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遠去,新春伊始。新一輪的春耕又拉開了帷幕。無論是朝堂還是北地,對春耕都是極為重視的,但重視程度和方向卻又大為不同。錦晏提出的堆肥漚肥之法,北地迅速采用,並且在農家的助力下大肆推廣,如今北地庶民家中幾乎都用上了堆肥之法。然而,同樣的事情,在朝堂卻反應平平。首先,許多士大夫不願意將糞尿這種有辱斯文的東西掛在嘴邊,而負責農桑的官員,打心底裡不認可堆肥漚肥之法,不認為北地鼓搗出來的東西真的可以肥田。而一些願意嘗試的人,要麼沒有話語權,要麼沒有那麼多的糞尿,也沒有人指導他們該按什麼比例進行堆肥。其次,北地對春耕的重視是從上而下的,從大將軍蕭羈和晉陽公主開始,底下官吏,不論官職大小,出身高低,都得勸農。哪怕有些人對此不甘不願,可也不敢跟大將軍對著乾,便隻能脫下貴重的鞋子,光著腳踏入被雪水浸透的冰冷濕潤的泥土種,扶著曲轅犁,滿臉帶笑的耕種勞作。然而朝堂上,天子忙著猜忌官員,嬪妃忙著爭寵,皇子忙著爭奪儲君之位,大臣們要麼拉幫結派要麼忙著兼並土地謀取權勢財產,勸農嗬。不會種地的農戶不是一個好庶民。既然不會種,那還留著土地乾什麼統統收了,讓他們家中的奴仆佃戶去種不就好了!結果就是,土地兼並越來越嚴重,世家豪族霸占著諸多的土地和奴仆,卻不願意多交稅,國庫能收的稅錢越來越少,繼而又加大稅收,普通庶民的日子越來越難過。如此循環。周而複始。同樣的情況,北地自然也有,但北地不會縱容這些人。……北地王府內,晉陽公主正在為錦晏係披風的帶子。錦晏體弱,她是不願意讓錦晏去田間的,可她又拗不過錦晏,不忍心看錦晏可憐巴巴的眼睛,便隻好同意。“阿母,好了,我都穿了十多層了!”錦晏吃力地仰著脖子,祈求的看著晉陽公主,“穿這麼多,我都不用走路了。”在一旁玩木劍的蕭錦安抬起頭問,“為什麼呀”錦晏看了眼隻著單衣的蕭錦安,再看看圓乎乎的自己,無奈地說:“走不了,隻能滾了。”蕭錦安一愣,而後便捧腹大笑。晉陽公主也是滿臉無奈,哭笑不得,她正想問問錦晏是不是真的很難受,蕭羈就從外麵走了進來。看到錦晏求救的信號,他立即大步上前,作勢要將錦晏抱起來,然而抱了一下後,他玩笑道:“公主這是給晏兒穿了幾件衣裳啊我抱著晏兒都比平時重了一倍。”錦晏深以為然。然而晉陽公主一個眼神過去,蕭羈心頭一跳,便立即改變了說辭,“公主勿惱,我方才說著玩的,其實是我早上訓練太久,手臂有些酸軟無力,不怪衣裳。”晉陽公主哼了一聲,轉身就去換衣裳了。蕭羈則尷尬地朝一雙兒女笑了下。錦晏:“……”蕭錦安:“……”阿父真可憐。怕阿母就怕阿母,這沒什麼不好意思的,畢竟全家沒人不怕阿母,但一直找借口的就他一個!蕭羈長臂一攬,將一雙兒女抱在懷裡,左右都親了一下後,才朝後麵道:“我先帶他們倆出門了。”晉陽公主的聲音從後麵傳來,“早上有風,彆帶他們騎馬!”但這話蕭羈是聽不到了。他早就已經帶著一雙幼兒騎馬去了。等晉陽公主出門,看到等在馬車旁的二兒子時,便有些不慍,“你父親呢又帶晏兒騎馬去了”“是。”“又是這樣,我就知道……”“但是晏和安都很開心,我許久沒看到晏兒那麼開心了。”蕭去疾說。晉陽公主不由沉默下來。年初錦晏受涼生了一場病,所以這一個月來她都緊緊看著錦晏,不讓她再外出玩耍,她也確實悶壞了。“我們都知道,阿母是心疼晏兒,晏兒今日穿得厚,天氣也暖和,是個出行的好日子,阿母就不要擔心了,快些上車吧。”在蕭去疾的護持下,晉陽公主坐上了馬車。他們抵達田邊時,早去了好些時候的蕭羈跟蕭不疑他們都已經下地耕種了。太陽正盛,熱得許多人都滿頭大汗。錦晏身上的狐裘也被取了下來,隻穿著一身粉如桃麵的衣裙,她坐在一個矮凳上,旁邊站著一個比他大一些的小子。蕭去疾一眼看出那不是自己弟弟。他四下望去,找了片刻厚,終於在遠處田裡找到了跟一群小孩撒歡的蕭錦安。“臭小子!”他將晉陽公主扶下馬車後,晉陽公主去見臣子了,他則來到了錦晏身邊,一把將妹妹抱了起來。秦疏第一時間發現了蕭去疾,立即就要行禮。蕭去疾攔住了他,又問,“你是安的玩伴吧不是最好玩了,怎麼沒下地與那些臭小子玩耍”秦疏偷偷看了眼錦晏,又飛快收起視線,解釋道:“我腳上受了傷,阿父阿母不讓我亂跑亂跳,三公子就讓我留在這裡,保護翁主!”蕭去疾一臉溫和地說:“安不懂事,委屈你了。”秦疏立即道:“不委屈,我願意保護翁主!”能陪著翁主,聽翁主說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怎麼能叫委屈蕭去疾輕輕笑了下,說要帶錦晏去見晉陽公主,秦疏臉上立即就露出了失落的神色。沒一會兒,他忽然聽到一個聲音。“二哥,秦疏還沒跟上來。”錦晏的聲音讓蕭去疾止了步,也讓秦疏眼睛一亮,立即小跑著跟了上去。看著秦疏眼中燦爛的笑意,蕭去疾眸色微暗。好小子。死心不改是吧那就再給這小子找些事情做好了。對了,還有安,為了玩,竟然把妹妹交給一個居心不良的人照顧,真是不可原諒!田野裡,蕭錦安忽然感覺後背有些發涼。其他小夥伴問他怎麼了,他撓了撓後背,無所謂地說“許是有蟲子咬我”,然後又沒心沒肺地去玩了。殊不知,他的一頓棍棒炒肉已經預定下了。..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