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小段距離。
蔣阮抬眸朝她看過去。
七八年過去了,她看起來沒多少變化。
富貴滋養出來的高貴端莊在她身上展現得淋漓儘致。
美人遲暮一詞於她而言,似乎完全不存在。
她還是那麼漂亮年輕。
仔細一看,蔣阮的臉還是有幾分謝意傾的影子。
不過沒阿徹像。
阿徹與謝意傾幾乎是同個模子刻出來的。
“蔣阮,好久不見。”沒有母女重逢的激動,謝意傾顯得格外冷靜。
她衝蔣阮露出一抹溫柔的淺笑後,率先同她打招呼。
看她,就像在看一個普通的晚輩。
蔣阮的臉上沒什麼表情。
隻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便收回視線。
隨之繼續往前走。
直到到了沙發那邊,她在謝意傾對麵坐下。
然後開門見山說,“鄺夫人,有件事,我需要你的幫忙,關於我弟弟的。”
謝意傾聽到她這句話,重新坐下。
此時,她臉上的笑容已經斂起。
不笑的時候,她看起來非常高冷。
周倦走過來,坐在蔣阮旁邊。
謝意傾沒問蔣阮具體事情,而是拿起旁邊的包包,打開,從裡麵拿出一張卡,放在桌子上,手一推,推到蔣阮麵前。
這舉動。
跟當年一模一樣。
已經經曆過一次的蔣阮,反應不似以前那樣強烈。
她一動不動,冷冷盯著謝意傾。
默然兩秒,她才冷嗤一聲,道,“這麼多年過去了,鄺夫人還是隻會這種手段,未免太低俗了,還是說,在你們有錢人眼裡,我們普通人就是這麼好打發的。”
聽到這話,周倦很是詫異。
他發現,自從知道他與夏清的事情後,蔣阮整個人變得十分尖銳。
其實,這是他始料不及的。
他本以為,隻要哄哄就好,但是整個事件的走向完全超出他的意料,毫不誇張地說,是背道而馳。
而這一切,全是因為他對蔣阮失去控製。
周倦抿著唇,不由自主側眸去看蔣阮。
她的背挺得直直的,修長白皙的脖頸上是微微抬著的下巴,挺翹小巧的鼻頭上有一顆小小的淺棕色的痣,她的眼皮輕輕動了一下,長長的睫毛也跟著顫動,未施粉黛,倔強著一張臉的她,顯得清冷又明豔。
與周倦印象中的她判若兩人。
以前的蔣阮,美則美,但是卻總是缺少什麼東西一樣。
周倦的喉結滾動了下。
謝意傾的聲音把他拉回神。
他聽到她說,“蔣阮,我並不是這個意思,那孩子生病了,我也挺擔心,這筆錢,是我的一片心意。”
周倦的唇動了動。
搶在蔣阮之前,回答了謝意傾的話,“鄺夫人,阿徹的病需要骨髓移植,阮阮跟他配型不成功,你是他的親生母親,配型成功率比任何人都要高,我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幫個忙,到醫院檢查一下,如果”
周倦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謝意傾打斷,“需要多少錢,我可以出,但是我不會到醫院給他做配型的。”
說完這話,她便站了起來。
低下頭,再次開口,她的語氣已經帶著居高臨下,“蔣阮,卡裡的這筆錢絕對夠他的醫藥費,還是那句話,我希望以後你們都不要再找我,就算真的有緣分再見麵,也當彼此是陌生人。”
話落,她便邁開步伐,直接離開。
她一點都沒猶豫,那匆忙離開的背影顯得格外絕情。
周倦皺著眉頭,拉起蔣阮的手,“阮阮,走吧,再過去說服說服她”
蔣阮甩開他的觸碰,站起來,一把拿起桌麵上的銀行卡。
隨之朝門口跑去。
謝意傾剛走出大門,身後便傳來一道帶著威脅的聲音。
“你要是不給阿徹配型,我就去鄺家,跟你丈夫說,你婚前有兩個孩子。”
謝意傾轉身。
夜色下,她的臉上已經帶著淩厲之色。
那雙眸子,更是如刀刃那般銳利。
蔣阮一點都不畏懼。
她一瞬不瞬與她對視著,腳下步伐也沒閒著,一直往前,直到兩人隻有一個拳頭距離那麼近,她才停下來。
穿著高跟鞋的她,比謝意傾高一些。
她低下頭,一字一句質問道,“養育不了,為什麼要把人帶到這個世界上?”
“現在人生病了,你明明有能力幫助他,憑什麼拒絕?”
“謝意傾,這是你的責任,既然選擇生下來,你就有這份責任,你逃不掉的,你想高枕無憂當你的貴夫人,我不阻止,但是前提是,你得把阿徹這件事辦了”
“如果不是因為你還有一點作用,我絕對不會見你,因為你不配,讓我感到惡心。”
“阿徹比我還要厭惡你,我想,如果知道你要配型,他肯定寧願死都不想接受你的幫助。”
“可我不忍心,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不能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就這麼離開。”
“我也不甘心,憑什麼你們這些沒良心的人高枕無憂地活著,他那麼善良,那麼美好的人卻要承受這些苦痛,我要他活下來,要給他一個家,讓他過上正常人的日子。”
“謝意傾,你知道嗎?他孤苦伶仃二十多年,家是什麼樣子,一次都沒感受過”
說到這裡。
蔣阮停了下來,她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一樣,已經徹底說不下去了。
明明很想哭,但是卻一顆眼淚都掉不下來。
反觀謝意傾,已經淚流滿麵。
不多時,四周傳來她斷斷續續的啜泣聲。
周倦一直站在不遠處看著她們,並未上前。
而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蔣阮的身上,剛剛她所說的那些話,他都聽到了。
心裡也有了一點動容。
那看著她的眸子裡不自覺帶了點憐惜。
謝意傾哭了好半晌才停下來。
收拾好情緒後,她並沒有答應,而是說,“這件事,我會考慮。”
蔣阮,“多久?”
“一個星期。”
“三天。”
謝意傾看著她步步緊逼的模樣,擰著眉頭,麵露不悅。
不過沉吟片刻後,還是應下了。
走的時候,她深深看了蔣阮一眼,語氣冷淡道,“我不是害怕你的威脅,隻是不想我女兒因為知道你們的存在而難過。”
這話說殺人於無形一點都不為過。
蔣阮緊咬著牙關,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讓自己開口的聲音顯得無所謂一些,“你怎麼想的,跟我無關。”
謝意傾哼了聲,又用長輩的口吻說,“你這種性格,不討人喜歡,也難怪這麼多年了,還是沒辦法在周家站穩腳跟。”
蔣阮一點都沒退讓,她冷笑一聲,道,“跟你有關嗎?你有什麼資格評價我。”
話落,她把手中的銀行卡朝謝意傾身上砸了過去。
那銀行卡頃刻間掉落在地上。
謝意傾嘴角輕輕一扯。
而後蹲下去,把銀行卡撿起來。
她將其重新放進包包裡。
再次看向蔣阮的時候,她的眼眸裡蘊著嘲諷。
冷哼道,“死要麵子活受罪,你啊,白活了那麼多年。”
說完,她猛地湊近蔣阮,用隻有她倆聽得到的聲音說,“你不僅跟他長得像,連性格都一樣令人厭惡。蔣阮,我人生的唯一汙點,就在你們倆身上。”
丟下這話,謝意傾站直,而後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她剛上車。
周倦就走到蔣阮身邊。
“阮阮,外麵冷,我們先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