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的序幕，並不是在威武王贏無翳攻入天啟城後正式拉開，這場大戲的開幕，其實在發生在了寧靜的雪國晉北國。
掌握晉北數百年的秋氏家族被連根拔起，數千名秋氏族人死在了屠刀之下，拉開了九州動蕩的大幕。
偌大的秋氏宗族，僅有晉侯的女兒冰姬美人秋絡活了下來，跟著離侯去到了南蠻的九原城，成為了贏無翳的白雪夫人。
明月高高懸掛在空中。
空曠的院落裡，陸澤抬眼看向麵前已換下了黑色長裙的少女。
“秋墨霜。”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你的真名。”
“晉北秋氏被覆滅應該已有十四年的時間，你就算姓秋，那時候也不過隻是個繈褓裡的孩童，那你的仇恨又是從何而來？”
少女默然的站立在原地，月光灑在她那張白皙的臉頰上，映襯著秋墨霜那雙眸子裡在燃燒著的仇恨火焰，片刻後的少女終於開口：
“仇恨就是仇恨。”
“這是刻在所有秋氏族人骨子裡的血仇，我不會忘記。”
陸澤看著秋墨霜臉上的神情，忽然笑了笑：
“原來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
“但是沒關係，現在世上還活著秋氏的族人，生活在離國的國都九原城裡，你有機會可以去見見那位白雪夫人，問問她，認不認識你。”
秋墨霜纖細的手指這時緊緊握起。
少女看向了麵前年輕的公子哥，能夠被淳國明昌侯奉為座上賓，這已然代表了他的身份貴重，而且是那種駭人聽聞的家世。
秋墨霜抿著嘴，這時的她好似在做著激烈的內心鬥爭。
陸澤察覺到對方的心思，神情古怪，沒忍住笑道：
“你不會是想著讓我替你去複仇吧？”
“難道本公子看起來腦子真有那麼不好使嗎？還是說你自認為自己美貌無雙，足夠傾國傾城？”
被說中心事的秋墨霜，臉頰驟然間就紅潤了起來。
少女的眼神而後充斥著淒然，隻感覺她孤身漂浮在動蕩不已的九州，好似無根浮萍一樣，隻有仇恨能夠驅使著她活下去。
可是這種驅使，就足以磨滅掉一個人身上所有的棱角。
尤其是對於秋墨霜這種擁有著姿容的漂亮女子來說，最終的結局可能就是淪為諸國裡某個大人物的玩物，她本來以為會成為那位明昌侯的玩物，卻沒有想到來到了陌生公子哥的身邊。
“我沒打算要個累贅。”
“於煌跟我說，可以讓你留下當個侍女，但我不喜歡身份不明的人在我身邊，你自由了，願意去哪裡就去哪裡吧。”
秋墨霜頓時愣住。
少女似乎沒有想到這樣的結果。
自由
這兩個字從來沒有在秋墨霜的腦子裡浮現過。
她自嘲一笑。
無國、無家、沒有親人朋友的人，自由好似就是最大的折磨。
秋墨霜腳步沉重的離開。
而就在這個時候，蘇瑪忽然來到了院子裡，她對著陸澤擺弄手勢，希望可以留下秋墨霜，蘇瑪說她想要跟對方學習舞蹈。
“算了吧。”
“等我們到了天啟城，或者是南淮城，我給你找個更好的舞蹈老師。”
“這女的跳得不咋地。”
陸澤看了出來，蘇瑪是感覺到了秋墨霜的身世好像跟她有些類似，同情心作祟下想要留下對方。
秋墨霜冷冷的看向陸澤：
“我跳舞很好。”
“隻是不願意跳給你們這些人看。”
——啪！
陸澤一巴掌揮出，隔空便反扇在了秋墨霜的臉上，紅色的巴掌印瞬間就在少女那白皙的右臉上浮現，配合其此刻的模樣神情，看起來格外惹人憐。
陸澤淡淡道：
“就算是收養個小貓小狗，都知道要對主人感恩。”
“我隻知道，今天白天如果不是我開了恩，明昌侯梁秋頌已經將你杖殺掉，所以，你最好還是對你的恩人客氣一點。”
秋墨霜捂著臉，身體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少女頭也不回的離開。
蘇瑪移步來到了陸澤的麵前，她給陸澤遞過去了個抱歉的神情，感覺是自己的舉動讓阿蘇勒有些生氣。
陸澤寵溺的笑了笑：
“跟你又有什麼關係呢。”
“隻是那女的腦子不太好使，畢止城這麼冷的天，都沒有讓她的腦子清醒過來，我可以留個花瓶在身邊當作擺設，讓她用她那三腳貓的舞蹈來教教你這個小笨蛋。”
“但是，總不能留個蠢貨在身邊吧？”
陸澤起身，捏了捏蘇瑪的小臉：
“行啦，回去睡覺吧。”
“明天再帶你出門去吃好吃的，順便買些好看的衣服。”
關於國主親兄在國都被人當街斬首的消息，僅一夜的時間就在整個畢止城傳了開來，敖之俞在敖氏宗族的子弟當中本就是混世魔王，在親弟弟敖之潤襲淳侯後，更是無法無天。
這家夥，甚至連上花船都不給錢。
當天夜裡，畢止城的妓女們在得到消息，紛紛關上門來大肆慶祝。
“那銀槍魔王終於死啦！”
“蒼天有眼啊！”
“他奶奶的，就連天啟城的皇帝老子都不敢賒妓女的賬，他個銀槍蠟頭的玩意兒，竟然敢提上褲子不給錢，就該死！”
當事人陸澤並不知曉，他已經成為了畢止城妓女們心目裡的無名英雄。
這天早上，陸澤跟沒事人一樣，帶著蘇瑪出了門，兩個人到了畢止城早上最繁華的小吃街，買了諸多特色美食，都吃得滿嘴流油。
在這期間，不乏有昨晚現場的觀眾認出來了陸澤，這些人的眼睛裡泛著驚駭之色，連忙找到了都城裡巡邏的淳國兵士。
陸澤將最後一塊香酥蝦餅塞入嘴裡，他笑了笑：
“我那是除惡揚善啊。”
“這些人那麼怕我做什麼，還找官兵官兵又不會抓我。”
聞訊的官兵們如陸澤所料，並沒有找來，而是嗬斥著報信的男人，警告他再敢胡亂指認，就把他抓去坐水牢。
陸澤跟蘇瑪逛了很久才回到院子裡。
秋墨霜這時剛好在也院裡，在看見陸澤之後，這位昨天晚上還冷冽若冰霜的少女，臉上竟是擠出幾分笑容。
儘管在陸澤看來，她笑得過於難看。
“彆笑了。”
“我剛吃過早飯。”
陸澤的話直接令秋墨霜變得冰冷起來。
於煌從蘇瑪手裡接過那還熱乎的油酥燒餅。
老頭子一邊吃著燒餅，同時對陸澤輕聲道：
“公子。”
“明昌侯那邊有人送過來了信。”
陸澤笑道：
“肯定是來感謝我殺掉了那個叫敖之俞的家夥吧？”
“敖氏宗族裡那些族老們肯定不願意看到年輕的國主被梁秋頌把持，這一代的敖氏子弟裡麵，適齡的就隻剩下敖之俞一人。”
“儘管那是個蠢豬，但蠢豬才合適成為族老們的傀儡。”
秋墨霜聽著陸澤的話，少女如被雷擊。
他他竟然在畢止城裡殺了敖氏家族的嫡係子孫？！
秋墨霜的眼神變得極度複雜。
這個年輕的公子，究竟是什麼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