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營帳之中,燭火微微晃動,橘黃的光暈映照著李璟祐與秦如召的麵龐。
秦如召一臉嚴肅。
“太子殿下,如今咱們身處阿拉伯地域,不得不防啊。”
“殿下,您仔細想想,一旦阿拉伯人知曉我們的大唐太子正途徑他們的地界,即便他們的上層有心管控,可難保不會有那些極端狂熱的阿拉伯人,頭腦一熱就做出瘋狂之事。他們或許根本不顧及被我大唐滅國的巨大風險,也要對你不利,目的就是要讓陛下嘗嘗那喪子之痛,以此來打擊我大唐的威嚴。”
李璟祐聽到這番話,手下意識地握緊,臉上先是閃過一絲驚訝,緊接著便是深深的凝重。
此前,他一心撲在出使天竺的各項事宜上,謀劃著如何展示大唐的國威,如何讓天竺知道大唐的威嚴。
此刻經秦如召這麼一提醒,他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諸多危險場景,真切的感受到了這局勢的岌岌可危,稍有差池,便會對父皇造成打擊。
秦如召靜靜地觀察著李璟祐的反應,見他先是一怔,隨後眼中光芒閃爍,顯然是已經領會到了其中的凶險,心中暗自點頭。
他心裡十分清楚,李璟祐身為陛下的兒子,自幼常常隨侍太宗皇帝左右,儘管如今年紀尚輕,但他聰慧過人,悟性極高,許多複雜棘手的事情,旁人隻需稍稍點撥,他便能迅速洞察其中的關鍵,舉一反三。
“秦將軍,孤明白了,這就去告知眾人,不可外出。”
李璟祐神色冷峻,話語簡潔有力,儘顯太子的擔當。
說罷,他起身,大步邁出營帳。
當李璟祐將秦如召的警示傳達給同行的官員子弟們時,原本還喧鬨不已、充滿著歡聲笑語的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緊接著,便是一陣此起彼伏的歎息聲。
這些平日裡被家人寵愛的公子哥們,早就眼巴巴的望著營外那些花花綠綠的小攤子。
攤子上擺滿了來自異域的奇珍異寶,那此起彼伏的叫賣聲,更是像一隻無形的手,撓得他們心癢癢,早就按捺不住想要出去一探究竟的衝動。
此刻,聽到不能外出的命令,他們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失望,眼神中滿是不甘,有的甚至撅起了嘴,小聲地嘟囔著,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可大唐軍隊紀律嚴明,軍令如山,這是鐵打的規矩,誰也不敢輕易觸犯。
更何況領軍的是秦如召這樣威名赫赫的鐵血將軍。
秦如召治軍極為嚴苛,在軍中那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他的軍中無懈怠之人,彆說是這些年輕氣盛、還未經曆太多風浪的官員子弟,就算是他們在朝中身居高位的父親們,見了秦如召也得恭恭敬敬,不敢有絲毫造次。
無奈之下,眾人隻能垂頭喪氣,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無精打采地回到住宿的大帳篷。
大帳篷內,氣氛沉悶壓抑,彌漫著一股失落的氣息。
唯有王文,正沉浸在手中的書卷裡,讀得津津有味。
此次天竺之行,對他而言,就像是一場奇幻的冒險,極大地拓寬了他的視野,增長了他的見識。
曾經隻能在古籍中用文字去想象的壯美山河、異域風情,如今都真切地展現在眼前。
當他第一次看到那廣袤無垠的沙漠,風一吹,沙浪翻滾,還有那湛藍如寶石般的湖泊,湖水清澈見底,倒映著天空,宛如仙境一般。
這些絕美的自然風光,讓他的內心受到了極大的觸動。
看到這些的第一時間,王文的腦海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天下無數和自己一樣的農民。
他們一生都在土地上辛勤耕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麵朝黃土背朝天。
他們的世界,或許就隻有那幾畝薄田、幾間茅屋,一輩子都難以走出那片熟悉的土地,無緣領略這般綺麗壯美的風光。
王文滿心感慨,腦海中又浮現出家中父母那日漸蒼老的麵容,父親那粗糙的雙手,布滿了老繭和裂痕,母親那慈祥的笑容,總是帶著對家人的牽掛。
還有弟弟妹妹天真無邪的笑臉,他們眼中的世界簡單而純粹。
他多希望有一天,家人也能親眼看看這世間的奇妙,可他心裡清楚,這不過是遙不可及的奢望。
若不是承蒙陛下的恩澤,以自己一介普通百姓的能力,想要穿越西域,來到這遙遠的阿拉伯之地,不僅要耗費大量的時間,還需巨額的錢財。
而這錢財,恰恰成了無數普通人追逐夢想的攔路虎,困住了太多渴望見識外麵世界的腳步。
想到這裡,小心翼翼的從懷中掏出筆墨紙硯。
這些筆墨紙硯,他輕輕鋪開紙張,將墨汁倒入硯台,用墨錠緩緩研磨,他準備將一路的所見所聞詳細記錄下來,寄回自己的村子,讓鄉親們也能感受這份彆樣的精彩,知道在那遙遠的地方,有著怎樣的世界。
就在他剛提起筆,蘸好墨汁,準備下筆時,一道刺耳的聲音突兀響起:“喲,還會寫字呢,鄉巴佬。”
王文手中的筆猛地一頓,他緩緩抬起頭,循聲望去。
隻見一個身著赤色錦袍的男子,正滿臉不屑地看著他。
這人周身散發著一股養尊處優的傲慢氣息,衣服上繡著精美的金絲圖案,腰間掛著一塊價值不菲的玉佩,一看便是出身富貴之家。
王文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默默低下頭,繼續手中的動作,他心裡清楚,與這種人爭辯毫無意義,不過是徒增煩惱。
這種憑借出身就隨意輕視他人的人,根本不值得浪費口舌。
那男子見王文對自己不理不睬,頓時覺得麵子上掛不住,臉上閃過一絲惱怒,原本就囂張的氣焰更盛了幾分。
他向前邁了一步,提高音量,幾乎是喊了起來:“喂,鄉巴佬,和你說話呢,怎麼,耳朵聾了,聽不見嗎?”
說話的正是陳得正,此刻他滿臉怒容,眼中滿是輕蔑,仿佛王文在他眼裡就是一隻微不足道的螻蟻。
陳得正的話瞬間打破了帳篷內的寧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好奇地看向這突如其來的衝突。
原本沉悶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眾人的眼神中帶著些看熱鬨的意味。
王文知道再也躲不過了,無奈之下,他放下手中的筆,緩緩起身。
他身形雖然清瘦,但站得筆直,透著一股堅韌。
他對著陳得正微微行禮,禮數周全,不卑不亢的問道:“敢問,為什麼鄉巴佬就不能讀書認字?”
他目光堅定,直視陳得正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