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長忌聽見老公兩個字的時候,原本身上的戾氣像是被瞬間摘除了似得。
他按了按微跳的太陽穴,忍住笑意將手跌在腹上靠著椅背展示出聆聽的姿勢:“你說。”
於是,一隻小兔有禮貌的站起身。
揚起正義的小臉:“你們真的好欺負人!為什麼要這樣和裴長忌這樣講話?這本來就是他的東西,他母親臨終留給他的,為什麼到你們嘴裡就成了沒規矩不尊重長輩?”
語出驚人,整個餐廳都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
二伯擼著袖子想要起身:“有你什麼事?”
裴長忌的指尖敲了敲桌麵,陰沉冷掉的臉讓二伯的話從喉嚨憋了回去。
黎因的心臟突突跳著,有一種護犢子似得心境油然而生。
裴長忌注意到他手上攥著的紙巾都在抖。
“怎麼沒有我的事?我裴長忌的事,就是我的事!”
黎因漲紅著一張小臉;“還有,一進門就看到了你們客廳裡掛著的全家合影,根本就沒有他,難道他不算是你們家裡的人嗎?你們說的港口的事我不清楚,但知道他工作超級無敵辛苦的好不好?!”
深吸一口氣,說的太多有些缺氧:“好多次回家手上都破了,身上也濕漉漉的,因為工作他常常年失眠,焦慮,這是他母親的產業他怎麼會不上心?”
“他夜以繼日工作忙到身體出問題,你們卻說他躁鬱症不能掌控商會。”
“他失眠整夜整夜睡不著,隻能用工作麻痹自己,你們一家人其樂融融 ,這時候怎麼不想著他?”
“而且,你們是長輩又怎麼樣,長輩就可以欺負人嗎?就可以隨隨便便否定一個人的努力嗎?”
“我請問呢林姨,都說繼母難當,你假惺惺的樣子真的很裝!這麼多年,難道你都不知道裴長忌不吃香菜的嗎?桌上哪一道菜他能吃啊?難吃的要命。”
“你們自私,虛偽,貪婪,從小他母親去世,霸占他的財產,一家人用他的錢揮霍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他賺回來要多辛苦?我確實是殘疾,腺體不好也不夠優秀,可他不嫌棄我,你們這些惺惺作態的長輩憑什麼嫌棄我?是他要和我過一輩子。”
“你們要錢的時候,能不能心疼他一點啊,他很不容易的好不好?”
“所以,你們如果不心疼他,就不許指責他!”
黎因的腦海中清晰知道裴長忌的童年,孤獨,沉默,寂寥。
說完這一番話,黎音的腦袋真的開始缺氧發暈,他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就是不想看著這群人這樣針對裴長忌,隻有他可以,隻有他能欺負裴長忌。
因為裴老板對自己還是蠻好的、
他不能讓這些人把錢搶走,吃了飯還要罵廚子。
最後他發言,宛若一隻兔將一隻狼擋在身後似得雄偉:“不許你們欺負他!”
“今天的飯局有你說話的份嗎?”
黎因一噎。
裴長忌嘴角線條緊抿,明顯黎因的發言全部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是我娶進門的,憑什麼不能有?”裴長忌反問。
黎因哼了一聲:“就有!”
他靜靜的看著黎因氣鼓鼓的坐在自己身邊,原本淩厲的目光落在他的麵頰上,輕輕擦掉他的眼淚。
黎因自己頭腦發蒙,伸手一摸臉上的竟然是淚。
林月愣住了,裴老爺愣住了,飯局陷入僵局。
劉嫂都忍不住從廚房探出頭。
一時之間,好像所有人都被罵了。
黎因吧唧一下坐回椅子上,因為緊張手裡全是汗,他臉上不知什麼時候掉下來的眼淚,一擦竟然還在流。
手在發抖,這麼激情開麥,他害怕裴老爺一會不會過來打自己吧
“你算什麼東西敢這麼和我說——”
“他算什麼東西?”裴長忌乾脆將手上的杯砸在桌麵,站起身:“裴偉華,你又算什麼東西?”
