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用那雙布滿遺憾的眼睛,看著麵前的史密斯,看著這個來自阿美莉卡第25師的人。等對方認真思考的時候,林語又很淡定地說出一句話:“作為一個沒見過死人的人,我可不希望自己晚上好好的睡覺,然後大半夜被昨天晚上那種恐怖襲擊炸上天。”“如果史密斯先生不找我,那我現在應該在白沙瓦的飯館裡吃飯。”“吃完飯,我就帶著我的人,開車前往伊斯蘭堡,然後回國。”“但是史密斯先生說有交易,那我隻能留下,完成交易,然後再回去。”“在我們華夏,有句古話叫作有命掙錢,得有命花!”“希望你理解!”“現在錢款已經交割,我們該走了。”嘴裡說著話,林語已經起身開始收拾桌上的石頭,把這些拳頭大小的,已經開了窗的祖母綠原石裝進箱子。等到最後一顆石頭裝進箱子,林語站起身,很鄭重地對對麵的人點一下腦袋。剛要離開,對麵的史密斯開口了。他緩緩抬起頭,平靜地說道:“昨天晚上的那種爆炸你完全不用擔心,因為那是我們在進攻一個藏得很深的塔利班。”“如果不是確切的消息,我們也不敢相信,這個新政府的官員,一個貪得無厭的寶石商人,居然是一個塔利班。”“他們戰鬥力很強,但是在我們的打擊下,他們就和土雞瓦狗一樣。”“昨天晚上的爆炸,是他們最後的絕唱。”“我說的另外一批寶石,就是這個家夥的存貨。”“具體數量未知,具體寶石品質未知。”“不過既然林先生擔心,那麼我這裡有一個折中的方案,那就是林先生你先回到白沙瓦,在那裡等候。”“然後,我們把寶石原石整理好,用車送過來。”“而且,以後我們也可以按照這個模式合作,我負責搞石頭,伱給錢。”“大家合作愉快,如何?”史密斯的話問得非常認真,看著他,林語慢慢陷入沉思。剛才史密斯的話裡,出現了塔利班和寶石。再加上昨晚停車的地址,幾乎可以肯定,昨晚被炸死的人,就是艾哈邁德·拉比。至於這幫阿美莉卡大兵攻擊的理由,也許是因為對方是塔利班,也許是因為對方手裡的寶石。總之,對方死了。換而言之,自己這一次來到阿富汗需要尋找的目標,也在這一番話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自己隻能修改計劃,優先巴基斯坦和伊朗,然後再慢慢輻射阿富汗。但是,麵前這家夥的出現,又給自己換了一個新的思路。眾所周知,當一支軍隊能夠自我獲得財政和物資補給時,在華夏的曆史上,一般會將這種狀態稱之為藩鎮。藩鎮之所以麻煩,就是因為自己有戰鬥力,還有自己的財政來源,可以依靠手中的武器,和中央政府對抗。麵前的史密斯雖然力量弱小,但這家夥毫無疑問,他正在往這條路上走。如果,利用寶石的利潤,把這家夥往藩鎮的路上輕輕推一把。隻需要輕輕推一下,這家夥在利益的驅使下,絕對能乾出更加天怒人怨的事。想清楚這些,林語輕輕點一下頭,說道:“合作可以!”“但我也有一個條件,閣下必須保證,你的寶石來曆清白,因為我不希望我,成為那個路邊炸彈的襲擊目標。”“你們華夏人哪都好,就是太怕死了。”嘴裡略帶譏諷地說了一句,史密斯站起身,向林語遞出右手。兩人手握在一起,輕輕搖晃一下,隨後立刻分開。下一秒,史密斯恢複了他第225營營長的威風,右手抬起,旁邊人立馬遞過衛星電話。對著電話裡說上幾句,不等對麵回複,他轉過臉,對著林語笑道:“林先生,你可以帶著這些石頭,還有你的人上車了。”“我已經呼叫了一架直升機,還有五輛悍馬裝甲車。”“這些人會一路送你們到巴基斯坦和阿富汗的界河,一路順風。”又笑著點一下腦袋,史密斯站起身,樂嗬嗬地轉身離去,至於地上那些丟掉的石頭,他也沒管。門口還有兩個大兵,靜靜地守在門口,等待林語等人出門。看著門口的人,羅平很自然走進衛生間,洗一把臉,隨後站在門口,背對外麵的大兵,小聲說道:“這狗東西沒安好心啊,他讓人把我們送到白沙瓦,那幾乎就是把我們架在火上烤,要是被那些武裝分子知道了,我們絕對死定了。”