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中,太極殿的巍峨宮闕依舊莊嚴肅穆,往年,天還未大亮,陛下就會精神矍鑠的端坐在龍椅之上,傾聽著百官們彙報民生、軍事、政務等諸多要事。
但近來,陛下露麵的次數愈發稀少,即便出席朝會,也是神色倦怠,對於朝堂上的紛爭和政務的討論,常常隻是微微頷首,甚少發表實質性的意見。
朝堂中的官員們,皆是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油條,個個心思敏銳,他們怎會察覺不到這其中的異樣。
這種怪異的感覺,就好似去年陛下讓太子監國時那般,權力的重心似乎在悄然發生轉移。
而如今,情形更甚,一切政令的推行、事務的決斷,王文的身影無處不在,仿佛整個朝堂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宛如他在監國一般。
眾人皆知,王文與陛下並無血脈之親,他不過是突然崛起的一股新勢力,這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於是乎,在這看似平靜的朝堂之下,暗流湧動,各種猜測如野草般瘋狂滋生。
那些平日裡就喜歡捕風捉影的官員們,私底下聚在一起時,總是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不少人都暗自揣測,王文極有可能是陛下早年在外留下的私生子。
這並非毫無根據的胡亂猜想,而是因為眾人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王文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氣質,與陛下年輕時如出一轍。
那沉穩大氣的行事風格,麵對複雜局勢時的冷靜,舉手投足間的風範,都讓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陛下當年縱橫捭闔、開創大唐盛世的豪邁英姿。
並非是長相上有多少相似之處,純粹是這種獨特的氣質,讓大家篤定他們之間或許有著某種隱秘的聯係。
這樣的傳言一出現,起初還有些人試圖反駁,覺得這實在是太過荒誕無稽。
但隨著王文的權勢日益滔天,那些反駁之聲也漸漸變得微弱,最終消失不見。
畢竟,趨炎附勢乃是人性中難以避免的弱點,更何況是身處大唐官場這個名利場中的官員們。
在他們眼中,權力就代表著一切,誰掌握了權力,誰就是他們需要討好和追隨的對象。
一時間,王文成為了整個朝堂上最炙手可熱的人物,風頭無兩。
無論是位高權重的六部尚書,還是初入官場的小吏,都紛紛想儘辦法與王文攀上關係。
他們阿諛奉承、曲意逢迎,隻為能在王文麵前留下一個好印象,期望日後能在他的庇佑下飛黃騰達。
甚至連遠渡重洋而來的歐羅巴使臣,以及從遙遠的阿拉伯跋涉至此的使者,李承乾都放心的將接待的重任交給了王文。
要知道,接待外邦使臣可是關乎大唐國威和外交關係的大事,這足以看出王文在李承乾心中的地位,以及他手中所掌握的權力之大。
曾經隻屬於齊太師那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甚至隱隱有著與皇帝分庭抗禮之勢的二皇帝稱號,如今也毫不意外地的安在了王文的頭上,這更是讓王文的權勢達到了頂峰,成為了眾人仰望的存在。
太子東宮之中,靜謐得有些壓抑。
李璟祐身著一襲素色長袍,端坐在書房之中,麵色冷峻,靜靜的聽著手下親信小心翼翼的彙報著朝堂上近來發生的種種驚人變故。
他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但那微微握緊的拳頭,卻泄露了他內心的憤怒。
李璟祐心中很清楚,父皇如今的種種舉動,無疑是在向他宣告,自己已經被徹底放棄了。
回想起第一次見到王文時,那種莫名的怪異感就一直縈繞在他心頭,如今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會有那樣的感覺。
當初父皇安排他進入使臣隊伍,看似是對他的信任重用,實則是在為王文的上位鋪路,是在一步步將他從權力的核心地帶排擠出去。
原來,在父皇的心中,早就已經做好了決定,想要將這大唐的江山社稷交給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外人來繼承,甚至從始至終,自己這個太子在父皇眼中都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從未真正考慮過讓他肩負起治理天下的重任。
想到這裡,李璟祐的心中湧起一股無儘的悲涼。
他緩緩抬起手,輕輕的揮了揮,示意手下退下。
此刻,他的心中一片死寂,他知道,自己大勢已去。
隻要父皇還在世,憑借著父皇的威望,他就再難有翻身的機會。
可惜,父皇實在是太小看他了,也徹底看錯了他。
他李璟祐,身為李世民的孫子,自幼便被李世民寄予厚望,心中懷揣開創一代盛世的宏偉抱負,又怎會輕易認輸?