“哥,你怎麼能這麼和爸說話爸有血壓”裴最然嚇壞了,聲音都有些發顫。
因為此刻在這棟房子蔓延的琥珀鬆香,是迫人的。
“他舍不得死。”
裴偉華的臉色氣的發白,抄起拐杖就要扔過來,被裴長忌在半空中擋住,反手扔在桌上。
菜盤子被砸的叮叮當當響,碎了八瓣。
“你為了這個oa竟然和你親爹叫板?!”二伯不可置信的大喊,若是放在以前,裴長忌懶得計較這些,隨手都會給個幾百萬讓他們閉嘴,今天竟然一分錢沒有,這怎麼得了。
大伯道:“他分明是看上裴家的錢,讓你買了爛地!京城裡長行商會都成了笑話。”
林月更是直接哭起來:“造孽啊”她走過來像是要給黎因下跪似得動作:“林姨求你,今天是老爺過壽,孩子你不要咄咄逼人了。”
黎因:“?”
誰咄咄逼人啊?
這些人怎麼吃了飯還要罵廚子,從裴長忌兜裡掏錢還要吐一口。
是裴長忌的錢,那是他們的婚內財產!他就算是為了自己也要好好守護。
“你敢說這個oa不是為了錢?裴長忌你竟然帶著他來鬨自己爹的生日,安的什麼心!”
“哥,那塊地真的爛了,四千萬不能這麼打水漂!”
“誰說打了水漂,”裴長忌一開口,現場嘈雜的聲音頓時熄火,
目光掃視過去,壓的他們心驚膽戰。
老二唇微抖:“不是已經”
新聞上已經說了,就是爛了。
他們就指著這塊爛地借題發揮呢啊!
“政府早就準備收購做新港口,你們不知道很正常,因為你們已經被趕出商會,這些事自然不會落到你們耳朵裡。”
“而且,這塊地是我聽黎因的話買的,利潤翻了多少倍,我都會送給他。”
黎因;oo!?真的假的?
政府征地,四千萬直接翻倍到上億資產。
一聽到這麼多錢不屬於自己,裴家人宛若看見大廈轟然倒塌。
“逆子!”裴老爺子氣的直抽抽,一個白眼翻過去口吐白沫。
林月又哭又叫,兩個大伯也說著家門不幸,兩兄妹張羅著叫救護車。
黎因的手腕被牽起,那隻手有些輕微的顫,在嘈雜的背景聲中穩當當的牽著他走出老宅的門。
“走吧,我們回家。”
秋天的晚風吹在麵頰,黎因一瞬間有些恍惚,他覺得裴長忌此刻應該是難過的。
親生父親在他沒出生的時候就在算計他的母親,算計著他的一輩子,生而不養,黎因覺得這個看起來高大的alha好像和自己上輩子一樣孤獨可憐。
什麼嘈雜的聲音都被丟在身後,連宋打開車門兩人上車。
靜靜的。
一路上裴長忌的視線看著窗外的風景,喉結微動。
男人向來是沉默寡言的,車子停在大門口,連宋識趣的下了車。
氣氛陷入一種詭異的尷尬中。
不安的挪動屁股,真皮座椅咯吱咯吱響。
黎因拍了下自己的嘴巴,氣自己剛才怎麼能多嘴到這種地步,他們隻是聯姻而已,自己這樣算是越界。
自己剛才是瘋了嗎?!!
那個裴老爺子都吐白沫了 ,不會真的氣死吧?
可轉念一想他也是真的氣不過,害得他心臟到現在都害怕的怦怦跳,他仔細的撫摸著胸口平複心情。
他捏緊衣袖,小幅度的湊過去問:“我剛剛是不是說的太多了?”
男人的沒有回答,隻是胸口的起伏比剛才強。
裴長忌今天穿的棕色風衣裡麵也是貼身白襯衫,頭發沒有像往常一樣抓起來而是柔順的落下來,細碎的劉海擋住眼眸。
他的手落在裡黎因的手背上。
黎因不理解裴會長和自己牽手的意義是什麼。
粗糲的指腹輕輕摩挲,這樣細膩的肌膚讓他想起黎因原本就是個嬌氣的oa。
這麼嬌氣oa,竟然剛剛在為了他和裴家人吵架嗎?
