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集薪家門口那邊傳來腳步聲,劉羨陽剛想要跳下牆頭,便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有人溫聲笑問道:“你小子是不是寶溪窯口姚老頭的徒弟?姓劉?”
是那位身穿白衣腰係玉帶的窯務督造官,大步走出門檻,向牆頭這邊笑臉望來。
劉羨陽隨之身體僵硬,發現自己竟然沒了力氣跳下牆頭,心虛乾笑道:“回大人的話,是我,當時大人去咱們龍窯開窯的時候,師父讓我給大人演示過幾樣活計。”
男子點了點頭,打量了一眼高大少年,開門見山地問道:“少年,想不想去外邊看看?比如投軍入伍,上陣廝殺,我保證你隻要熬得過十年,就能當上大官,到時候我親自給你在京城擺酒慶功,如何?”
站在男人身後的宋集薪臉色陰沉似水,握緊那塊苻南華贈送的老龍布雨玉佩。
這位頂著“私生子”“野種”頭銜很多年的讀書種子,如今已經知道身邊男人的真實身份,所以少年才更加明白男人所說言語的分量,“親自擺酒”這四個字,將會是一張大驪最厲害的保命符,是一架官場最長的青雲梯。
劉羨陽絞儘腦汁想出一些酸文醋字,結結巴巴道:“謝過督造官大人厚愛,不勝惶恐……隻是小的已經答應要做阮師傅鐵匠鋪的學徒,實在不好反悔,還望大人不要……大人不計……”
高大少年想說的話一下子卡在喉嚨那裡,死活都記不得了,急得滿臉通紅。
宋集薪看似善解人意地提醒道:“是大人不記小人過。”
白袍男人一笑置之,不以為意,“無妨,等你哪天有機會走出小鎮,可以去最近的丹陽山口,找到一個叫劉臨溪的武人,說是京城宋長鏡舉薦你來此投軍,他若是不信,你就跟他講那個叫宋長鏡的人說了,你劉臨溪還欠他三萬顆大隋邊騎的頭顱。”
劉羨陽癡癡點頭道:“好的。”
男人笑著離去,宋集薪送到院門口就想止步,男人好似算死了他的心思,沒有轉頭直接說道:“隨我去趟督造官衙署,我領你見個人。”
宋集薪兩隻腳如釘子一般紮根地麵,黑著臉道:“我不去!”
那個於小鎮百姓而言門檻極高的地方,對於聽著流言蜚語一年年長大的少年而言,卻是一座龍潭虎穴,是一道過不去的心坎。
在外邊一向行事雷厲風行的男人,沒有惱火少年的不識時務,也沒有停下腳步,但是放緩許多:“根據衙署諜子眼線的記載,你已經見過那個姓高的隋朝皇子了吧?你知不知道,隋朝高氏與我們大驪宋氏,是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千年宿敵,同樣是皇子,他敢來到這座位於敵國大驪腹地的小鎮,而你宋集薪,同樣是皇子,卻不敢在自己家的江山版圖上,去一座小小的官邸?”
宋集薪第一時間不是咀嚼這番話的深意,而是瞬間轉頭望向劉羨陽,隻見高大少年正坐在牆頭上那邊揉手敲腿,好像完全沒有聽到男人說話。
走在泥瓶巷裡的大驪白袍藩王嘴角翹起,男人收獲了一點意外之喜。
不愧是我們老宋家的種。
不過一想到少年還是那個女人的兒子,身為大驪第一武道宗師的權勢藩王,也覺得有些心煩和棘手。
宋集薪一咬牙,回頭跟站在屋門口的稚圭說道:“我去去就回,午飯不用管我。”
宋集薪剛走出院門,又轉頭笑道:“拿上我床頭那兜碎銀子,去杜家鋪子買下那對龍鳳香佩,反正以後咱們都不用攢錢了。”
稚圭點點頭,打了一個小心的啞語手勢。
宋集薪開心一笑,瀟灑離去。
等到宋集薪走遠,坐在牆頭上的劉羨陽小心翼翼問道:“稚圭,宋集薪跟督造官到底啥關係?”