他緩緩轉過頭,看向了書桌上那個古樸的盒子。
盒子的蓋子敞開著,裡麵空空如也,曾經象征著他太子身份的太子大印,以及能夠調動大唐精銳玄甲軍的兵符,都早已不知去向。
乾武十七年冬初,長安城中彌漫著一股濃濃的哀傷氣息。
張亮,這位為大唐立下赫赫戰功的老將,在一個寒風凜冽的夜晚,悄然離開了人世。
張亮的一生,充滿了傳奇色彩。
他早年追隨陛下南征北戰,曆經無數次的生死考驗,為大唐的建立和統一立下了汗馬功勞。
他的離去,讓整個大唐都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
命運似乎還嫌這份悲傷不夠沉重。
第二日,又一個噩耗傳來,英國公李勣與盧國公程咬金也相繼去世。
這兩位老將,皆是大唐開國的肱骨之臣,他們陪著李世民從太原起兵,一路披荊斬棘,打下了這萬裡江山。
在漫長的歲月裡,他們曆經風雨,與大唐同呼吸、共命運,為大唐的穩定立下了不朽的功勳。
昨夜,因為張亮的離去,兩人同榻而眠,相互慰藉。
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夜的相聚,竟成了他們人生的最後告彆。
第二日清晨,當馬周前去探望他們的時候,卻發現兩人都已經含笑長眠,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他們為之奮鬥了一生的大唐。
自此,淩煙閣二十四功臣,再無一人存世。
這些功臣們,每一個都有著傳奇的經曆和卓越的功績,他們是大唐的脊梁,是李世民開創盛世的得力助手。
他們的畫像高懸於淩煙閣內,接受著後世子孫的膜拜。
如今,他們的離去,不僅僅是一個個生命的消逝,更像是一個時代的落幕,讓整個大唐都陷入了深深的緬懷之中。
那天的葬禮,場麵莊嚴肅穆,無數百姓自發地走上街頭,為這些曾經的英雄送行。
李璟祐身著麻衣,頭戴孝帽,哭得撕心裂肺。
這些老頭,都是看著他長大的爺爺輩,從小就對他寵愛有加。
在他的成長過程中,他們給予了他關懷教導,教會了他如何為人處世,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帝王。
如今他們相繼離去,李璟祐心中的悲痛無人能懂,他比誰都要痛心疾首。
李承乾靜靜的站在一旁,麵容憔悴,眼神空洞。
他再也流不出一滴淚來,所有的悲傷都已經在心底乾涸。
他隻是默默地牽著李璟儀的手,一言不發。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李璟祐再也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父子之間的關係,仿佛被一道無形的鴻溝所阻隔,再也難以跨越。
乾武十七年的元日,本該是闔家團圓、充滿喜慶氛圍的日子。
長安城中張燈結彩,大街小巷都彌漫著節日的氣息。
百姓們身著新衣,走親訪友,歡聲笑語回蕩在整個城市。
可在這一片熱鬨祥和的景象之中,皇宮內卻彌漫著一股異樣的冷清。
李承乾早早地便起了床,他望著窗外那熱鬨的街景,心中卻沒有一絲喜悅。
他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以往元日時一家人團聚的溫馨畫麵。
曾經,每到元日,他們都會在謹身殿內舉行家宴,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共享天倫之樂。
他和蘇芷會一起下廚,精心準備一桌豐盛的菜肴,孩子們則在外麵你追我趕,嬉戲玩耍,整個宮殿都充滿了生機與活力。
可是如今,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他想起了李璟祐,如今卻與他形同陌路。
他知道,父子之間的矛盾已經越來越深,難以調和。
他多麼希望,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能夠和兒子坐下來,好好地談一談,化解彼此之間的隔閡。
他派人去請李璟祐來一起吃飯,希望借著這個機會,能讓父子關係有所緩和。
可帶回的卻是李璟祐拒絕前來的消息。
李承乾的心中一陣刺痛,他默默的坐在桌前。
那一天,李璟儀跟著蘇亶,將自己親手包的餃子送給了李承乾。
李承乾看到李璟儀的那一刻,心中湧起了溫暖。
他和蘇亶一家一起吃了一頓團圓飯。
然而,這頓飯卻吃得並不團圓,每個人的心中都藏著心事,飯桌上的氣氛顯得有些壓抑。
李承乾看著眼前的謹身殿,這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承載著他無數的回憶。
曾經的歡聲笑語,如今都已化作了無儘的沉默。
靈犀兒,沒了你,這年,可真是沒有一點年味啊。
李璟儀也知道了父皇與哥哥之間的矛盾,她曾多次苦口婆心地勸慰,希望能化解他們之間的隔閡。
每次她都滿懷期待的在兩人之間奔走,可無論她如何努力,兩人對她的態度雖然依舊溫和,卻都堅決地讓她不要插手此事。
她看著父皇日益憔悴的麵容,又想到哥哥那倔強的眼神,心中感到十分難過。
她不明白,曾經親密無間的一家人,為何會走到如今這步田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