊問道。
“之前北進路上就感覺到在鎮守北上的道路上的一些鬼子人數明顯的減弱了，其中還有不少據點的鬼子隻有原先的一半。”
“根據地也是類似的情況，還有虎賁旅給我們的電報得知，而林天塵直接放棄錦城，去打盛京了。”
言語說出，閻老西的麵色微微一頓，臉上流露出不敢相信。
“不要錦城打盛京？”隻是看著趙鬆山肯定的麵容，閻老西突然一拍大腿。
“不愧是晉地出去的人！提氣！！”閻老西在確認了之後，臉上全是笑容，甚至眼角都笑出了褶皺，嘴角段是完全的控製不住。
直接打盛京，這樣的做法太提氣了，哪怕沒有在那邊，他仿佛也看到了林天塵的表情，就擺明了不要錦城，直接換家。
看著閻老西的反應，趙鬆山臉上流露出苦笑，不要錦城打盛京，可以說這是所有人都是始料未及的險招。
能拿下還好，要是拿不下的話，問題就大了。
可以說這是孤注一擲的選擇，不過考慮到這個指揮官是林天塵，趙鬆山緊繃的心，也稍微鬆懈了一下。
“盛京不僅有完整的兵工廠，還有眾多工業基礎設施，火車站是盛京運輸出物資的重地，林天塵這一打，直接是將戰場搬到了小鬼子的家門口去了！除了一些軍事設施，估計都要停滯了。”趙鬆山壓抑著語氣中的興奮，其它人打盛京，他是絕對不看好的。
可是林天塵不一樣，趙鬆山是根本不敢與林天塵比拚戰略的眼光，更不敢去質疑林天塵對於軍事指揮的能力。
“好”閻老西整個人的臉都是有些漲紅，經濟和軍事結合的重城，戰略意義及時堪比原城。
一旦原城進入的戰亂，那兵工廠就無法生產，原材料會被切斷。
這一打，可以說是徹底的把盛京拉入戰爭的泥潭之中，此消之下，就算彼不長，對於他們來說也是好事情。
如果說在錦城與盛京之間做選擇，哪怕就是他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後者，如果說錦城是控製南北的咽喉之地，那麼盛京可是足以掌控東三省的戰略要地。
可現在，從鬼子的調動看來，林天塵這是捅到小鬼子心窩子去了。
對於林天塵，閻老西內心是充滿著信服的，虎賁旅腳步從北伐開始就沒有停下過，正在逐步的實現著林天塵自己的諾言。
閻老西沉吟了片刻，看著掛載的地方，認真的思索了一下，開口說道：
“既然現在鎮守北進路上的小鬼子少了，那就是我們的機會，聯係一下根據地還有黑雲寨的人。”
閻老西目光微微一閃，語氣十分堅定的開口。
“長官，你準備三方聯合北上？”一旁的趙鬆山多少猜測了閻老西的意圖，這是很明顯，又將是派部隊北上。
“對，聯合三軍北上，另外找一些記者隨行，將北伐的照片發出來，這樣更有真實性。讓全國所有人看到到底是誰在北伐，對了，報道全部由第三方報道，我們避嫌，北上的部隊，就安排趙皇去，帶上山城那些裝備還有，讓他幫我帶一封信給林天塵。”
閻老西不容拒絕的開口，目光充滿著閃爍，雖然他能掌控的兵力又少了，但是這些兵力落在林天塵手中，他並不感覺有什麼損失。
反而在林天塵的手中，可以更好的發揮部隊的價值。
“是。”
趙鬆山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並沒有勸說。
黑雲寨。
風雪給大地裹上了一層新衣，黑雲寨仿佛披上一層銀白色厚重棉襖。
在黑雲寨後山，迅速的聚集著一群又一群的戰士。
粗略一看，起碼有四五千，每一名戰士身上的軍裝都是嶄新的，整個隊伍都是以年輕人為主。
“劉銘，訓練好好的怎麼突然集合？而且你發現沒有，他們都有了銘牌。”諸葛川看著在訓練場上集結的戰士，神情有些疑惑的開口問道。
“我們訓練強度還要加高一些了。”
劉銘咬著牙說道，有銘牌的就是正式虎賁旅戰士。
一旁的諸葛川瞬間仿佛想到了什麼。
“這是要”諸葛川嘴角低喃著，其他部隊他不是很了解，可他們的訓練強度絕對不低。
因為自江陰海戰後，海軍名存實亡，他們迷茫過很長一段時間，伴隨著決定來虎賁旅，他們的訓練強度一直不低。
畢竟在來到虎賁旅之後，老兵說彆管打槍有多準，腦子有多靈光，隻要是拿槍的，十公裡的負重跑時間必須要達標，這是最基礎的。
諸葛川後來才知道，在虎賁旅打仗很多時候急行軍。
