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在這熱鬨非凡的場景之中,周遭的歡聲笑語似洶湧澎湃的波濤,一波接著一波地衝擊著他的耳膜。
他的嘴角上揚,綻放出喜悅的笑容,笑著笑著他臉上的笑意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緩緩抹去。
逐漸地,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默如潮水般蔓延開來,將他整個人都籠罩其中。
在他身旁的蘇芷感知到了李承乾情緒的波動。
她的眼眸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目光緊緊地鎖在李承乾的臉上。
齊先生呢,也從旁默默地投來一瞥。
李承乾察覺到了蘇芷那關切的目光,他輕輕地伸出手,帶著安撫,在蘇芷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
他自然的挺直了腰杆,緩緩站起身來。
李承乾站了起來自然讓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一下子剛剛熱鬨的氛圍就有些跌了下來。
“齊太師,吝胖子,陪朕出去走走。”
李承乾見氣氛有些下降,神態自若地擺了擺手,輕鬆愜意的笑道道:“沒事大家吃好喝好,朕喝多了,出去散步醒醒酒,讓父皇陪你們喝,朕出去散些酒氣,再回來與你們一醉方休。”
李世民聽到李承乾這番言語,先是微微一愣。
但轉瞬之間,他那因酒意而微微泛紅的臉上,便綻放出開懷的大笑。
他伸出那帶著幾分酒勁微微顫抖的手指,指著李承乾,臉上帶著調侃說道:“年輕啊,高明,還是年輕啊!”
說完,他輕輕擺了擺手,動作瀟灑而隨意,示意李承乾自便。
李承乾帶著齊先生和吝胖子穩步走到宴會廳外麵。
宴會廳外,三人還是感覺到了一陣涼意。
療養院地下巧妙地布置了地龍供暖係統,一出門,冷熱空氣相互碰撞交融,那股冷風便直直地刺向他們,讓人不禁打個寒顫。
李承乾抬眼望去,隻見療養院裡那些天真無邪的孩子們正踏著積雪。
毫不在意寒冷的不停的燃放著小煙花,肆意地嬉戲玩鬨。
他們的笑聲清脆悅耳,在這寒冷的空氣中跳躍著。
李承乾雙手背於身後,靜靜地佇立在那裡,臉上漸漸浮現出如春風拂麵般溫柔的微笑。
那笑容裡滿是對眼前美好場景的珍視眷戀,他想要將這一切都深深地鐫刻在心底。
齊先生微微向前一步,雙手恭敬地拱起,行禮之後,輕聲問道:“陛下讓我們出來,是有事要與我們說嗎?”
李承乾微微點頭,目光誠摯的看著齊先生,緩緩說道:“老齊,在這太唐,眾人皆言閻立本乃是畫技最為精湛之人,他的畫作聞名遐邇,備受讚譽。”
“但是朕知道,你的畫技遠遠超越了閻立本。”
“朕曾有幸目睹你作畫的風采。”
“作畫之時,行雲流水般順暢,又快又好,一氣嗬成,毫無滯澀之感。”
“朕今晚心懷一念,想勞煩你一件要事,將剛剛屋內所發生的一切,無論是眾人的歡聲笑語,還是那一張張或喜或醉的麵容,都如實詳儘地畫下來,可好?”
“還有,你不要忘了把自己也畫入其中。”
說完他又迅速轉向吝胖子。
“吝胖子,你即刻派人速速送來最好的紙筆顏料,以供老齊儘情施展他的畫技。”
吝胖子連忙大聲應道:“是陛下!”
隨後便急匆匆地轉身去安排各項事宜了。
齊先生看著李承乾,眼中帶著些許無奈。
輕聲問道:“陛下您是突然有所感悟,亦或是察覺到了什麼特殊的緣由,所以才想要開始記錄這一切嗎?”
李承乾再次緩緩點頭,眼神中閃過落寞與不舍,他微微仰頭,望著那片深邃的天空,緩緩說道:“他們都老了,老齊。”
“歲月在他們的麵容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跡,總有一天,他們都會如同那凋零的落葉,離我而去,消逝在這茫茫的天地之間。”
“朕想要把這一切都用心地記錄下來,如此,在日後的歲月裡,朕思念他們之時,便能從這畫作之中,將這些美好的回憶一一拾起,細細回味。”
齊先生聽聞此言,心中猶如被暖流緩緩淌過,湧起一股深深的感動。
他輕輕閉上雙眼,微微點頭,像是在心中許下一個莊重的承諾,道:“臣明白了,臣定當傾儘畢生之所學,耗儘所有的心血與精力,為陛下繪出一幅足以跨越千年時光,流傳後世的絕世佳作。”
李承乾看著他,目光中滿是期待,再次強調道:“一定彆忘了把自己畫進去,這對朕而言,意義非凡,朕也不需要這幅畫流不流傳千年,朕不在乎,不過是有所寄情罷了。”
齊先生心中滿是感激,他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著李承乾道:“陛下,臣知曉了。”
說罷,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眼神中透著篤定。
“剛剛的一切,都如同深深烙印,刻在了臣的腦海之中,臣會永遠銘記陛下的囑托,記住這難忘的場景,哪怕歲月流轉,滄海桑田,也絕不遺忘。”
李承乾上前一步,帶著幾分親切信任,輕輕拍了拍齊先生的肩膀,說道:“謝了,老齊。”
齊先生趕忙拱手行禮,神態恭敬,說道:“陛下乃是天子,臣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儘臣子應儘的本分與忠誠罷了。”
“何足言謝?”
……
門口那巨大而略顯古樸的畫板已在眾人的忙碌下悄悄徐徐展開。
在這熱鬨非凡的宴會廳外,齊先生獨自站在畫板前,他的身影在寒風中略顯單薄。
他手中緊握著畫筆,行雲流水般的開始畫眼前的場景。
而屋內的眾人,依舊沉浸在那熱烈的氛圍之中,無人知曉外麵正有這樣一幅記錄著他們的畫作即將誕生。
隻有那些孩子們,滿臉崇拜的看著齊先生不斷遊走於紙上的畫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