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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2.雪中的逃亡(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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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冬季的函館港出海口向外眺望,海麵的儘頭能看到偌大的遊輪像是一座橫亙在海麵的高山,每一個窗口都向外散落著明媚耀眼的燈光。

那是美國皇家加勒比國際遊輪公司的豪華遊輪大西洋太陽神號,下水時間是距今二十二年的1988年,曾是全球第一艘超過十萬噸的遊輪,開創了遊輪旅遊市場的新時代。

少有人知道,皇家加勒比國際遊輪公司其實是漢高和他的孩子們的產業,數十年來北美混血種以旅遊、公海賭博和海上違禁品貿易為掩,在廣袤的海洋中探索,像是三個世紀之前的加勒比海盜那樣探尋古老時代的傳奇遺留在孤島或深海中的寶藏。

金屬集裝箱堆積在碼頭,港口外貨船和漁船劈波斬浪,天空陰霾得像是要下雪,細細的霰子已經開始零零散散地落在路明非的頭上,像是一株清晨的樹,樹梢上掛了數不清亮晶晶的露珠。

低樹隨風搖曳,不遠處的八幡阪上連函館山,下行直對直對大海,兩邊既能看到拜占庭風格的尖頂建築也能看到灰黑色的鈦鋼大廈,偶爾還有漆著紅木的日式和院穿插其中。

這座城市是日本最早開放的國際貿易港之一,文化、宗教、生活方式錯綜複雜像是用燒紅的鐵鏈絞在一起再也無法分開,海濱、綠蔭、有軌電車、錯落的建築……早上途經八幡阪的時候繪梨衣小聲在路明非的耳邊說我很喜歡這裡。

路明非問她為什麼,繪梨衣就說因為很安靜,而且好像能看到sakura曾跟她說起過的那些日本之外的城市的剪影。

紐約、巴黎、哥本哈根、鹿特丹、莫斯科……

街的最高處英國天主教聖公會聖約翰大教堂巍峨佇立,而和它遙遙對望的則是東本願寺函館彆院,那是日本曆史最悠久的鋼筋混凝土寺院,院內本堂建築是日本國家重要文化遺產,斑駁的法器刻著歲月的滄桑。

路明非在嘴裡叼著路邊買的加料熱狗,大衣隨意披在肩上,久未打理已經有些繚亂的頭發被迎麵而來的海風拂得繚亂,居然頗有些憂鬱浪子的既視感。

“師兄你聽我說,如果撐不住了就喊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耶夢加得。”夏彌踮著腳尖去親吻路明非的臉頰,之所以不親他的嘴唇是因為浪子兄的嘴唇上沾滿了黃豆醬,小師妹自問不是什麼有潔癖的人可也真是下不了嘴。

諾諾雙手抱懷背靠著嘩嘩做響用來防止有人失足落水橫起在沿岸的鐵鏈上,側過頭去看遠處沙鷗起落的海麵。

“誰喚我的名,神的國就為誰洞開,神座下的天使會為虔誠者掃清一切阻礙……”夏彌的聲音忽然變得空靈而悠遠,像是在低聲吟唱一曲古老的詠歎調。

“什麼意思……”路明非眨眨眼。

“我加固了留在你身上的道標,就算你被另一個尼伯龍根籠罩進去,也能隨時召喚芬裡厄來為伱作戰。”那女孩伸出纖細的手掌輕輕拍了拍路明非的臉,“彆逞強,把你的性子收一收。”

諾諾愣了一下,忽然無聲地笑了。

原來從什麼時候開始路明非也會被人勸誡把性子收一收了啊……

師弟這種人以前還是個流鼻涕愛哭鼻子的小屁孩是時就能焉兒壞地注冊小號,把那個欺負他的表弟路鳴澤玩弄於股掌之間,暗地裡笑話了那小胖子整整三年。

如今這廝扛著能三十米長的大劍跳出去和一條巨龍對砍,誰都覺得他路社長英雄蓋世天下無敵,可本質上雞賊的屬性還是沒改,打不過絕不硬抗著,真死戰不退的話那隻能說明這家夥身後還有些讓他無法退後的理由。

可今天路明非就已經陰惻惻將她們和康斯坦丁打包送離了日本,看起來那家夥壓根兒沒準備和複活的神拚命。

諾諾想真打不過的話估計他是第一個轉身逃跑的。

可還是很擔心。

你的男人出去拚命了,就算知道他屬貓的有九條命逃生能力一流,你還是擔驚受怕在小小的船艙裡向神祈禱讓他平安回來……

“我知道。”路明非點點頭,“你把核收走了嗎?”

