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門不是吹的。
在北山堡百戶所內,本來是以金家、成家、李家為尊,三家幾乎壟斷了總旗、百戶的官職。
往下推去,陳家卻也是翹楚。
陳金石今年三十五歲,從軍已經十八年,資曆足夠。又花了大價錢,請人幫忙,得了總旗的官職。
一舉成為了這百戶所內的第三號人物,正是風頭正勁。
與吳年一樣,他由小旗升為總旗。也騎著好馬,在鼓吹,吹吹打打的聲音中,在北山堡軍戶敬畏的眸光中,熱熱鬨鬨的騎馬遊街完畢,回到了自己的宅邸中。
陳家的宅邸也是三進。
不過他家比吳年家可要熱鬨太多了。陳金石除了妻子之外,還有八房小妾,五個兒子,六個女兒,其中長子已經娶妻。
這一家子熱鬨是熱鬨,但卻是擁擠的厲害。
但不管怎麼樣,今天陳家是揚眉吐氣了。闔府上下,張燈結彩,為中午的酒宴忙來忙去。
陳金石翻身下馬,與管家一起進了房門,看著府中的熱鬨樣子,不由得誌得意滿。
但是陳金石卻想起了一件事情,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爹。”這時候小兒子陳貴年邁著小短腿飛奔而來,抱住了他的雙腿。陳金石放下心中的事情,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彎腰抱起了小兒子,親熱了一陣之後,把兒子交給了追上來的乳娘。
他對管家使了一個眼色,二人一起來到了堂屋內坐下。
“那人來了嗎?”陳金石有些口渴,讓丫鬟去泡了一盞茶來。抬起頭來,問管家道。
“來了。”管家點了點頭,隨即猶豫道:“老爺。這吳年太過凶暴。李定死的不明不白,成高夫婦失蹤,屍骨無存。現在他招募了八百家奴,風頭一時無二。您這麼做,我覺得不太好。”
陳金石聞言瞳孔微微一縮,臉上露出少許畏懼。但很快他便昂首挺胸冷笑道:“放心,那人既然來了。我就能壓過吳年一頭。”
“哎。”管家覺得不靠譜,但見陳金石心意已決,也隻能長歎了一聲,對陳金石拱手一禮,轉身下去了。
這個時候,丫鬟端著茶盞走了進來。
“老爺,剛泡的茶很燙,您小心點。”丫鬟柔聲提醒道。
“嗯。”陳金石點了點頭,讓丫鬟把茶盞放在茶幾上,掀開蓋子放著,等涼了之後,他才端起茶盞小口喝了起來。
他一邊喝茶,一邊心中盤算著。
人的想法,為人處世的方式,會隨著時間的過去,自身地位的改變而改變的。
在吳年強勢對抗成高,並且後來成高不明不白的失蹤之後。
陳金石也是畏懼吳年的,與諸小旗一樣。他對吳年是敬而遠之。
但是當他坐上總旗的官位之後,卻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不適應。
他吃軍餉、喝兵血,但是吳年麾下的兵馬,不給他吃,不給他喝。
當然他也可以容忍吳年,當作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吃其他四個小旗的軍餉,兵血。
但是他不甘心,他覺得自己行了。
因為那個人來了。
他可以從武力上,與吳年分庭抗禮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吳年。這一次的宴席上,我給你一個下馬威。好好調教一下你,讓你知道什麼是總旗,什麼是小旗。”
陳金石心中打定了主意,要折服吳年這條瘋狗。
這會兒距離午時還有一段時間,陳金石下定決心之後,就氣定神閒了,慢悠悠的把這一盞茶給喝完了,然後去臥房內,就這麼青天白日的摟著小妾,睡了一會兒回籠覺。
午時便也差不多了。
陳金石自己坐在堂屋內,穩如大佛,讓管家出門去迎接客人。
吳年與章進一起來到了陳家的大門口,負責迎客的管家立刻堆滿了笑容走上來。
“吳小旗,您裡邊請。”
吳年對那亂七八糟的事情,並不知情。這份子錢沒有湊,上門吃席,禮物總要帶吧?他舉起手來,遞給了管家一個精致的長方形盒子,說道:“禮物。”
“小旗大人客氣。我代老爺,謝您。”管家皮笑肉不笑,伸手接過禮物,然後請吳年走了進去。
今天就在內宅大院內擺了一桌酒席。吳年進去,章進另外安排。
吳年也沒多想。來到了大院之後,便見到酒桌上已經坐滿了人了。
“本家弟弟你說不遲到,卻還是遲到了。待會兒罰酒三杯。”吳蕩寇仿佛是一尊彌勒佛,笑起來微微顫顫的。
“是來遲了,待會兒自罰三杯。”吳年十分豪爽道。
“兄長。”隨即,吳年來到了大圓桌邊上,看到了李坤身邊有個空位,便坐了下來,對李坤一拱手道。
“來點花生。”李坤笑了笑,手掌攤開露出了一手的花生,分了一半給吳年。
吳年閒來無事,便也一邊吃花生,一邊與李坤等人閒談。
吳年雖然來的晚了,但有人來的比吳年還晚。等人到齊之後,主角陳金石便也出來了。
奴婢們也一股腦的把熱著的酒菜,全部端上來了,擺滿了酒桌。
陳金石站了起來,捏起酒盅,對眾人說道:“今天是我大喜日子,多謝諸位兄弟賞光。我在這裡敬兄弟們一杯。”
眾人自然給陳金石這個主角麵子,站起來紛紛舉起酒盅,與他喝下了這盅酒。
“兄弟們不要客氣,吃好喝好。”陳金石坐下來後,笑眯眯對眾人說道。
“等等。這吃好喝好之前,有人得自罰三杯啊。”吳蕩寇笑眯眯的看著吳年,說道。
“哈哈哈。沒錯。”
“咱吳小旗可是酒神在世,這小酒盅恐怕不夠喝的。要不要換大碗?”
小旗們一個個都開始起哄。
“諸位哥哥。大碗還是算了,就酒盅吧。”吳年趕緊讓這幫人打住,然後自己倒酒,連乾了三酒盅的酒。
小意思,一點感覺也沒有。
誰都知道,在百戶所內。除了李坤之外,其餘當官的都是畏懼吳年,起哄也不過是表麵嘻嘻哈哈而已。
陳金石曾經也是。
現在他不用遮掩了。
而且。他也想要彆人的畏懼。
陳金石眸中陰冷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