稚圭用憐憫眼神看著高大少年。
劉羨陽最受不了她這種視線,“乾啥,不過是認識個管燒瓷的官老爺,了不起啊?”
稚圭扯了扯嘴角,自顧自回屋取了食物來,開始喂養老母雞和那群毛絨絨的小雞崽子。
劉羨陽沒來由覺得灰心喪氣,跳下牆頭對屋內嚷嚷道:“姓陳的,咱們去鐵匠鋪!不受這窩囊氣了。”
少女背對著一牆之隔的鄰家院子,嬉笑道:“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可惜窩囊廢就隻有一肚子窩囊氣。”
劉羨陽熱血上湧,連耳根子都通紅了,走到黃泥牆邊,一拳重重砸在牆頭上,“王朱!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婢女丟掉所有玉米、菜葉,拍拍手,轉頭笑眯眯道:“你以為你誰啊,讓我說就說?”
劉羨陽看著身姿正在抽條、越來越明豔動人的少女,說不出話來,心裡空落落的,就像心裡一隻瓷碗,摔在了地上。
陳平安其實早已站在門檻那邊,看到這一幕後快步走到院子,輕聲道:“走吧。”
兩個少年並肩走在小巷裡,高大少年突然問道:“陳平安,我是不是很沒有出息?”
陳平安想了想,認真說道:“巷子裡的街坊鄰居都說我娘親很好,又說我爹是出了名的悶葫蘆,所以我覺得喜歡不喜歡誰,跟有沒有出息,可能關係沒那麼大。”
劉羨陽哭喪著臉,“那我更慘啊,就算以後自己打拚出來一座龍窯,或是把阮師傅的手藝都學到手,她豈不是也一樣不喜歡我啊!”
陳平安識趣地閉嘴不言,以免火上澆油。
陳平安走在熟悉的小巷裡,突然想起一幕場景,早年跟隨姚老頭沿著溪水進入深山,看到一頭小麋鹿在水邊飲水,見到他也不懼怕,它喝過水後,就低頭望著溪水,久久沒有離去。溪水水麵除了麋鹿的倒影,水中還有一尾徘徊不去的遊魚。
在走出祖宅前,寧姑娘建議他既然有了一片槐葉,就早點離開小鎮,有了祖蔭槐葉的無形庇護,便不至於有太大的意外,最好不要在小鎮逗留太久,因為她不知道劉羨陽一事,會不會殃及他陳平安。
但是陳平安堅持要親眼看到劉羨陽被阮師傅收為徒弟,才能安心離開。
因為當年沒有劉羨陽,他早就餓死了。
當然,陳平安內心也希望能夠那位寧姑娘,在他家裡把傷養好了,隻不過當時少年沒敢說出口,怕被她認為是輕薄。
陳平安突然問道:“你爺爺留給你的那具寶甲,是不是絕對不會賣給外人?”
劉羨陽一臉天經地義道:“廢話,當然死也不賣!”
他一拳捶在身邊少年的肩頭,玩笑道:“我又不是你這種財迷。”
高大少年雙手抱住後腦勺,“有些東西暫時沒有,可以用錢掙來,可有些東西沒了,這輩子就真的沒了。”
陳平安自言自語道:“懂了。”
快走到泥瓶巷巷口的時候,劉羨陽爆了一句粗口,陳平安隨之收起思緒,抬頭望去,頓時有些心情沉重。
是福祿街的盧家大少盧正淳,當年就是此人帶著一幫狐朋狗友,把劉羨陽堵在這條巷子,差點把他活活打死,如果不是陳平安跑去喊那幾嗓子,家中已無長輩親戚的劉羨陽,恐怕就真要被扔去亂葬崗了。
宋集薪當時蹲在牆頭上看熱鬨,還不停吹波助瀾,之後又跟心有餘悸的陳平安說,盧正淳他們那種行為,在小鎮外叫作“為氣任俠”。
盧正淳攔住劉羨陽的去路,擠出笑臉道:“彆緊張,我今天不是來跟你算舊賬的,而是……”
劉羨陽打斷盧家公子的話語,“還來?好狗不擋道,給老子起開!”
