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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衛千代笑著。
她的視線穿過了二見和淺間,仿佛這一排隻坐著皇亞夢一個人。
皇亞夢迅速起身讓出位置。
“好的,近衛大人,請坐。”
在離開前,皇亞夢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淺間手中的書,記住了書名,然後在走道向近衛輕輕鞠躬。
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任務失敗],畢竟近衛讓她套話,但淺間根本沒和她說什麼話。
當然,對於[在你眼中,淺間靜水是一個怎樣的人?]這個問題。
她也能給出自己的答案——淺間靜水是一個冷酷傲慢,也有資格冷酷傲慢的人。
他既有殺氣,也有引而不發的靜氣,一如擁有完美偽裝能力的捕食者。
他可以冰冷地打擊所有人的自尊,也可以像一位冷麵笑匠,淡定地作出離譜滑稽的表演。
他似乎從不在意其他人的反應和記憶,他又好像在每件事裡都藏著等待人解讀的深意。
讀懂他意思的人,將會像二見月海那樣,獲得飛(接)升(近)的資格。
近衛大人在龍心會有提過,他不是這裡的人,也不是彆處的人。
他實際上是一個缺乏嚴肅的,對所有人都缺乏尊重的遊戲者。
皇亞夢看不出來,她覺得淺間靜水和近衛千代是一樣的嚴肅。
但近衛大人最近溫暖了很多,或許之前大家都誤解了她。
外冷內熱的女王大人就很戳她。
很難有人不喜歡這樣一位高貴、優秀,並懷揣崇高理想的美少女吧。
凡事都會有例外。
在英和,現在大多數同學都知道了[淺間大人多次拒絕五攝家貴女]的傳聞,這裡麵的貴女,包括近衛千代。
也許在五攝家,淺間靜水本身就是他們當中的一份子,他的原名真的叫平靜水殿、源靜水殿、純淨水殿也不是不可能。在文化祭上,還有人目擊到近衛家和鷹司家還在讀國中的大小姐們組團看淺間表演這種事。
總之,大家不再願相信[淺間靜水隻是個鄉下人]這種說法。
他那獨一無二的淡然而高貴的氣質,遠超同齡人的見識,隱隱在英和合縱連橫的手腕,到真正出場就直接對抗近衛家、勸退一條家、勾連二條和鷹司家,可謂一鳴驚人.一切種種,有腦子的人都不會覺得,淺間靜水隻是個底層穢人。
有人說傳聞皆無風不起浪,但更多的傳聞,是一種輿論試探。無論近衛大人還是淺間靜水,兩人對於身上的謠言向來是不屑回應的。而皇亞夢則和大部分龍心會的人一樣,更願意相信她們自己的眼睛——
[淺間拒絕近衛],和[近衛喜歡有馬]這種說法一樣可笑。
明眼人都知道,近衛大人隻是求賢若渴。
那些拿近衛大人惜才的招攬動作當做戀愛談資的造謠者,都該死!
皇亞夢又看了一眼近衛和淺間。
眼前這對立於群玉山頭的兩人,從體育祭就爭鋒相對的兩人,不屑被庸眾理解和認同的兩人,能理解和接受她的後現代荒誕派劇本的兩人,其實比英和的任何一對戀人都般配。
此時此刻,近衛大人主動靠近,又要和淺間聊什麼呢?
近衛落座之後,靜靜看了5分鐘的窗外風景。
庶民的交通工具太吵了,這種平視的景觀視角也令人感到不適。
但如果把這也當做試煉,這一切都能忍受。
本以為文化祭上,淺間靜水會借著幾場演出玩大動作,可惜,隻是單純的演繹了高中生出風頭的橋段——如果她是[謊言之神]的令使,她一定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她至今仍理解不了淺間這種展現魅力的方式。
雖然他真正的才能,是無法公之於眾的。但隻要他卸下偽裝,將他絕世的天人之貌露出來,自有大把蠢貨會為他傾倒。
這種普通又不普通的表演,似乎拉近了他和其他人的距離,但事實上沒有任何人接近他。
所以說,按照父親的說法,他是在向她示範,如何在逆風期塑造不完美卻不死的偶像?
