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易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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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起初尚心存希冀,盼著女兒想通了也許會自己回家來,每日著人將徐馨閨房收拾齊整,就為了營造無事發生的假象。

但,三日之後依舊不見消息,王氏方才死心。徐馨鐵了心不肯讓人找到,即便強行縛回,她也不會乖乖坐上花轎的。

她怎就生了這麼個犟種?

王氏每日去鬆鶴堂中請安,老太太還裝作沒事人樣問她怎麼不見大姐兒,連文思遠也不見蹤跡,她還打算叫他來寫幅壽字呢。

王氏恨不得撕爛那張皺巴巴的老臉,跟她在這裝模作樣打啞謎?她看老虔婆倒是巴不得快些事破,生米煮成熟飯,她便不得不捏著鼻子將女兒許配給文家——興許連私奔都是老虔婆授意,文思遠哪有這個膽子從王府搶人?

徐寧敏感地嗅到最近府中火藥味兒,但她也沒多想,仍舊如常練字、繡花、做幾個不痛不癢的活計。

她答應王珂的香囊當然不能完成太快,否則王珂就有理由歸家去了。

她雖然盼著王家找媒人說親,但在此之前多培養點感情總是好的,聽說男人對初戀往往難以忘懷,她為何不能試著成為王珂的白月光呢?婚姻同樣需要經營,有個事事順從自己的丈夫總是好的。

徐馨不見了,這事在府裡已不再是秘密,倒是少有人將她與文思遠的出走聯係在一起,畢竟大小姐眼高於頂,哪會看得上一貧如洗的教書先生。

徐寧卻想起嫡姐有幾回在自己跟前莫名其妙提起文思遠,似乎有種奇怪的妒意。那次一同到學裡去,她看文思遠的眼神水汪汪的,跟餳著蜜一般,濃到化不開。

誰成想一對自私自利的父母竟生出個戀愛腦傻白甜,放著榮華富貴不要,甘願為愛撞大牆。

但,文思遠真愛徐馨麼?徐寧不這麼認為,甚至文思遠先前對她的追求也像是勢欲熏心的表示。

這麼快就移情彆戀,徐馨竟一點不懷疑,還拋下一切跟他私奔,徐寧真覺得嫡姐的腦子是否燒香時跟香灰一起倒掉了?

她倒不怕文思遠始亂終棄,就算對方是真心罷,可聘為妻奔為妾,能有什麼好下場?

也許文思遠還得靠著徐家,會好好敷衍徐馨,但,這種一看就充滿利用算計的感情,其中滋味也隻有自己知道。

徐家這回走了步臭棋,與靜王府的聯姻注定要泡湯了。

徐寧並不十分擔心,此事不雅,即便靜王記恨,也不會明麵上對付徐家,頂多暗地裡使點絆子。而王家的勢力儘在晉州那邊,對即將遠嫁的她可謂毫無影響——隻要適時地將杜氏接過去就行了。

她卻想不到嫡母會主動找到自己。

王氏派人來請,徐寧還以為她要討論與王家的親事,要掩蓋一樁醜聞,就得用另一個新聞,後世那些壓熱搜的不是普遍操作麼?

然而,嫡母說的卻是讓她代替馨姐姐出嫁。

徐寧有點不相信自己耳朵,來真的?她沒聽錯?

王氏拉起她的手,勉強笑了笑,“我知道委屈了你,可這會兒咱們伯府正在危難關頭,你若不肯幫忙,我又能找誰去?”

這段時日寧姐兒與六郎如何眉目傳情暗送秋波,她都看在眼裡,王氏也知道兩個孩子彼此中意,要拆散一對有情人是過分了些,可比起便宜方姨娘那個賤人,侄兒的終身在她看來也不算什麼了。

不蒸饅頭爭口氣,倘若徐婉真成了王妃,來日怕是要逼著徐建業休妻,再將方氏扶正。王氏光想想這種可能,心便涼了半截。

徐寧確定嫡母並非在誑她,差點笑出了聲。

她為什麼不願意?簡直樂意極了。且不提靜王無論相貌氣質還是談吐舉止都比王珂強得多,何況原書裡頭,這位殿下可是日後從他那幫兄弟裡脫穎而出,成功登上大寶的人物。這等潑天富貴,她能消受得起麼?

徐寧一時陷入躊躇,當王妃自然是比尋常人家正妻更好的。像王氏還得慮到丈夫休妻的風險,可身為上了宗室玉牒的王妃,靜王若想休掉她,還得向皇帝請旨、經禮部審核,除非她自己犯錯,否則便穩穩立於不敗之地。

可實操起來能有這麼容易?嫡姐跟靜王早已合過八字,連婚書都換過了。

徐寧沉吟不語。

王氏見她發呆,以為她仍戀棧六郎,少不得舌燦蓮花,額外許給她許多好處——也包括原打算讓馨姐兒帶去王府的若乾陪嫁。

徐寧聽到這裡才真正心動,彆的都是虛的,銀錢卻是實打實的。過遍手便成了她的東西,誰也休想搶走。

她緩緩開口,“太太打算怎麼做?”

不見得伯府會承認事實,這事到底有傷風化,倘溫妃知道了,還會不會繼續結親呢?