盧正淳臉色尷尬,強顏歡笑道:“劉羨陽,我這次是真的有事情跟你商量,上回那事兒,你不等我們把話說完,就直接跑了,這樣不好,你好歹聽聽看我這邊給出的條件,對不對?真要說起來,咱們倆哥們也算不打不相識,沒必要鬨得那麼僵,我和那些客人,是很有誠意的!”
劉羨陽歪了歪腦袋,譏諷道:&sp;“怎麼,你給人牽線搭橋還上癮了不是?我就奇了怪了,你說你盧正淳,好歹是咱們小鎮最闊綽人家的孫子,咋就那麼喜歡給外人當狗腿子?”
盧正淳臉色鐵青,卻依然要維持住臉上的笑容,整個人顯得很滑稽可笑,近似哀求道:“劉羨陽,隻要你開口,不管要什麼,他們都會儘量滿足你,比如說銅錢?要不然你說個數目,如何?例如……一百五十貫錢?便是……兩百貫,我也能幫你還價去,兩百貫啊,這都能讓你在咱們福祿街買下半棟宅子了。”
劉羨陽凝視著眼前此人的眼神和臉色,鄙夷道:“兩百貫,你打發叫花子啊?還誠意?勸你就彆跟我在這虛頭巴腦的了,老子還要忙活正事去,你滾一邊去!”
泥瓶巷外拐角處,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娃騎在魁梧老人的肩頭,身穿一襲大紅袍子的男孩被婦人牽著手,本該天真爛漫的歲數,臉上已經有了與年齡不符的陰鷙神色,用自家家鄉那邊的言語說道:“這個盧家人是不是太蠢了些?要來何用……”
婦人搖頭柔聲笑道:“施恩與人,要懂得鬥米恩升米仇,談買賣,想要獲利最大,就該如盧正淳這般,先試探對方心理價位的底線所在。”
孩子疑惑道:“跟這些土人賤民做生意,也需要如此麻煩?”
婦人笑道:“人性複雜,人心陰暗,並不以修為高低來分多寡。小地方的人物,哪怕見識短淺,可是也不全是傻子。你若作此想,遲早有一天會吃虧的。”
孩子哦了一聲,“娘親熟稔人心,為何不直接出麵談?”
婦人耐心解釋道:“看看咱們的穿著,任你去哪家店鋪買東西,隻要是稍微精明的賣家,都忍不住會宰客的。”
孩子歎了口氣,“隻是我們如此扭捏,也太不舒心了。”
婦人蹲下身,雙手扶住孩子的臉頰,望著那張酷似他爹的容貌,正色道:“記住,修心,亦是修行之一。順境修力,逆境修心,缺一不可。”
孩子晃了晃腦袋,掙脫開婦人的雙手,沒好氣道:“又來這套空泛道理,煩死了。”
婦人有些無奈,卻也沒有繼續語重心長傳授道理,隻覺得自家孩子天資好、根骨好,又有兩個姓氏的家世作為靠山,所以未來的路還很長,雖說性情稍顯偏執陰沉,但是大可以慢慢文火慢燉,拔苗助長才是最大的不妥。
聽著小巷裡的無趣對話,女童有些憂愁,“白猿爺爺,要是那人死活不願意賣東西,我們怎麼辦啊?”
