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了，真是他媽的飄了啊。
當楊孫李三人你一言我一嘴的強調著他們在公司的貢獻，對公司戰略層麵的事情指手畫腳時，陳立的臉也跟著越來越黑。
尤其是楊俊飛最後說的那句話更是讓陳立心底怒火叢生。
這三個人裡楊俊飛是最年輕，腦袋最靈光，想法也最多的，這種人在這個年紀做出了不錯的成績，會有這樣的野心和這樣的想法其實很正常。
但這在團隊裡是大忌。
陳立雖然跟他項目組裡的人走的很近，但這是中層管理者必須要做的事情，就像呂堯也會親自下基層，為了能更好的了解基層，有時候還會跟人唱雙簧，以此獲取真實的信息。
互聯網企業的競爭就像是在紐北賽道上刷極速成績。
想要獲得好成績那你打造出來的東西就必須是真正用心的，不然是騾子是馬拉出來一溜你就知道了。
至於為什麼會有人執著紐北或其他公開的競賽測試項目，主要還是因為測試項造假的可太多了。
就像2015年這個時間點的車企。
國內版和國外版的車在安全性能上是截然不同的，有些車企既想要節約成本又想要通過測試，就會給車子的測試項上保持用料，其他不測試的地方就狠狠的偷工減料。
而在未來，某些車企為了拉踩甚至還會選擇公開作弊，就算被扒出來了也完全悶頭不發聲，拚的就是對市場輿論的把控，以及信息繭房的厚度。
而當一個團隊裡出現楊俊飛，孫軍，李建國這樣的人，那這個團隊的向心力就會逐漸垮掉。
這就相當於那台刷極速的車上核心部件開始出現問題了，一旦核心部件出現問題，彆說衝刺好成績了，車毀人亡都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所以這個時候陳立最好的辦法就是立即跟這三個人劃清界限，然後把情況彙報給呂堯，把這三人即刻開除，並打消其他人心中的疑慮。
但還是那句話。
《射了個射》項目組起太缺人手了，尤其這三個還是技術骨乾，開除他們容易，但後續怎麼辦？
所以陳立等楊俊飛說完就虎著臉起身，居高臨下的盯著楊俊飛他們：“這種話今晚就隻有咱們四個知道，我可以當沒聽見。但你們要是還抱著這樣的想法，甚至把個人情緒帶到工作中……辭職報告我時刻給你們準備著。”
陳立說完就打算走人。
但他最終還是心軟，背對著楊孫李三人說道：“我再提醒你們一句，千萬彆把平台當成自己的能力。”
很多年輕人，尤其是銷售行業的人，一旦做出點成績後很容易就會飄了，覺得老板不過如此，自己都那麼牛逼了為什麼還要受老板的氣？
慢慢的這些人就會跳出來自己單乾，然後被社會一圈毒打，才知道有些事情的運轉邏輯壓根不是他們想的那樣的。
可偏偏這些血的教訓，光聽彆人說作用還不大。
隻有等自己也出去碰的一頭血了，他們才知道自己當初有多單純，有多愚蠢。
陳立不打算教他們做人，該說的話也都說了，如果他們能自己及時醒悟過來那往後都好辦，如果醒悟不過來，那他也算是仁至義儘了。
畢竟他都沒把這件事捅給呂總。
……
團建之後，陳立能感覺到他們項目組這邊的氛圍有所好轉。
雖然人手依舊緊張，很多方案也被砍了，但在這樣的壓力下，反而促使他們必須精益求精，儘可能的追求效能最大化，以此來確保《射了個射》這款遊戲的良好運行。
就連楊孫李三人也都不在公司散播負麵情緒，隻是他們的工作積極性也不怎麼高，工作的態度甚至是有點糊弄了。
看在過往的情分，以及現在人手緊缺的情況下，陳立忍了。
不過他還是向上麵遞交了擴招人手的報告，希望新鮮血液的加入，可以讓之前的老油條們稍微有點危機感。
呂堯這邊也拿到了陳立遞交上來的擴招請求，實際上，上南光岸網絡有限公司這邊一直都掛著高薪招聘的啟示，甘曉曦也一直在搜羅著市場上的遊戲行業人才。
但這種技術性的人才跟好男人好女人一樣，並不怎麼在市場上流通。
各大廠商都會把這類人員捂在手心裡，薪資待遇方麵也會給的足足的，就算是遇上經濟不景氣了要裁員，那一般也會先從無關緊要的方麵進行裁員。
當然這裡麵也有例外，那就是大廠的技術性人才。