夏彌把她的核放在了路明非的精神中,那是龍王能夠一次又一次孵化一次又一次從死亡中歸來的關鍵。

但這一次的行動太危險,即使隻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路明非也不願意讓夏彌涉險,所以強迫這條千嬌百媚的小母龍把那東西從他的身體裡拿走了。

小師妹最開始說什麼也不願意,可在古丹溫泉路明非召喚出了完全體的青銅煉獄七宗罪.色欲,使用一招君子劍訣把這魑魅魍魎般的小丫頭揍得嬌喘連連說不出話來,神誌恍惚中路明非說師妹你把核收回去,夏彌囁喏著說不嘛不嘛,路明非心一狠牙一咬拔刀猛戳,夏彌就啊呀啊呀師兄我錯了師兄我錯了我收我收……

路明非知道師妹已經把放在他身上的核帶走了,可還是決定在離開前確認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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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彌吐吐舌頭,托著腮皺著鼻子看路明非,“拿走了拿走了,乾嘛,我真是巫妖王?放你身上的核真是巫妖王的命匣?這麼嫌棄?”她探出呢子大衣下麵套著保暖絲襪纖細緊繃的小腿去勾路明非的小腿,哼哧哼哧沒能勾動,凶巴巴地在這家夥柔軟的腰際擰了一把。

停泊在不遠處碼頭的小型快艇鳴著笛催促遊客快些,披著雨衣雨衣外套著救生服的老人從前擋風玻璃後麵探出頭來,路明非隻能雙手合十衝著那個老人做出歉意的動作。

函館港口是整個北海道最繁忙的水上貿易中心,大西洋太陽神號的體量太大,無法擠進此時已經停滿貨輪的港口,隻能就地下錨,暫時泊在遠處波濤洶湧的海麵。

為了登上那艘遊輪,路明非不得不雇傭了本地的快艇來把繪梨衣她們送過去。

那艘船其實早在2005年就已經從加勒比國際郵輪公司退役了,據漢高所說,大西洋太陽神號在退役之後被他們拉回了紐波特紐斯造船廠進行改造和升級,甲板裝甲得到了加厚並縮減了超過一半的乘客船艙,增加了遊輪本不應該擁有的武器防衛係統,比如藏在甲板之下的連射近防炮和被鎖定的魚雷發射口。

總體來說這是艘民用的大型軍艦,如果願意的話漢高可以開著這東西在索馬裡橫衝直撞把那些慣於劫持商船的海盜全部驅逐。

夏彌最後伸手抱了抱路明非,用自己的臉頰在男人的臉頰上蹭了蹭。

女孩的體香幽冷,路明非心中一動,卻不知為什麼有種似乎將要分彆很久的感覺……

“師兄加油,我們在美國等你凱旋的消息!”小師妹咧嘴笑,露出兩個小虎牙,腦袋後麵高高的馬尾因微微晃蕩,她衝著路明非眨眨眼,把手背在身後跑開了。

路明非看她跑向小艇的背影蹦蹦跳跳,馬尾也起起落落,他忽然驚覺眼前這一幕似乎在何處見過,但已經太久遠了,久遠得時間都失去了意義,他的記憶都模糊了。

上一次看到那根高高的馬尾在眼前起起落落,大概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喂喂彆看了。”諾諾雙手環抱離開了那根鐵鏈站在路明非的麵前,她的嘴裡叼著一根麥芽糖,歪著腦袋,耳邊的四葉草耳墜在昏暗朦朧的天光下熠熠生輝。

“師姐你也有什麼要交代我的嗎?”路明非有點不好意思去看諾諾,昨夜,也就是分彆的前夕,師姐真是有些太瘋狂了。

沒想到傳奇屠龍者也會有繳械投降的一天,一夜之間戰敗超過五次,說出去真是貽笑大方。

更可怕的是師姐執意要在那場決鬥中不配備任何的安全措施,路明非也真是符合了男人在特定情況下理智清零的特性答應了那種簡直讓他這會兒回想起來膽戰心驚的要求。

即使諾諾說早上起來吃了藥,可路社長心中還是忐忑異常。

路明非可不想自己前腳剛剛宰掉了白王或者八岐大蛇,順帶弄死了站在橘政宗和王將身後的人,回到卡塞爾學院立刻就從守夜人論壇上看到芬格爾那廝置頂的頭條。

“紅發小巫女頻繁到訪醫學部婦產科,疑似已有身孕。”

靠靠靠,那也太搞了好嗎!

