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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的法拉利無聲地滑入黑夜,夜逐漸深了,東京灣來的風吹得滿街的楓樹嘩嘩作響,東京都市區裡到處都是豪車與豪車擦肩而過。
新宿似乎永遠都燈火通明,有人說東京還像是熱衷於浪蕩生活的貴婦,雖然總會熱鬨到深夜,但總會睡的,而新宿則像是精力旺盛的少年,從不知疲倦。
這裡的夜景從不謝幕,酒吧二十四小時營業,牛郎店和風情店就藏在那些你看不到的巷子裡,男人和女人們狂浪地大笑揮霍欲望的火,像是要把他們連著這個世界一起燒掉。
路明非的眼簾低垂著,整齊的睫毛將一排如織般的陰影投在那對黑得看不清倒影的眼球表麵,他熟練地掛檔、離合、鬆刹車,在依舊擁擠的車流中像是一條狡猾的蛇那樣遊刃有餘地穿行。
繪梨衣端端正正地坐在副駕駛座上,係著安全帶,瞳孔裡仿佛有潮汐般的金色光輝閃滅。那件白色塔夫綢露肩裙委實和她很搭,襯得雙肩纖細玲瓏,白皙細膩,紅色的發絲則無聲地垂下,隨著車輛的搖晃而搖晃。
和繪梨衣在一起的時候路明非從未有過今天這樣的沉默,像是下定了決心不說一句話,隻是輕咬著牙,握住方向盤的手指微微顫抖。
“明非可以跟我講講她們嗎?”在這輛老車駛入新宿的車流半個小時之後打破沉默的居然是繪梨衣。她並沒有說話,隻是用筆在本子上寫字,寫下這些字的時候也並不用力紙張都不見劃破。
路明非沒有因此而鬆了口氣,反而更加緊張起來。他或許不是最了解繪梨衣的人,但這麼久的相處他已經知道女孩的脾氣。
作為頗有教養的黑道公主繪梨衣其實很懂禮節,除了少數情況外她不會把自己的負麵情緒表達出來,比如憤怒。但如果當她很平靜地說一件事情,那就一定說明這件事情對她來說很重要。
在很多人包括源稚生和橘政宗看來,繪梨衣都很不擅長使用眼神來表達自己,可這其實是謬論。路明非隻是知道繪梨衣的眼神可以很靈動,現在那對眸子簡直像是在泛起春池中的漣漪,從暗處抬眸怯生生地看向看似正專心開車的男人。
路明非想如果繪梨衣可以肆無忌憚地說話那她此時的聲音應該帶著哭腔,因為那雙朦朧著霧氣泛起了漣漪的眼睛裡分明噙著淚花。
上車之後到現在其實路明非一直覺得有點尷尬,想說些什麼緩和氣氛又實在開不了口,臉上還有些火辣辣的。
在這件事情中路明非確實理虧,他不敢去看繪梨衣不敢去多做些什麼也算是理所應當的,可是繪梨衣並不這麼想。
一路上他們幾乎沒有多少交流,隻是以女孩敏銳的感知能察覺到身邊男人的心跳如此躁動,呼吸也沉重。這樣的生理現象出現在路明非的身上簡直不可思議,作為真正的s級混血種他甚至能夠麵不改色地在萊茵河上來回往複遊上一天,真正會讓他呈現此刻這種狀態的事情大概隻有開啟暴血體力急劇消耗的時候。
即便是夜間東京都鬨市區的車也相當多,對有些人來說這座城市是不會睡覺的,路明非則心不在焉,好幾次差點剮蹭到彆人的車殼。
繪梨衣如今已經學會了些察言觀色的知識,雖然依舊淺薄得像是孩子,可還是能看得出路明非很焦躁。
但那種讓他不安的情緒並未流露在臉上,隻是牢牢地控製住手中的方向盤,雙眼目不斜視地凝視眼前的夜色。
繪梨衣一直在偷偷打量路明非,他並不是隻做開車這一件事情,偶爾也會為自己點燃一根香煙叼在嘴裡,繪梨衣偷看他的側影,沒由來就覺得他可真孤獨,像是一座用大理石雕刻的石像。
孤獨對體內流淌著龍族血液的混血種而言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卡塞爾學院入學時便提及並一直貫徹學生整個大學四年乃至於畢業後漫長生命的特性便是血之哀。
可是繪梨衣不知道血之哀,她隻是覺得看著路明非有那麼幾個瞬間像是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她獨自端坐在白羽狗神社中的模樣。