無聊。
原以為是[白色的淺間靜水],到最後站在台前的,卻是近乎斑馬顏色的雜紋。
這也是教訓。人總會為了便利給事物貼上標簽,但最終他們會被這些標簽所蒙蔽。
要問她從中學到了什麼——這段時間社群和媒體倒是被他玩的很好。
絕對力量之下的控製,不在乎純粹,而是活性,更值得考慮的事情,是如何繼續增益這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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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留一定數量卻無力的反對群體,更能團結各派係的支持群體;保留反對的聲音,當做靶子,更能統一支持群體的意見。
贏取人心,這正是她這段時間,終於弄清的試煉主題。
他到底是如何指揮這麼多社群管理人的?他又是如何反向控製英和新聞部的?
這些問題,她都想知道答案。
這段時間,她也終於猜到了自家父親給她的第二個試煉內容。
獲得淺間靜水的支持。
他那超越凡塵的武力,在遊輪行中震懾了所有魑魅魍魎。
這讓她享受了一個多月,沒有暗殺的寧靜。
但更吸引人的,是他那深沉而邪惡的,玩弄人心的智慧。
在古代華夏,範蠡、端木賜這些謀士,在賺錢方麵都有一套。
所以,無論是體育祭、文化祭還是醍醐書屋,都變成了他淺間靜水的斂財遊戲。
保不準,他所屬的那個組織,正因為看中了他的這份能力,才讓他來到英和。
[獲得淺間靜水的支持],其實不難。
但如果讓她付出像不死川理世或者二見月海這樣的代價,她寧願靠自己。
近衛千代很清楚,此刻二見月海的注意力根本沒有放在書上,她那一眼看穿的患得患失,如此可悲可笑。
玩具擁有著比寄生植物更加卑劣的命運——隨時被拋棄的危機,就是懸在她們頭頂的利劍。
似乎她們還很享受?
女性的權力,正是這種愚昧之輩自我物化,拱手讓渡出去的。
想到他們戀愛谘詢部的電影和樂隊演出,近衛打破了沉默。
“電影我看了。沒有組織的任務,所以小醜的表演欲需要其他釋放渠道麼?”
聽到近衛的話,淺間的目光仍在書上,直接回道,
“這句話問你自己更好。”
“嗬,合格的國王不會去當優伶,即便她有超越世上所有優伶的魅力和演技。”
淺間左手扶了一下眼鏡,說道,
“你的瘋顛程度或許已經超過了堂吉訶德。”
近衛看了一眼淺間手中的書——現象學看起來又是無聊的形而上的東西。
近衛千代那雪女一樣的白淨臉蛋上浮現輕笑,
“這句話形容你自己更好。瘋癲即理性,理性即瘋癲。”
淺間有些頭疼,這家夥什麼時候看的福柯?
“有些等式是不可逆的,不要告訴我你連集合概念都不知道。”
“這種程度的諷刺,不痛不癢。”
淺間歎了口氣,近衛千代的世界觀裡隻有自我,對非我的不可接納程度甚至超越了一塊頑石。
“是我的問題,如果你對胡塞爾的[主體間性]有概念,就不會偏執到這種地步。缺乏共識的溝通沒有結果,不過是各自輸出。
所以,有什麼話就直說,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近衛千代討厭淺間用這種居高臨下的、失望的語氣對她說話。
他對自己展現出的失望,占據了她不愉快記憶的80%以上。
但她能理解,懲罰的欲望、教育的欲望、治療的欲望,看起來如同黑色、灰色、白色一樣涇渭分明,其實這些都是權力的倒影。
配合他無與倫比的謊言技巧,他正在一步步蠶食著英和說教的權力。
她也完全看清了,如今的英和,不過是一群意誌薄弱者、崇拜聖痕與碎片之人聚集的學校。
他並不像她之前判斷的那樣,沉溺在膚淺的道德感滿足之中,而是用演技卸下所有人的防備,用另一種精神暴力,比物理暴力要高明得多的東西,去竊取隱形的權力——認同感。
所以,她正在克服內心對誇誇其談的抗拒,她正在龍心會和一些愚蠢中帶著幾分嚴肅的人推心置腹,她正學著曹操燒信與割發代首的套路,收攏著醍醐書屋已經被打散的董事會成員。
她很好奇,在醍醐書屋這片第二戰場,他還會用什麼手段,收攏人心。
“作為醍醐書屋的大股東,下個月的半年度經營會議記得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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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衛千代的話音剛落,正豎起耳朵聽的二見用好奇地眼光看過來。
淺間不理解為什麼近衛要在公眾場合聊這種事。
“行。我也會發起股東會臨時會議的提議,你作為總經理,請做好述職準備,特彆是財務方麵。”
“.所以,你盯上我,是為了通過我接觸父親?或者說,你們組織需要一個能擺在台麵上的洗錢渠道?”