雙手及膝如猿猴的老人笑了笑,“那就讓他去死好了。老奴來此,本就是為了應付這種最壞的情況,要不然那筆錢,就等於打了水漂,連個響兒也沒有。不過到時候小姐的安危,會有些麻煩,估計得托付給宋家,或是李家才行。”
拋開其它不說,若是殺人,雖然老人會被聖人驅逐出境,但是比起無聲無息打了個水漂,算是往水裡投下一顆石子,好歹有點水花濺起。
隻不過不到萬不得已,老人絕不會出此下策,畢竟那部劍經意義再大,正陽山再視若珍寶,比起自己肩頭上這位小姐的長生大道,終究是遠遠遜色的,最少對老人而言,是如此認為。
小鎮四姓十族,以盧氏為首。
但如果放在外邊,恰恰相反,實則是盧氏墊底,源於由盧氏主支當國執政的一個王朝,被大驪兩大邊軍聯手覆滅後,盧氏在東寶瓶洲的地位,已是岌岌可危。
巷子那邊,劉羨陽聽著盧正淳說著什麼高官厚祿、腰纏萬貫、美女如雲,就像是對著一個掉書櫃的宋集薪,格外惱火,上前一步,指著盧正淳的鼻子斬釘截鐵道:“那鎧甲是我劉家的祖傳,跟錢沒關係!你就算今天就讓我搬到你家去住,從今以後你盧正淳每天喊我爺爺,我也懶得理你!姓盧的,聽清楚了沒?!”
孤零零站在泥瓶巷口子上的盧正淳,死死盯著眼前這個混不吝,擺明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盧家大少一頭撞死在這裡的心都有了。
之前自己在廊橋那邊擔任說客,擋住劉羨陽去往鐵匠鋪子的路,結果出師不利,回到福祿街的宅子,爺爺招待過了那些高高在上的貴客,不露聲色地將他喊到密室,沒有說任何狠話,也沒有說任何家族大業的大話,隻是指著白布下的屍體,“正淳啊,爺爺沒有其它要求,隻希望彆讓你弟弟死不瞑目,希望到了頭七那天,你已經走出小鎮,就當是替他看看外邊的風景。”
盧正淳突然眼眶濕潤,哽咽顫聲道:“劉羨陽,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劉羨陽目瞪口呆。
這位錦衣玉食的年輕人,愈發脆弱無助,嘴唇顫抖,泣不成聲道:“好不好?我給你下跪,我給你認錯,行不行?”
撲通一聲。
盧正淳結結實實跪在泥瓶巷的泥地上,開始磕頭。
男兒膝下有黃金。
年輕人磕頭磕得很不含糊,砰砰作響。
泥瓶巷外牆腳根那邊,小女孩腳丫一下一下輕輕踢著老人胸膛,想著這一路行來,相中了哪些入眼的山峰,想著挑選哪一座搬回家鄉才好。
男孩有些幸災樂禍,隨口問道:“娘親,這個姓盧的是不是失心瘋了?以後咱們難道真要帶著個瘋子離開小鎮,那多丟人現眼啊?”
婦人神色複雜,想起許多親眼目睹的奇人異事,欲言又止,最後搖頭道:“不會的。”
劉羨陽有些手足無措。
高大少年打破腦袋也想不到盧正淳會如此作為,一個小鎮最富裕門戶的嫡長孫,就這麼跪在自己腳邊磕頭?
劉羨陽臉色糾結,就在此時,一直在觀察劉羨陽和盧正淳的草鞋少年,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子,對他輕輕搖頭。
劉羨陽於心不忍道:“這也太不像話了……”
陳平安眼神堅毅,不言而喻。
大大咧咧的高大少年,已經有心軟的跡象。
可是在黑衣少女眼中爛好人的草鞋少年,此刻反而顯得極其鐵石心腸。
陳平安的直覺告訴他,如果劉羨陽在盧正淳下跪之前,答應下來這筆買賣,說不定最多吃些苦頭,但是性命無憂。可是現在劉羨陽,已經陷入自己之前遇到的困境,當時若非齊先生插手,自己的命運就是殺死苻南華,然後被殺,或是雲霞山的人,或是老龍城。
而且更致命的是,按照寧姑娘告訴他的“規矩”,盧正淳本身就是小鎮人氏的話,他或者盧家要殺劉羨陽,齊先生極有可能是無法管束的。
陳平安心思一轉,趁著盧正淳還在拚命磕頭,壓低嗓音跟劉羨陽說道:“實在不行就假裝答應他,咱們先見到阮師傅,等你被收為徒弟再說。”
劉羨陽點了點頭,對盧正淳說道:“哥們,你還是先起來吧,起來說話!你他娘的這麼整,算哪門子事!”