無論是在晉地的平安縣戰役、幾個火車站的突襲、還有定鼎的原城一戰，整個虎賁旅全程都是用腿跑出來的。
特彆是平安縣一戰，虎賁旅的一團和二團，從平安縣和鎮魂關來回就跑了三趟，才有了那一戰的勝利。
也正是因為這第一關，才讓他們這些新來的海軍學員，還有二十多個空軍學員沒有進入其中。
“劉銘，那他們豈不是要北伐了？”諸葛川低聲問道。
“八成。”
在得到肯定回答之後，諸葛川眸子微動，此刻的他麵色漸漸的變的和劉川一樣，眼神之中帶著羨慕，目光死死的看向正在集結的隊伍，他們也想加入其中。
“兵種很全”諸葛川我是第一天來到虎賁旅，很清楚在虎賁旅的訓練裡，不僅僅有陸地上的，還有二十來名空軍，這些都被統計出來了，分彆進行不一樣的訓練。
甚至都在進行輻射性訓練，當然主要還是以空軍為主。
不過看著空軍，諸葛川始終堅信，總有一天，他會在這裡開上軍艦，因為虎賁旅很明顯有明確的規劃。
隊伍中，如今不僅有步兵，還有炮兵，工兵也有，五十人的醫療兵，以及一些空軍學員也在其中。
後勤醫療小隊，王秋婷背著醫療包，一旁的馬尚武則是背著厚重的醫療箱。
此刻的馬尚武同樣也猜測到，他們可能即將北上，而傳說中的虎賁旅，正在北麵激打，而他們則是作為後備兵員補充。
看著旁邊人眼神中的堅定，馬尚武努力的讓自己站得更加的筆直。
“彆那麼緊張，你弟弟吉人自有天相。”馬尚武看著旁邊女孩的嚴肅，不由的開口勸慰。
“我也知道，可就是緊張。”
王秋婷搖了搖頭，因為在這裡打聽到一個叫小山子的人，而且同樣出自川省。
得到了這個消息，她就控製不住的嘶吼，可人總是矛盾的，在沒有確認之前，總是控製不住的想如果不是怎麼辦。
“要北伐了”王秋婷看著隨身哨聲的響起，整個黑雲寨仿佛變了一樣。
無論是在訓練的戰士，還是在黑雲寨的婦女，甚至是在醫院養傷的老兵，隻要能站起來的都站了起來，無論是手中在做著什麼，都放下了手上的活。
她被濃鬱的戰意所包圍，旁邊的人飽含激動與期待，而注視著的人飽含著期許。
隻見一道瘦弱身影，出現在台階之上。
“大家或許已經猜測到了”
“林旅曾言，倘若天下平樂，我願漁樵耕讀，倘若大世將傾，深淵在側，我以死赴之。”
“林旅在北方鏖戰，拜托諸位”
“諸君，北伐！！”
程婷英抬手舉止間充滿著堅定，聲音伴隨著陣陣風鈴聲傳出。
劉銘和諸葛川彼此對視了一眼，身上的血液在沸騰，當初他們來此地的目的，所為的，正是這一刻。
王秋婷和馬尚武眼神中都充滿著堅，整個人的臉已通紅，或許來的目的有所不同，可是如今卻走在一條路上，為一個目標共同而行。
王秋婷完全控製不住怒吼，一手緊握著拳頭，高高的揚起。
“北伐！”
“北伐！”
“”
整個黑雲寨震耳欲聾，聲音仿佛讓風雪停滯，真正的風鈴聲響起似相送似祝願。
一些婦女閉目雙手合十，祈禱著，伴隨著黑雲寨的大門打開，開始緩緩有序的向外而去。
王秋婷跟隨隊伍走出，目光沉重的看著在黑雲寨下山道路兩側，站滿了老少。
有年過花甲之年的老者，滿臉皺紋麵容沉重看著每一名戰士。
也有孩童洋溢的純真笑容，不停的揮著手。
風雪壓身，笑輕如棉。
書中所見的詞，在這一刻竟然是具象化的呈現在她的眼前。
和老人對視，祈禱歸來，與孩童相覷，便知行之方向，無錯！！
步子更快，更加的平穩。
在黑雲寨的山下，烏壓壓壓的一片部隊，出現在眼前隊形整齊，身上的軍裝各不一樣。
“虎賁旅、晉綏軍、根據地，三軍共同北伐”王秋婷眸子充滿著難以置信，在浦東待得久了，一些軍係之間的鬥爭，在報紙上見的太多。
互相內鬥，消磨實力，寧可割地借助小鬼子消除彆的派係，可如今，相送的老少，三軍北伐。
簡單的彙合沒有過多的言語，浩浩蕩蕩踏上了北伐之路。
而她仿佛也明白，小山子踏上這條路是什麼樣的感覺，王秋婷麵上沒有什麼太多的表情，隻是眼神中的堅定，卻是呼之欲出。
小山子選擇了一條正確的道路，而她也如是。
風鈴聲起，傳的很遠很遠。
白皚皚的雪景下，戰士們的身影漸行漸遠，消失在這大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