“其實沒什麼好說的了,也就那麼些事兒。”對於繪梨衣主動打破平靜路明非頗有些欣喜,但他無奈地撓撓頭,確實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師妹的名字是夏彌,她是個很好的人啊,以前經常給我買早餐,還邀請我去看電影去逛水族館什麼的,她其實很可憐,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隻有個哥哥還是個弱智。師妹小時候過得蠻苦的,那時候我和她走得近其實是因為同情吧,因為覺得她和我是一樣的人,在心裡藏著些什麼倔強的東西,怎麼也不可能放鬆,我同情她就像是在同情我自己。”
“聽起來和繪梨衣很像呢。”繪梨衣的眼睛裡麵出現了些奇妙的波動,像是變得明亮了些。
單純從夏彌這個人物來看,確實和繪梨衣非常相似,她們一樣孤獨,她們一樣畏懼著某些東西,她們都有個哥哥,不過繪梨衣的哥哥是個傻逼,而夏彌的哥哥則是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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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芬裡厄其實路明非也很有些憐憫,夏彌說哥哥一直很溫柔的,就像一隻大貓,你在外麵大貓就在門口等著你回來,伱在床上大貓就跳上你的膝蓋搖頭擺尾等著你摸摸他,有時候貓也會鬨脾氣可從不會想要傷害你。師妹說這些話的時候路明非卻感到悲哀,他想遠古時期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來的王,他的王座應該建立在群山之間,被高高舉起,卻在誕生的時候就被剝奪了智慧,從此隻能做一隻貓。
真可悲啊。
有些人生來便享受權力,有些人生來便被一個族群憧憬,還有些人生來便是食物他的一切都要被吃掉一切,幕後的人要把連著他骨頭裡的價值都榨取。
這麼看的話芬裡厄也有點像繪梨衣,命運按著既定的軌道來走的話她就是盛滿白王權力的聖杯,等待著赫爾佐格的掠奪。
“我知道夏彌姐姐,她說她是明非的第一個女朋友。”繪梨衣在小本子上寫。
路明非心中一動,心說原來是這樣。
諾諾和夏彌很早就知道路明非心裡裝著某個叫上杉繪梨衣的姑娘,還知道這個姑娘是日本黑道這種蛇歧八家的公主。以她們的權限原本不應該能調查到繪梨衣的聯係方式,但自從夏彌和校長攤牌後她的權限卡就已經被調整為黑卡,黑卡的持有者已經是學院的統治階級,要調查一個黑道公主的聯係方式當然輕而易舉。
“我以前犯了些錯,讓人會錯了意,所以就要付出代價。”路明非狠狠地將叼在嘴裡那支煙吸了一口,像是要把一切都吸進肺裡,香煙末端的火光便迅速攀升,直到最後忽閃著熄滅。
車窗被搖下一點,喧囂的聲音好的風都灌進來,那些風撩起繪梨衣的額發,露出女孩懵懂的、像是蒙著一層霧的眼睛。
路明非把煙蒂彈出窗外,似乎是終於下定決心,他說:“但是我並不後悔。”
他這麼說是時候心裡有個小人說路明非你真是條瘋狗看看你他媽在說什麼看看你他媽在做什麼。
可是他沒辦法,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愛恨情仇滄桑歲月,少有能遂人所願的事情。
繪梨衣呆呆地仰頭看著他,懷裡抱著小本子和筆,表情呆滯又認真,路明非心中一酸。他忽然覺得她像是一隻抱著堅果的紅鬆鼠。
紅鬆鼠一生都在想找到那棵能庇護她的橡樹,她找啊找啊找啊找,終於在精疲力竭的時候有個無花果樹說小鬆鼠你彆找了來我這裡吧,紅鬆鼠開開心心地上了無花果樹給她準備的樹洞。可沒多久無花果樹就把紅鬆鼠趕走了,這麼做的時候那棵樹說鬆鼠鬆鼠你走吧我們不合適,樹洞裡探出一隻小狐狸的腦袋說是啊是啊這個樹洞其實是我的是你霸占了它。
紅鬆鼠沒有做錯什麼,可是她哭的很傷心。因為她已經沒有想要找到橡樹了,無花果樹也很好,可是連無花果樹也不要她了。
“好吧好吧我知道我是個混蛋我是個渣男我十惡不赦我罪該萬死,”路明非摸摸眉毛,歎了口氣,“繪梨衣我不想騙你,可是我沒辦法把這種事情告訴你,因為那……”
他這麼說的時候心中一動又想難道現在不殘忍嗎?不,現在更殘忍。路明非有些煩躁,可是繪梨衣把小本子舉給他看:“我還和諾諾姐一起打過遊戲呢。”
路明非茫然地抬頭,這時候信號燈變化,法拉利緩慢地靜止下來,他側頭去看繪梨衣。