大廠是一個有點類似官場的地方，在那裡麵技術反而是次要的，人情世故還在技術之上，而不通人情世故，門頭乾事的技術人員就很容易成為hr們降本增效的目標。
比如滴滴在未來就會有一次服務器崩潰，長達二十個小時的時間裡滴滴出行軟件業務邏輯出錯，損失千萬級訂單量和超4億的成交額，直接間接造成的損失高達十億級。
而這一切的原因，僅僅是因為降本增效降到了集團深水區，把真正乾事兒的人給乾掉了。
十年後的滴滴也再也不是“滴滴大戰”時的那個滴滴了。
不然滴滴的業務也不會在十年後被高德追上，高德地圖在十年後日活用戶過億，市場份額接近百分之40，日均訂單量破千萬。
同樣的事情在2015年仍舊存在。
呂堯挖過來的馮暨等人，就是大廠內部官僚形式的犧牲品，把真正乾活的給開掉，反而讓一群搞營銷做業績的銷售在項目內作威作福。
但光想著撿漏大廠不要的技術人才來發展壯大，這是不現實的。
更彆說這裡麵還涉及了地域的阻隔。
所以呂堯這邊早在去年年尾的時候，就在跟校方和一些校外培訓機構合作。
國內院校課程教授的遊戲行業知識大部分都是過時的，學的那些東西不能說毫無用處，隻能說用處不大，所以很多遊戲，動漫，建模或畫圖行業的學生在正式進入職場前，都會進入校外培訓機構進行職前培訓。
呂堯以前有個高中同學就是搞這個的，他在魯州省搞這一塊還搞得有聲有色。
剛畢業那會兒聚會的時候還聽那位哥們抱怨過，說現在大學生上四年大學不如一年校外培訓，尤其是呂堯剛才說的那幾個行業。
學校裡壓根不會教你最新的ae，aya，3dax軟件的使用，這些東西你都得自己學。
在這些校外培訓的機構裡，不難發現一些好苗子，所以呂堯跟上南，上南周邊甚至散裝省周邊的一些校外培訓機構都做了對接。
校培生計劃也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隻是校培生計劃是一項長期投入，遠水解不了近渴。
所以呂堯特地找陳立聊了一次：“現在國內遊戲行業，尤其是手遊行業蓬勃發展，咱們上南旁邊還有大海市這麼個超一線城市虹吸著，短期內人手確實難辦，還得讓你們那邊再辛苦下。”
“我給你們月績效再提高一些，讓大家多擔待下。”
陳立也明白現在的情況，呂堯還願意給項目組加績效，他還能說啥？
悶頭乾唄。
等到快四月底的時候，呂堯公司第一批校培生已經可以熟練勝任他們公司一些簡單基本的工作了，新鮮大學生進入職場雖然毛手毛腳，做事情也容易出岔子。
但職場新人就一點好——虛心，熱情，任勞任怨，尤其2015年還是個你多勞就能多得的增量時代。
所以新一批的職員大批量進入職場後，很快就讓光岸網絡各大項目組多了一股鮮活的力量。
馮暨和楊琦那邊甚至還重點提拔了幾個新人。
因為這些新人的腦子確實靈光好用，和現代互聯網最新的動態之間呈現出彼此糾纏的狀態。
互聯網公司的發展是很快的。
企鵝二十多年四次重大組織架構調整，抖音不到十年間內容風向變動多達八次，就算是阿裡也一直在緊跟互聯網趨勢的發展。
而新腦子對互聯網氛圍和風向的感知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所以新人被重用也沒什麼奇怪的。
陳立那邊也利用新人給老人們敲警鐘，這群新人更聽話，更能吃苦，也更有想法，在他們投入工作後，出了不少好方案，也做了不少技術迭代。
但新人的到來嚴重衝擊了以前那群老人的利益。
畢竟年終獎金的發放是按照年內貢獻來計算的，如果繼續讓這群新人這麼搞下去，那今年的年終獎他們還要不要了？
於是，一係列職場坑人的方式就開始出現在《射了個射》的項目組中。
比如，把一些瑣碎沒什麼價值的事情分攤給這群新人。
比如，故意在新人的工作裡搞點手腳弄得他們出錯，然後趁機打壓他們。
比如，小組開會的時候故意挑起爭執激怒新人，然後給新人扣情緒不穩定的帽子……
這一套組合拳打下來，《射了個射》項目組內的工作氛圍開始迅速惡化，大家的工作積極性受到影響的同時，《射了個射》的遊戲體驗和運營也開始逐漸出現問題。
