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內。文武們都散走,為回軍長安做準備。隻留下吳年與兩個太監,以及河南巡撫陳龍城。陳龍城知道天子留下自己,必定有話要說,微微低著頭,作聆聽姿態。“龍城啊。之前寡人讓你好好經營南陽。現在情況有點不一樣了。”吳年歎了一口氣,說道。陳龍城心中一動,抬頭問道:“可是要收回免稅賦三年的政令?或者是把政令向後推一年。從明年開始?”陝西與南陽雖然阻隔萬山,但有武關道連接。現在南陽的情況十分好,瞧田地裡的莊稼,今年一定是個豐收。南陽又是魚米之鄉,產糧的地兒。先把今年的糧食收上來,可以減輕陝西的壓力。吳年搖了搖頭,笑著說道:“龍城啊。你是一點就透的。但卻猜錯了寡人的心思。”“寡人不敢說,這輩子都不會【戲言】。但是對百姓,寡人能做到君無戲言。說是免稅三年,就不打折扣。”“今年南陽的田稅,免了。但出產的糧食,你得看緊了。不要讓商人或是彆有用心的人,把糧食運去楚國。寡人用錢買,把糧食收上來,部分留作南陽守軍的軍糧,部分送去陝西。”“糧食。寡人變不出來,但錢,寡人有的是。”“是。”陳龍城愣了一下,然後一股難言的感動,自心中升起。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彎腰行禮道:“是。”這就是咱大漢天子啊。君無戲言。對百姓的承諾,絕不收回。寧願用錢去買。而其實,這個免稅三年的政令,還沒有發出去。沒有百姓知道這個事情。收回來,其實也沒什麼。自古以來,又有幾位君王,能做到這一步呢?“嗯。你馬上走,離開章城,前往南陽城,主持大局。”吳年微微頷首,揮手說道。“是。”陳龍城大聲應是,站起來轉身走了。“呼。”吳年呼出了一口長氣,覺得有點累,說道:“寡人乏了,就寢。”“是。”太監彎腰應聲。簇擁著吳年,往臥房而去。漢軍主力在章城休整了三日。於第四天早上,開營拔寨。擺成長龍,往武關道而去,返回長安。一場乾旱,對於農耕文明來說,無異於毀天滅地。陝西開始亂起來了。有村莊為水源,而打死打傷人命。有奸商囤積糧食,哄抬糧價。有人開始準備逃難。往河北去,往巴蜀去。去有糧食的地方。陝西這個地方,大旱、小旱不斷。這樣的情況,時常會發生。以前楚國朝廷的時候,百姓就是這麼乾的。現在漢朝了,能有什麼變化嗎?很多百姓,尤其是陝南百姓,對於漢朝朝廷是沒有多大信心的。要是鬨的不好,何止是赤地千裡,屍骸累累。數百萬流民,要席卷天下。有道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有道是。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不愛民的朝廷,終究是要被傾覆的。就算愛民,如果朝廷沒有能力救百姓於水火,也要被傾覆。百姓是最不能惹的存在。消息傳開。不僅陝西內部不穩,外敵們也開始蠢蠢欲動。襄陽。襄樊雖然重要,但對楚國來說,之前關中還在,南陽也還在。襄樊不是前線。襄陽的軍需物資、糧草等等,都是儲備不足。在熊無我率領五萬精兵,進駐襄樊,與吳年對峙的時候。湖廣、江西、浙江等地的糧草,不斷的經過水運,彙聚到襄樊這個水路樞紐。水路運糧省下了民夫、騾馬的吃用,速度又快。省時省力。在吳年屯兵樊城外的時候,熊無我在樊城。在吳年退兵回去章城的時候,熊無我也渡河,進入了襄陽。隨著漢軍退走,己方又有大將坐鎮。襄陽迅速的恢複了往日的繁華喧囂。城門四開,城中車水馬龍,商業興旺。各種讀書人呼朋喚友,前往城外遊玩。城中。熊無我進駐一座大宅,作為臨時的衙門。大堂內。熊無我身披官袍坐在主位上,與老部下北宮伯玉、令狐愚、劉豹議事。“吳年退回了章城。雖然他不會在南陽久留,但一定會加強南陽的防守,我們奪回南陽的時機,已經失去了。”“現在南陽沒了,關中沒了。洛陽就被吳年三麵包圍。漢軍還可以借助南陽,出兵向東,攻打中原。黃河天塹的作用,已經失去了大半。”熊無我歎了一口氣,搖頭說道。北宮伯玉、令狐愚、劉豹的臉色也都不好看,真是一步強,步步強。雖然楚國也在努力經營,但比不上漢軍發展迅速。“巴蜀就交給陸景了。我們商量一下,怎麼防守中原。”熊無我定了定神,說道。“是。”北宮伯玉齊聲應是。熊無我讓人拿來了地圖,書桌,幾人站起來圍著書桌,低頭觀看地形圖。就在這時,一名親兵從外走了進來,手中握著一個黑色的小匣子。“大人。這是關中情報。”親兵上前,小心的把匣子遞給熊無我道。“嗯?!”熊無我臉色有些微妙,關中已經淪陷了,雖然有探子在那邊活動,但不多。而且那邊的探子處境很危險,沒事不會傳遞消息回來。莫非是西北的韓老成,取得了重大進展?熊無我精神振奮,伸手接過了小匣子,取出書信打開觀看。隨即,他的臉色變得很複雜。既有凝重,也有喜悅。北宮伯玉三人很是奇怪,心如貓抓,癢的厲害。劉豹沒有忍住,抱拳問道:“將軍。關中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隻是關中的事情。是整個陝西都乾旱,目前已經有混亂的跡象了。”熊無我歎了一口氣,把書信交給了三人。三人傳遞書信,看完之後,都是大喜。但他們很快就醒悟了過來,按捺下了喜色。熊無我歎道:“在軍事上來說,陝西大旱對我們有利。如果吳年撐不住,產生數百萬流民,揭竿而起。陝西大亂。南陽地區,就成了孤島。我花點時間,就能奪回來。”“然後走武關道,進兵陝西,恢複之前的疆域。”“但是。百姓無辜啊。”說罷,熊無我沉默了下來,又是一聲長歎。“哎。”他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人,但陝西千萬百姓啊。要是吳年搞不定,得死多少人?很快,他又定了定神,沉聲說道:“我是個武將,這些可以不管。傳令下去,整兵備戰,伺機而動。”“是。”三將也收拾了心情,齊齊抱拳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