“莫非師姐你也有什麼還未展示過的才藝?類似於蝦米給我的寵物小精靈?”路明非搓了搓手,一臉賤兮兮的表情。

“什麼寵物小精靈!”諾諾隔著空氣虛扇了路明非兩個巴掌,“都要分彆了,你不準備抱一下我嗎?”

這姑娘細長的雙眉挑起來,小臉素白,唇卻豔得像是朱砂。

路明非東張西望了一下,蜻蜓點水般在諾諾的嘴唇上點了一下。

“乾什麼,我是什麼很拿不出手的女朋友嗎?”諾諾瞪了路明非一眼。

“不是,我是好像看到漢高了。”路明非衝著諾諾擠眼睛。

“看到漢高又怎麼樣。”諾諾雙手抱懷氣得直哼哼,暗紅色的眸子裡兩汪清水一樣的光。

路明非張口要解釋,可這妞已經轉身離開了。

“你真不和繪梨衣告彆?”諾諾頭也不回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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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看著她我反而會擔心,因為上一次在梅津寺町告彆之後就再也沒見過。”路明非淡淡地說。

他心中微動,忽然想起那些在一段感情中不辭而彆的人。

或許他們並非是失望到了極點。而是因為隻要不說再見,就永遠也沒有結束。

遠處在小艇上朝路明非揮手的繪梨衣還沒有意識到,路明非跟她說的讓她先去美國,他隨後坐飛機在碼頭等她可能是騙她的。

她所有的行李都在一個小旅行箱裡了,而那個小旅行箱正被康斯坦丁緊緊抱在懷中。

這女孩手中抱著的唯有一個巨大的輕鬆熊,那東西是路明非在劄幌給她帶回去的禮物,和他們很久以前在去梅津寺町的路上買的那一隻輕鬆熊一模一樣。

零正坐在繪梨衣的身邊。她的眼瞼低垂,睫毛在風中微微顫動,沉默地注視著遠處正從懷裡掏出來一包香煙點燃一支之後叼在嘴裡的路明非。

這姑娘大概注意到路明非是在看自己,她於是用口型說“活著回來。”

路明非愣了一下,彈掉煙灰,朝她豎起一根拇指。

小快艇嘟嘟嘟排開水浪朝遠處的大西洋太陽神號遊輪衝去,螺旋槳卷起的巨大水花中雪霰忽而變得狂亂起來,在一分鐘內就成了遮天蔽日的雪幕。

越來越不清晰的遠處諾諾站在快艇上踮起腳尖向路明非揮手。

她大聲喊“sakura不要失約啊,一定要在港口等我啊!”“我們要一起去拉斯維加斯贏好多好多錢!”

女孩的聲音在回蕩於天地之間的濤聲和雪聲中漸漸隱去了,路明非深深地吸煙,他的肩頭和頭上很快堆起了積雪。

幾分鐘後一把黑傘出現在路明非的頭頂,他沒有回頭,隨手從懷裡把香煙盒子掏出來,將一支煙卷抵到漢高的麵前。

“我已經戒煙很久了,我這種一百三十歲的老人肺部早就嚴重老化,抽煙會讓我死得更快的。”漢高低聲說。

“校長還抽雪茄,還過肺。”路明非說,但還是收回了煙盒。

“他不一樣,那家夥是個向世界揮刀的複仇者,那團火足以支撐他的身體像是個年輕人那樣揮霍。”漢高說。

他們沿著沿海的碼頭向遠處走去,眺望出去可以看見雪幕深處的水麵是令人心中發冷的碧藍,有時候還能透過暴雪看到那些停泊在港口中數萬噸甚至數十萬噸的大型油輪,船舷簡直高得像是接天的牆壁。

“接下來怎麼做?”

“您和你的孩子們欠我的人情已經還乾淨了,漢高先生,在這件事情上我很感激您。”路明非說,他狠狠地擰著眉,“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吧……不過您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用聖裁來幫我射穿一個人的心臟。”

“誰?”

“校長應該跟你說過了吧,那個獅心會的叛徒……”

“弗裡德裡希……?”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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