等到四月快結束的時候，四月的日活用戶流失竟然接近百分之10，流水更是相較三月下跌了17個點，各大平台對《射了個射》的評價也開始出現不少負麵的聲音。
就像前麵的那個例子……
當一個公司的組織架構和工作氛圍出現問題後，那麼一定會在成果上體現出來。
就像一輛車的動力係統出現了問題，不管是霧化噴嘴出問題，還是僅僅加的油不對勁，都會影響這輛車在賽道上衝成績時的最終表現。
《射了個射》項目組可能發生的問題呂堯其實早就知道了，他早就安排了幾個獵頭公司的人幫自己打探情況，以此了解公司目前的運轉。
oba手遊項目組因為目前還沒什麼利益牽扯，所以氛圍都還挺好的。
《射了個射》項目組內新人對工作氛圍的評價就很一言難儘了，尤其是那些看起來比較老實的女性員工，更是被欺負的厲害。
知曉這些事情的呂堯一直任由事件發酵著。
驕兵悍將是彈壓不住的，你越是彈壓他們的逆反心理就越嚴重。
所以古往今來對付驕兵悍將就隻有兩種法子，要麼你就是這群驕兵悍將裡最驕最悍的，這樣他們就會怕你服你，比如李世民和朱元璋，李世民手底下猛將如雲，驕兵悍將更是多得不得了。
但為什麼沒人敢衝李世民齜牙？
因為他李二就是那個時代最牛逼的驕兵悍將，誰家皇帝能親自帶領三千玄甲來回衝陣啊？殺的袖袍盈血不說，一生征戰光是戰馬都死了六匹。
朱元璋也一樣，手底下猛將如雲，但最他都能壓得住，所以不虛。
至於後來老朱為啥開始大肆殺戮功臣，主要還是因為朱標死的早啊，說真的朱標死的時候，藍玉那一幫子太子派猛將比自己老爹死了都難過。
所以對付驕兵悍將的第二種法子，那就隻能是殺光。
放到職場就是開除。
但開除也講究個名分，更彆說呂堯這種心臟的就算是要開除他們，也要把他們廢物再利用，榨乾最後一絲價值。
盤算著時間，呂堯琢磨著應該差不多了，四月底把那幾個驕兵悍將乾掉，然後借助“五一”的天然流量
隻是在動手前，陳立卻先找到呂堯這邊了。
……
呂堯辦公桌前，陳立站在呂堯辦公桌前不遠處。
其實公司越做越大後，呂堯也有了屬於自己的辦公室，隻不過呂堯不太喜歡坐辦公室，他喜歡四處溜達，不同項目組，不同公司都有呂堯的工位。
光岸網絡遊戲公司的公司總裁辦公室，呂堯一般把它當成會客區來用。
看著站在自己桌前不遠處的陳立，呂堯靠在工學椅靠背上淡笑著問道：“來找我又不說話，怎麼個事啊。”
陳立抿了抿嘴唇，實在是有些不知道怎麼張嘴。
實際上隨著呂堯打通小米用戶群，字節跳動社區，以前年前那一波營銷，《射了個射》的用戶量是一直在爬升的，但在用戶量爬升的情況下，日活和流水卻在下降，這就說明項目組的運營出了很大問題。
《射了個射》是公司的首款產品，也是呂總帶著背後資源一路打通了營銷鏈路，在企鵝這尊龐然大物的碾壓下另辟蹊徑站穩了腳跟。
可現在，他卻交出了這麼一份難看的答卷。
眼見陳立跟個木樁似的杵在自己工位前，呂堯起身說道：“那咱們去我辦公室談。”
等呂堯領著陳立進入辦公室，他一邊收拾準備泡茶一邊說道：“坐吧。”
陳立這才抿著嘴唇說道：“我沒臉做。年前的時候咱們才做過動員大會，才經曆過那麼輝煌的時刻，可年會之後才短短兩個多月，我們竟然能在用戶增量的情況下搞出現在這個成績……”
“我作為項目管理，我難辭其咎。”
呂堯收拾好東西把陳立按下去坐到沙發上，說道：“那也先坐下喝口茶。”
等陳立坐下，呂堯一邊泡茶一邊說道：“你那邊的情況我也有了解過，你覺得現在這個情況問題出現在哪兒？”
陳立把責任全攬下來：“是我管理不力。”
呂堯笑了：“嗯，我聽說《射了個射》項目組最近的氛圍非常的不好，新進組的新人抱怨都還挺嚴重的，我覺得這已經不單單是管理上的問題了，而是風氣的問題。”
“風氣這個東西看不見摸不著，但它確實對士氣和效率有著極大的影響。”
呂堯把泡好的一杯茶遞給陳立：“我覺得這個事情得嚴肅處理，你可能跟組裡的人處的久了，有感情，所以我覺得這個事情可以我來做。”
陳立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最終他點點頭同意道：“好！”