王氏輕咳了咳,雖則她與老爺一早商量好的,可畢竟有些尷尬。

徐寧聽了一息方才明白,原來夫妻倆打的這個主意。先讓她以徐馨的名義嫁去王府,左右她與大姐姐相貌有幾分相似,上點妝,乍一看也不十分能認出來,之後再報她病歿;能敷衍過去當然最好,再不濟,就把她記到王氏名下,左右溫妃求娶的隻是嫡出之女,也沒說是否王氏親生。

徐寧輕輕道:“您彆忘了,靜王殿下是見過咱們的。”

她不信一個正常人會臉盲到這種程度。

王氏略顯窘迫轉過臉去,她當然明白,所以才準備了第二招嘛,儘管有點玩文字遊戲的嫌疑,可也能堵上溫妃那邊的嘴。隻是經此一出,兩家再不可能交好如昨,也隻好兩害相權取其輕。

在她看來這還是寧丫頭沾光了,正庶之彆哪那麼好模糊,她若不開口,寧丫頭嫁過去怕也隻是個妾室!

話說到這個份上,王氏自認仁至義儘,沒有半點對她不住。

然而徐寧隻平靜注視著對麵,“太太,彆的我都能答應,可唯獨這一條不能,我隻能以徐家三小姐的身份出嫁,且,一定要是我娘的孩子。”

她福了福身,“請恕我難以從命。”

說完,便昂首走了出去,徒留下一臉愕然的嫡母。

晚上徐建業回來,王氏仍舊氣難平,“混賬東西,敢這麼跟我說話!一個個都反了天了!”

以為她很願意認養妾室生的賤種麼?敬酒不吃吃罰酒,若非馨姐兒扔下這麼個爛攤子,她何至於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還受小輩的氣?

徐建業奇道:“她當真不願?”

又或者欲拒還迎,想自高身價?

王氏哂道:“我看,她心裡就隻認杜氏那個娘。”

這就是頭養不熟的白眼狼,王氏自認平日待庶女不差,吃穿用度雖比馨姐兒略遜一等,放在外頭也是副小姐了,她倒好,吃了吐吐了吃,還敢來要恩人的強!

可見跟徐婉那蹄子一樣,都不是好東西。

徐建業反倒嘖嘖兩聲,三丫頭看著像塊悶葫蘆,誰成想頗有氣性。徐建業非但不覺惱怒,反倒另眼相看:烏鴉有反哺之義,羔羊有跪乳之恩,當年他為了繼承爵位,迫於無奈尊文老太太為母,生母卻被撂在一邊,後來鬱鬱而終,連神牌也隻能擺在祠堂的偏門,至今思來仍覺愧怍。

徐寧倒是做了他不敢做的事。

徐建業歎道:“三丫頭年輕,脾氣倔犟在所難免,你慢慢勸著便是,左右婚期還有兩月,何必著急。”

他倒是寬宏大量,連累她當惡人。王氏不無怨念看著丈夫,這輩子她的委屈都是由他給的,臨了還怨自己不夠賢惠,她又做錯了什麼?

西跨院裡,方姨娘聽完婆子稟報,陰沉著臉擺了擺手,“你下去吧!”

徐婉騰地站起,實在不敢相信,“爹爹想讓三妹代替大姐姐出嫁?他怎麼能!”

莫非往日疼她都是假的不成?明明她樣樣都比徐寧強,出了這種事,第一時間也該想到她才對。

方姨娘冷笑,“怎麼不能?看老爺最近鎮日歇在誰院裡,便知道他聽誰的話了。”

王怡蘭這老不羞的,女兒失蹤還有空廝纏老爺,慣會夾縫插針。

徐婉想起婆子後半句,不由得撇撇嘴,“可三妹還不願意呢!”

拿腔拿調,分明是她得了好處,倒做出一副無欲無求的模樣來,假仁假義的東西!

不就是順從嫡母麼?這有什麼難的,改個稱謂多簡單。

方姨娘心中一噎,王怡蘭若對婉丫頭說這話,隻怕婉丫頭早就忙不迭地答應了,她可懶得理會親娘什麼感受。

同樣是做人,差距便在這兒。

方姨娘歎道:“事已至此,你我都省點力氣罷。”

她雖然也眼饞這樁好親事,可老爺不與她商量便私自定下了,可見心裡也覺得三丫頭更合適。

罷了,宮門一入深似海,於婉兒未必是好去處。京中多的是好兒郎,即便不能嫁給靜王那般出色夫婿,老爺也不會薄待了她。

人這一輩子還得學會知足,方姨娘雖然處處與太太比著暗中較勁,於兒女的終身卻很清醒——橫豎徐馨一頭紮進了臭水溝子,婉兒怎麼也不可能嫁得比她更差了。

方姨娘收拾起桌上繡品,“走吧,咱們去給你三妹妹道喜。”

一方麵給自己結個善緣,另一方也讓太太對杜姨娘母女更為妒恨——方姨娘浸淫深宅多年,最清楚什麼叫借力打力。

徐婉卻壓根不想做這些場麵工夫,憑什麼三妹就能有如此福氣,這不公平。

既然她得不到,那彆人也休想得到。

徐婉發熱的頭腦漸漸冷靜下來,沒錯,隻要溫妃娘娘和靜王殿下知曉事情原委,騙局自然而然就拆穿了。

她有義務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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