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和真人的道觀樸素自然,沒有什麼亮晶晶、香噴噴之物。
為此眾玉兔未能一展所長,混個師祖指導、道律塔進修的待遇。
唯一被他們禍害的便是觀中幾鬆樹,其上鬆子被它們摘下不少,以門牙嗑開吃品嘗鬆子滋味。
見周元與桃園土地落座,它們還伸出手掌推來不少鬆子,言此物微苦油香彆有風味,大師兄也嘗嘗。
桃園土地也未被冷落,除了得到鬆子,還被玉兔連連問好。
“土地,你幾時成了自己人,往後我可還能去摘桃。”
“土地,你可會種桃。
不如加入月宮分院傳授種桃之術,有我等護衛定不會丟失靈桃。”
桃園土地現學現賣,以衝和真人之言答曰,諸位同道幾時還錢。
此言一出驚的眾玉兔各自忙碌,再也不敢詢問種桃之法。
衝和真人見此微微搖頭,喚譚越一同入殿準備膳食。
隱隱可聞衝和真人教導之言,為師幫你還了不少錢,已無力看管百餘後輩,剩下的事你自己看著辦吧。
譚越則言,老師不必擔心,我弟子福德深厚幾無取物之名,眾玉兔久居月宮、常掛月門,少有時間招惹是非。
事實證明,歡喜玉兔可緩和氣氛、襯托可靠。
有它們至此,譚越不必入觀受罰,衝和真人也需忙碌布宴,沒時間回憶往昔追究往事。
周元見此按下幫忙布宴之心,留一老一青兩道人說些遠近之事。
大約一刻鐘後,陰陽周流氣相合成環,上盛道道糕點瓜果、冰飲熱食遊動而來。
衝和真人與譚越亦先後出殿於院中落座,笑看眾玉兔吃瓜食糕。
卻聽蟬鳴忽減、蛙聲淩亂,原是青金蟬前來偷飲杯中汁液,水靈蛙竊取桌上瓜果。
但眾玉兔是何等人物,各個身具善財之心,又是此中熟手,怎能被他人無故搶了吃食。
一時間,兔跳蟬飛、趕蛙落水,使得祥和之宴有了幾分醉酒之狀。
但青金蟬、水靈蛙皆非無名之輩,均為55級狀態,又占據身形靈敏、嬌小善藏的優勢,怎會被玉兔壓製。
最終鬨得追蟬蛙來,驅蛙蟬歸,道觀各處縫隙均成了靈蛙堡壘、參天大樹亦是飛蟬城關。
遠遠看去,幾棵銀杏樹下有老道含笑、福神靜坐,青年道人取酒嘗、少年道人品冰飲。
卻是與玩鬨玉兔、青蟬水蛙靜動相映,成一坐看嬉鬨圖。
“莫追了,還是儘快入腹為安好,否則這文杏靈心液你們怕是喝不了幾口。”
在衝和道人的呼喚下,眾玉兔方才先後歸來,鼓動腮幫吞食盤中菜肴。
譚越亦取出黃皮葫蘆,倒了三杯江湖行路酒,起身禮敬衝和真人。
“師父在上,弟子江湖行路得濁酒一壺,將那三分癡狂、三分傲骨、三分頑固釀入其中。
後掙脫困頓,驅九分醉意、見最終之真,方知人生最逍遙、莫過學藝時。”
“濁酒一杯敬師父贈我無憂無慮、無煩惱,滿眼儘是人間美。”
看兔為樂的衝和真人聽聞此言,收斂笑意接過酒杯一飲而儘,待品出其中滋味便多了幾分溫和。
“辛辣熾烈、百味交雜,這一路走的應當不易吧。”
“師父寬心,有師長遮擋風霜雨雪,我隻不過沾染少許塵土、淋了幾場細雨。
萬幸未染風寒而頭腦昏沉,還有機會修補為我遮風擋雨的房屋。”
“那便好,故鄉老宅尚安在,遊子歸鄉自有家。”
譚越接過酒杯,俯身拜倒欲叩首行禮,卻被一溫暖手掌輕輕撐起,亦得教誨一句,不必懊悔、前路還長。
待起身後,他又舉起第二杯酒水敬上。
“濁酒二杯敬師父賜我傲骨不怯懦,敢笑天下紛爭事。”
衝和真人接酒再飲,似是從濁酒雜味中品出新的滋味,哈哈大笑頗為欣喜道。
“終是釀了一壺好酒,百味過後回甘至純,這一路應當收獲不小吧。”
“師父放心,我耍了幾年戲法,亦窺見一分真實,抓住一分虛幻。
竟在那水火交融真幻相煉中取出一輪明月,既照他鄉同歸路、也得清靜無憂心。”
“真好,心安之處可為家園,故鄉常在新家亦安。”
譚越雙手接過酒杯,再次叩拜行禮,又被寬厚手掌托起,得一教誨之言,今日不易、前路永記。
再起身後,他又舉起第三杯酒水恭敬奉上。
“濁酒三杯敬師父賜我學識不困頓,能見諸法明其理。”
衝和真人欣慰點頭,一口將杯中酒水飲儘,似是被那烈酒勾起往事,輕歎了一句。
“初飲隻覺此酒暢快、多飲方知酒烈難消,這一路應當醉了幾日吧。”
“師父省心,我醉了幾年陳酒,得一少年扶持,跌跌撞撞醒了酒、也複得清明脫困頓。
僥幸萬般事還來得及,未錯過來日之事。”
“大善,既知來日需自籌,便是長成了,也長大了。”
衝和真人遞送酒杯,譚越彎腰接下又俯身拜倒。
這次衝和真人伸手晚了些,等他重重行了一禮後方才伸出蒼老手掌將他托起,又送寬慰之言,來日方長、前路莫停。
再起身時譚越方取來黃皮葫蘆痛飲一口,似是擔心師父偏愛,不言酒中缺陷。
“師父,我這壺酒可能示人。”
“瑕不掩瑜、彆有風味,自然是好酒,亦能示天下人。”
玉兔忙碌搶食,恐被青蟬靈蛙占了便宜,但周元一直在安靜注視敬酒之事。
他能聽出譚越認錯謝恩之意,也能聽出衝和真人從未疏遠、多有憐愛之心。
想來也隻有這般外嚴內寬的師父,才能教出譚越這等灑脫不羈的徒弟。
如此看來,譚越亦算得上是福德深厚之人,有師長不棄、有紅顏不離,還有道門長輩高拿輕放,給他幾分實惠。
很難說是譚越天賦異稟,再開一脈富足道門;還是說道門包容後輩,讓他們有了闖蕩的機會。
畢竟換做邪派魔教,似譚越這般人早晚會成為叛教者,邊逃邊跑間亦會與邪派魔教爭鬥不休。
在周元的注視下,譚越終於說出了那句話。
“酒可示人、道亦可示天下,師父可能為我選一建道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