沉穩的氣息一瞬間有些慌亂,他沒說話,垂眸直盯著他,目光無比攝人,翻湧著無數細線的眼底有一根是不輕易流露出的溫柔。
這麼多年,他早就習慣了。
無休止的學習和工作,讓他年紀輕輕就在京中港口站穩了腳跟,這些人抱怨他賺的少,失去項目的時候,從未想過他才二十六歲,人生有大把時間被允許去犯錯。
那一屋子裴家人,竟然是黎因說出,‘心疼他’
心疼他
黎因揚起小臉,大聲質問一桌子裴家人‘你們究竟能不能心疼一下他?’
裴長忌腦海裡再次浮現隻覺得有些好笑,他哪裡來的勇氣。
黎因是個連說話大聲都不能承受的軟o,想到這,裴長忌心底某處堅硬的地方像是被柔情砸開了一處豁口。
他的雙眸驟然一沉,嘴角噙著分明的笑意,眸中的華光竟然比往日還要沉了些許,眼角是紅的。
黎因不解的問:“您是哭了嗎?”
是因為家裡人逼的他難受,這些年工作太苦,還是因為他多嘴呢?
畢竟也算見證了豪門爭鬥的秘辛。
黎因開始自責,說自己被豬油蒙住了心,做了什麼都忘記了。
“是我不好,不應該插手您家裡的事,是我沒找準自己的位置”他低著頭認錯,大大的軟耳不合時宜的從帽子裡落出來。
他又氣鼓鼓的將耳朵塞進帽子裡,邊嘟囔:“耳朵不掉毛的。”
弄完以後重新開始認錯,耳朵又掉。
氣鼓鼓qaq
不過他顧不上這麼多,想先把麵前的男人哄好再說,撒嬌總是不會出錯的吧,自己也沒有惡意,裴會長一定會大人大量原諒自己的嘟~
下一秒。
黎因張開了自己的手臂,輕輕用自己的手臂圈住他,抱著他:“你彆哭,也彆生氣嘛”
緊張又有些膽怯的取悅,下巴微抬著示意,鼻尖蹭著他的肩膀,低低的說:“以後我不再越界,我錯了我隻是——”
是什麼。
黎因來不及想。
裴長忌的身影一動,掌心捧著他的臉,溫熱的氣息撲麵而來。
他清楚的看到男人濃密的睫翼琥珀一般的深沉眼眸是紅的。
裴會長真的哭了啊
在他發愣的幾秒,男人已經湊得很近。
黎因甚至連躲開都沒來得及反應,這個動作遠比他剛才在飯局上的話更加越界,裴長忌牢牢扣住他的臉頰,阻止他逃潰。
不算用力,在狹小的車後排裡足夠用手指強勢的吻住他。
呼吸停住了。
“唔?”
黎因:“oo????”
黎因僵硬的接受著這個不明所以的吻,親吻細密,他的小幅度掙紮全部被壓住。
直到他的腺體開始被催出茉莉香,卻全部被琥珀鬆含住。
裴長忌的鼻尖抵著他的鼻尖,他低聲輕笑,薄唇輕啟:“黎小兔。”
男人的聲音沙沙的,啞啞的。
他幫黎因托好兔耳朵,柔軟的觸感在掌心中輕捏,兔子的耳朵是命門動彈不得,喉結輕滑了下,眼眸漸沉。
深沉的眸中蘊著潮湧,好像和窗外的夕陽一起在烈焰中焚燒。
“你是笨蛋嗎?”
黎因的耳根已悄染緋紅,他的耳塞像是失效了似得,能聽見血液流動的聲音,也有心臟撲通撲通跳的沒完的劇烈,他無措的張了張嘴。
沒想到裴長忌又捧著他的臉吧唧親了一口,他徹底蒙了,連忙從男人的手裡搶回自己的耳朵,下意識抬手狠狠的——
(非常輕不敢打堪比擦嘴的力度)打了裴長忌一個無聲的耳光。
他局促的小臉緊張的紅溫:“你你耍流氓就算了!怎麼還罵人呢?”
氣鼓鼓jg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還超雄,自己剛才明明幫他出頭,裴長忌怎麼還演上恩將仇報了??
合同可沒說賣身的事!
這是另外的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