“.你太看得起你自己和醍醐書屋了。”
淺間不清楚,這次林間學校,近衛千代又會整什麼幺蛾子。
但他能明顯地看出,近衛千代現在的臉色非常不好看。
難道說又搞貪汙了嗎?
還是,連近衛千代這種石頭也中招了?
不對,眼神不對。
近衛千代在天台的那些話,應該是和當初來戀愛谘詢部發布任務一樣,不過是為了動搖他而作出的試探。
她的話裡,前前後後都是對那個不存在組織的打探。
淺間為自己的這份清醒感到自豪。
但或許是對近衛千代的厭惡發揮了重要作用。
近衛閉上了眼睛,而淺間則繼續看書。
隨後兩人進入了可怕的沉默。
這種冰冷,仿佛給車廂裡灌入了北風,除了不死川,沒有人再張揚笑談。
剛剛十餘人試圖聽清英和一年級最具權勢的兩人之間的交談,可惜隻零星聽到了理性、股東、財務幾個詞。
果然五攝家培養人的境界就是不一樣,學業還沒結束,就要參與到家族的事業中來。
更讓人在意的是,淺間靜水居然是近衛家族企業的大股東.
英和帝師的名號,在一年a班算是徹底坐實了。
沉默的氣氛一直持續到淺間看完手中的整本書。
現象學,是一種對最初意識的還原,以及對事物本質的指向性的分析。
如今的意識,建立在曆史文化的影響之中,正如現代的大部分人看到紅色五角星,與3000年前的人看到紅色五角星,反應一定大不相同。柏拉圖曾認為人類所生活的世界是虛幻的,隻能困在洞穴中,看著牆壁上被火把照映上去的影子,真實事物的形狀、顏色無從把握,人也因為枷鎖,無法離開這個洞窟。
這個【洞穴之喻】,在西方哲學史上,一直延伸發展至康德的不可知論。然而,幾千年過去,科技飛躍發展,也許人類並沒有真正走出洞穴,而是又深挖了一個洞穴,蓋上了電影院,看著於洞穴之外的世界差異更大的虛幻之物。
胡塞爾提出了還原和超驗兩個路徑,豐富了康德的先驗主義,一定程度上駁斥了神秘主義和不可知論,以及建立在其上的宗教與玄學。但整體理論框架,存在模糊性和矛盾性,他對於科學的理解,在如今看來也有些滑稽。
淺間歎了一口氣。
庸人研究哲學,是希望能減少日常生活中不能理解事物的數量。
閱讀胡塞爾和閱讀海德格爾一樣,並不存在快速理解的公式。哪怕中間存在各種不認同,不理解,隻有翻完這本書的最後一頁,他才能有評價這本書的真正資格。評價一個人亦如此,很多人隻有死去,才能蓋棺定論。
但先驗主義和經驗主義的綜合應用,能夠幫他梳理判斷近衛千代這個人的類型。
好的不學學壞的。
屬於那種溝通一次就會讓老師產生想放棄念頭的問題學生。
她看福柯也許是想成為規訓彆人的主體,但事實上她才是應該被隔離的那群人。
此刻她一言不發地坐在自己左邊,哪怕拿一個裸體的情趣玩偶放在他的左邊,也比此刻自在。
當然,更讓他不自在的,是他肩頭上二見大明神沉睡的螓首。
那份香甜的觸感,或許比她的夢更香甜。
淺間想到了裡爾克的詩——【她是柔軟的詞彙,被事物的文本所包圍。】
還有半個小時到站,就讓她再任性一下吧。
他打開手機,在亞馬遜上搜索起[紮古的帶刺肩甲]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