盧正淳沒有起身,抬起頭,紅腫額頭上沾滿泥土。
劉羨陽無奈道:“不過你需要先回去,跟他們好好合計合計,商量出一個公道價格才行,彆再糊弄我了,我又不是傻子,什麼兩百貫銅錢,且不說我會不會虧到姥姥家,隻說那幫貴人不嫌掉價嗎?”
盧正淳緩緩起身,笑道:“是這個理兒!隻要你肯鬆口就好,劉羨陽,以後我盧正淳就是你兄弟了!你認不認我都沒關係,反正我認你!”
劉羨陽走過去,跟盧正淳勾肩搭背,一起走向巷口,安慰道:“老盧啊,以後可要帶著兄弟一起享福。回頭等到這筆買賣談成了,我怎麼都該請你喝頓好酒。”
盧正淳一邊擦抹額頭,一邊歡暢笑道:“喝酒還不簡單,這有什麼難的,而且我來請,哪能讓你破費,就這麼說定,不然老哥我可就生氣了。”
劉羨陽哈哈笑道:“就知道老盧你是厚道人,以後跟你混準沒錯!”
陳平安跟在兩人身後,稍稍偏向小巷牆壁一側,死死盯住巷口那邊的動靜。
————
白袍男子帶著少年宋集薪,在年邁管事的領路匣,趕往督造官衙署後廳。
管事說那位遠道而來的書院李先生,在此等候了小半個時辰後,說要動身去學塾拜訪一位儒門長輩。
宋長鏡對此不置一詞,隻是問道:“死在小巷的那個刺客,查出來是哪方勢力的棋子沒?”
管事有些猶豫。
宋長鏡皺眉道:“嗯?”
年邁老人趕緊彎腰惶恐道:“正是福祿街的宋家。”
宋長鏡冷笑道:“也不知道給本王一點點驚喜!”
年邁管事汗如雨下。
宋集薪默不作聲,眼神熾熱。
學塾內,齊靜春輕輕放下書本,轉頭望去,門口那邊站著一位麵容英俊的年輕人,高冠儒衫,笑而不語。
齊靜春麵容沉靜,不苟言笑。
小鎮上,一個身穿古怪衣服的光頭男人,赤腳而行,神色枯槁,來到鐵鎖井旁,望向深井,雙手合十,閉眼輕聲道:“佛觀一缽水,十萬八千蟲。”
小鎮外,一座山峰之巔,有人立於一株參天古樹的粗壯樹枝上,眺望小鎮輪廓,腰懸一枚虎符,背負一柄長劍。
此方天地之外。
一條傾斜向上、仿佛通天的漫長道路上,四周雲霧繚繞,看不到任何風景。
有年紀輕輕的黃冠道姑,身騎白鹿,緩緩登高。
她身旁又有一位麵如冠玉的道士,步伐輕靈,如行雲流水,有一紅一青兩條長須大魚,在他四周縈繞遊曳。
儒釋道兵,三教一家,即將齊聚於小鎮。
小鎮南邊溪畔的鐵匠鋪,父女打鐵,火星四濺如一場絢爛火雨。
男人手持劍胚,對正在掄錘的馬尾辮少女說道:“這段時日,不要去小鎮了。”
少女手上的力道立即弱了一大截,感覺全身力氣都隨著小鎮上的吃食點心溜走了。
男人氣笑道:“出息!”
少女化悲憤為力量,重重一錘,使勁砸在通紅劍條上。
璀璨火花照映之下,少女如一尊火神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