“沒事,我們不是還有木沙阿訇嗎?”林語回了一聲,轉身拎起裝衣服的行李箱,順手還想去拎石頭,卻發現裝滿石頭的箱子太重。他索性走到門外,叫門口的兩個大兵幫忙。那理所當然的態度,讓兩個大兵有些懷疑人生,但是,出於對史密斯的畏懼,兩人還是收起槍,走進房間開始充當苦力。十幾分鐘後,林語幾人的皮卡車啟動,在拉裡的指點下,抄了一下近道,從昨晚發生爆炸的地方路過。白天豔陽高照,視線很清晰明了,車裡的一群人也看清楚了爆炸地方的地址。謝裡夫大街北街第三社區274號。沿著筆直的道路前進,最後在道路儘頭彙入公路,一直沿著公路,向白沙瓦方向開去。有阿美莉卡大兵和直升機在,回去的路走得很順暢。中午出發,一個半小時到海關關口。阿富汗的海關直接放行,在巴基斯坦的海關稍微麻煩了一點。用了一點鈔能力,海關的人把足足兩噸多的箱子搬下車,然後又搬上車,就完成了檢查。當車輛再一次停進薩赫的酒店後院,尤其是看到皮卡車裡裝著的箱子,這個巴基斯坦人驚了。這……他連忙拉著林語走到旁邊,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們該不會去搶劫哪一個礦場了吧?”“你們昨天過去,滿打滿算,現在應該還在前往潘傑希爾的路上。”“你們怎麼就回來了?而且我看你們這車,很明顯是裝滿了貨物。”“老實交代,你們是不是一路沒停,直接去了潘傑希爾,搶了一個礦場,然後又立馬回來了。”“我是那種人?”斜斜地睨一眼薩赫,林語招呼人把石頭往酒店裡搬。而他則拉著薩赫,走進酒店,找了一個僻靜,同時沒有監控器的地方,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隨後,雙手抓住薩赫的衣領,厲聲叮囑道:“我無法知道拉比是否還活著,也無法確認他會不會出賣你。”“所以,你現在必須要做一件事,那就是毀掉所有和拉比來往的信息,立刻馬上!”“還有,幫我聯係木沙阿訇,我要和他談談。”“快去!”一聽說拉比被阿美莉卡人抓了,薩赫瞬間就亞麻呆住了。如果隻有阿富汗人在裡麵摻和,他可以不用管,因為你阿富汗人不可能越過國境線過來打自己。就算有,也不過就是幾個裝備差的恐怖分子。大不了自己深居簡出,不出門,有本事就強攻!可如果加上阿美莉卡,那就必須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因為巴基斯坦,阿富汗,乃至伊朗,有很多人就是因為反對阿美莉卡。前一秒還在大街上振臂高呼,後一秒就有可能出現車禍,腦洞大開,心胸寬廣,耳旁風。這幾個詞不能出現在自己身上。心裡打定主意,薩赫用力拍一下林語肩膀,轉過身,風一樣的消失在酒店裡。看著他轉身離開,林語從衣服裡取出一張全球通電話卡。裝入手機,編輯一條短信發出。【看看我養在北書房的壁虎尾巴是不是斷了。】看到短信發送成功的消息彈出,林語飛快地扣下手機卡,換上了本地電話卡。至於剛剛發出消息的電話卡,被他路過廚房的時候,順手給扔進了爐灶,去見了灶王爺。在林語回到白沙瓦的時候,阿富汗西部,阿布也帶著人,經過一周的急行軍,在大山之中穿行500多公裡,終於抵達了赫拉特東南部,一個名為科斯納卡的村落。這裡,是那薩特的老家。整個村落沿著河穀建立,從興都庫什山脈積蓄而來的河流,蜿蜒地沿著山穀前進,給當地人帶來一線生機。河穀悠長。阿布坐在溪流邊上,將雙腳泡進溪水之中。溪流奔騰在1900多米的高原之上,即便是夏季,這溪流之中的水,也異常的冰冷。雙腳在水裡泡了一會兒,阿布很識趣地將腳收回,然後,放到陽光下曬了起來。人思考需要冷靜,但是不代表要讓自己受虐。這一次從馬利斯坦出發,一路上他都在召集和自己信念相同的戰士。