女孩好像其實並沒有生氣,隻是心事重重。她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放空的時候眼睛也很乾淨,想事情的時候眼睛便起了一層霧。
她一句話都沒有追問夏彌和路明非的過往與現在,好像那個已經抵達東京的情敵根本不存在,又或者並不在乎。可是繪梨衣怎麼會不在乎呢,和路明非相關的事情她當然會很在乎啊。
正在路明非已經放棄掙紮心想愛怎麼樣怎麼樣累了毀滅吧的時候她居然略過了夏彌,反而談起了諾諾。
“師姐……”相比師姐,路明非更希望繪梨衣和他繼續去聊聊夏。
他可以坦然地和任何人聊起自己曾經喜歡過諾諾甚至現在心裡也還藏著那抹光的事實,可是他沒法在繪梨衣的麵前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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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他與繪梨衣的初見與相擁其實原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錯誤,一個賊心不死的衰仔的錯覺。
“明非你可以也說說諾諾姐姐嗎。”繪梨衣在小本子上寫。
“我以前很衰的,不像現在,穿薩維爾街手工定製的西裝戴世界時的腕表,那時候我連一雙皮鞋都買不起,有一次有人欺負我是師姐救了我,所以很感激她。”路明非抹去了很多細節,但他雖然不說卻並不代表不記得,相反他記得很清楚。
有些人經曆過無助的事情就會一直記得,路明非就是這樣的人,他會銘記那種無助感,他原本就是個偶爾會發狠會發瘋的人,後來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也不過是咬著牙在發狠而已,總得有些精神上的支柱他才不會垮掉。
“穿不起薩維爾西裝和世界時腕表的明非我也很喜歡。”繪梨衣在小本子上寫給路明非看,她看見男人局促的表情噗嗤笑出了聲。
“據說諾諾姐姐是明非你的第二個女朋友呢。”繪梨衣在小本子上寫,原本漣漣泛光的酒紅色眸子迎著這座城市的光火去凝視路明非的眼睛,路明非不敢去看繪梨衣的眼睛,可是女孩按住了他。
她的嘴角忽然勾起狡黠的弧度,像是從蠢兮兮的紅鬆鼠變成了精靈古怪的小狐狸,她靠著路明非越來越近,直到低進他的胸膛,然後把小本子墊在他的心臟位置刷刷刷地寫字。
這樣一來他們之間的距離就很近了,幾乎抵胸相捍,路明非俯視繪梨衣的眼睛,那雙眼睛裡麵似乎有光火,女孩的呼吸略顯沉重又有些紊亂,但帶著淡淡的幽香。路明非心想日本人的紅綠燈還真他媽難等,這都一分鐘了還不變啊。
他很想說小妞我知道你現在很想弄死我但我們能不能換個不這麼曖昧的姿勢,你難道是想用筆戳死我嗎?
可是他又希望這段路遠一些,永遠走不到儘頭,這樣就不用麵對那些讓他不願意接受的東西了。
繪梨衣身上的香味飄進路明非的鼻子,他動了動胳膊,繪梨衣就又按得更用力些。
這時候路明非才認真的打量起那張近在咫尺的臉來。真是精致,嘴唇紅得像是朱砂,長眉分明是鋒利的弧度卻顯得溫柔,雙眼婉約,長長的睫毛垂下像是漆黑的鴉羽。
繪梨衣終於寫完了,她把自己寫的東西給路明非看。
“我能做明非第三個女朋友嗎?”繪梨衣把路明非的雙手拉過來環住自己的腰,路明非原本被少女的異想天開震驚,此時卻被驟然入手的纖細光滑吸引,心想古人說美人如腰束素弱不勝衣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城市的光火中繪梨衣的曲線玲瓏,冰雕玉琢似的,路明非凝視那對此刻如此倔強的眼睛。
他沒有雜念,隻是覺得風兒喧囂夜色正好,繪梨衣隻要一個眼神他立刻敗下陣來。
“好。”路明非乾澀地回應。
此時信號燈變換,老車黑色的影子像是在慢鏡頭中緩緩曝光緩緩前行被拉得很長。
明天下午可以再看一遍,晚上和明天早上我會進行修改細修,總之就是先發後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