項目組內風氣整改的事情呂堯表現的刻不容緩，下午的時候呂堯就把把三個項目組的員工全部都召集起來，幾百個人聚集在公司的大會堂裡。
三個項目組的高管也都在。
大會堂裡，在幾百雙眼睛的注視下，呂堯拿著話筒走上會堂講台：“大家好，我是呂堯。”
“最近公司發展的很快，也多了很多的新麵孔，有些新人也可能見過我了，但彆聲張好嗎？”
有些看呂堯覺得眼熟的人很快反應過來，然後大家不由得笑出聲來。
用較為輕鬆的方式開場後，呂堯就講述起公司的發展曆程，講述公司在過去這段時間取得成績，本就乾傳播營銷的呂堯在語速，咬字的輕重緩急上都有很經驗，娓娓道來的講述漸漸把大家的注意力都拉了過來。
說到振奮人心的地方時，呂堯那低沉卻激昂的聲音，配合肢體語言讓很多從去年奮戰至今的老員工不自覺得內心驕傲起來，很多人下意識坐直了腰板，與有榮焉。
但很快。
呂堯就話鋒一轉：“但距離我們的高光時刻過去還沒多久，我們的項目組，似乎就不再是去年那個勇猛精進，輕快無畏的行業屠龍者了。”
說著他轉身來到講台上拿起一份報告，在手裡揚了揚後說道：“過去的四月份，我們的用戶明明在增長，但我們的日活用戶，流水業績相比三月竟然在下滑。”
“同時我查閱了項目內的工作內容，相較去年輕快簡潔的流程竟然莫名其妙拖遝起來，遊戲內的日常維護，運營，優化也在不停的出問題。”
呂堯把手裡的報表文件“啪”的一聲摔在演講台上：“五月是有勞動節的，但五月的活動策劃竟然在前幾天才敲定，然後趕著前幾天才敲定，這是不對的。”
“其實我早就察覺到了公司內的風氣有問題，也嘗試跟各個項目組的負責人溝通，並解決這個問題。有的項目組做的很好，但有的項目組——”
呂堯眼神冷峻下來，盯向《射了個射》項目組：“有的項目組做出了成績，驕傲了，甚至傲慢了。”
說著呂堯開始點名。
除了“楊俊飛”，“孫軍”，“李建國”外，呂堯還點出了六七個開始渾水摸魚，跟著楊俊飛他們欺負新人的老人。
說著呂堯還從演講台上麵拿出好幾份報告：“這是我們職能支援線人事部門從新人那裡了解總結的報告，其中有好幾份都是有關《射了個射》項目組職場欺淩的報告。”
當呂堯拿出那幾份報告後，坐在台下的那幾個人頓時臉黑起來。
有幾個心理素質差的甚至當場就慌張起來。
呂堯再次把文件摔下，語氣平靜卻冷硬的說道：“互聯網公司的發展從來都是分秒必爭，我們的目標更是宏偉且艱巨的，為了完成我們的目標，我，以及在座的很多人都付出了很多的辛勞和汗水。”
“所以！”
呂堯擲地有聲道：“我決不允許有部分害群之馬，破壞我們的前進的步伐！所以我在這裡宣布，這場會議後，就會將相關人等一並開除！希望大家可以引以為戒。”
嘩！！
大會堂裡頓時一片嘩然，相熟的同事間立即竊竊私語起來，大會堂裡頓時跟蒼蠅掉馬桶裡一樣充斥著“嗡嗡嗡”的聲音。
很多其他項目組的人都好奇的張望向《射了個射》項目組所在的區域，射了個射項目組裡也有不少被欺負過的新老同事都開始望向楊俊飛他們，一邊交頭接耳一邊竊竊私語。
“就是他們吧？才十幾個人就拖累了整個項目組！害群之馬實至名歸了屬於是。”
“是啊，平時那個楊俊飛鼻孔都快飛天上去了，好像整個項目組他們最牛逼一樣，也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信。”
“就是就是，他明明那麼普通卻那麼自信。”
“我果然沒來錯地方，小呂總超級棒的，這種害群之馬也說開就開了耶！”
一道道議論的聲音仿佛貫耳的魔音般貫進他們的耳朵裡，來自呂堯和周圍同事羞辱和嘲弄，讓楊俊飛他們仿佛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唾棄。
而在幾百雙眼睛的注視下，他們也終於感受到什麼叫眾口鑠金，人言可畏了。
麵對那漫天嗡嗡嗡的嘲弄，這種場合下他們甚至沒有站起來反駁呂堯的勇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