至於信念不同的戰士,他也大方地放對方離開,離開之時,還向對方誦念古蘭經祝賀。所以,從馬利斯坦出發,最終抵達這裡時,他手下的戰士不但沒少,反而還多了不少。足足有1147人。這些人中,有老有少,但是他們的共同點,那就是眼神清澈如水,在如水的眼睛裡,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們對美好未來的希望。而就是這樣對美好未來的期望,讓阿布犯了難。人,是要吃飯的。腳下這條溪流,發源於東北方向的連綿群山,在群山之中蜿蜒前行幾百公裡,沿岸有七八個大大小小的村落存在,而這些村落的土地,不夠養活他們這一千多號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把這一千多號人分散出去。可這是沒有和毛拉決裂之前最好的辦法,現在散出去發展,如果讓毛拉知道了,對方肯定會帶著……不對,對方肯定會找人舉報,然後,阿美莉卡的飛機拉著阿美莉卡的大兵從天而降,對著自己的腦門子狠狠來上幾下。難受。可如果不散出去……那就等於是慢性死亡。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那薩特火急火燎地拿著衛星電話跑了過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很慌。看得出來,電話裡的事很急。“什麼事?”那薩特手指手中的衛星電話:“蘇尼亞!他說邀請我們,在邊境會麵。”“他還說,如果我們不太方便,可以給他一個地址,他帶著人過來找我們,說有重要的事聊一下。”重要的事?把這句話在心裡重複一遍,阿布眼珠子一轉,瞬間就有了主意。他們所在的這個村子距離阿富汗和伊朗的邊境,直線距離不到兩百公裡。雖然因為山脈走勢不可能走直線,但延長的距離也不算遠。如果自己把手下這一千多人散出去,一路散到和伊朗的邊境線,那麼,以後從伊朗獲得補給就會方便許多。更重要的一點,那就是自己完全可以帶著人,去伊朗先度過這段危險時間,等到隊伍整合完畢,再帶著人殺回來。不過這隻是自己單方麵的想法,這一切,都需要蘇尼亞的幫助。心裡打定主意,阿布挪動一下屁股,將他的老寒腿放進了冰水中,頂著烈日,開始下發命令。“讓所有人集合,那薩特,你帶一千人在這裡留守,稍微堅持幾天。”“我帶100人去見一下蘇尼亞,看看那家夥準備乾什麼。”“說不定還能從他哪裡拿點好處。”下完命令,阿布拿起衛星電話,重新撥回,然後,說了一個地址。科斯納卡向西,兩百公裡左右,就是伊朗和阿富汗邊境。但是,蘇尼亞不在邊境。他在阿富汗西部重鎮赫拉特!因為判斷了阿布會來西部的赫拉特,所以蘇尼亞帶著人,借口監督卡倫河水電樞紐的名義,消失在了茫茫的大山之中。然後,用一招金蟬脫殼,來到了赫拉特。聽見衛星電話裡傳來的地址,他下意識開始在地圖上搜尋起來。搜尋半天,終於在赫拉特城南部地區,找到了對應的地址。赫拉特南部,直線距離40公裡,但是實際路程超過80公裡的一個很普通很普通的小村落。確認了地址,他立馬換上偽裝,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運輸麵粉的卡車司機。將桌上的幾本紅色封皮的書籍裝進箱子。和下麵的情報員一起,開著卡車,去接了一車前往阿齊紮巴德的麵粉,搖搖晃晃地開著車上路。半道上,蘇尼亞帶著三個人下車,將交通工具換成摩托。而其他人繼續開車向南,等他們見完阿布回來,去往阿齊紮巴德的車剛好回來。還能接上他們,也能繼續掩蓋身份。摩托在崎嶇的山道上前進,頂著風沙,在半夜時分,蘇尼亞到了這一次的終點。多亞特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