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體委,王振藍辦公室。
李寶奎正襟危坐,仔細觀察他的臉頰,竟然漂浮著兩團紅暈。不是害羞,是緊張。他一雙大手用力按壓著兩條腿,以防它們沒出息地胡亂抖動。沒辦法,生平第一次見這麼大的領導,他可太緊張了。
與李寶奎相比,曾曉雯就愜意了許多。雖話也很少,但他的身體看上去非常柔軟,絲毫也不僵硬。且不說這是他第二次來見王振藍,初次拜訪時,曾曉雯也是毫不露怯。父親在世時,他的學生們經常來家裡拜訪。那些學生,比王振藍官大的比比皆是。隻不過……人一走,茶難免終究會涼。偏母親還不曉得這個道理,總拿著一些小事去麻煩父親的學生。人情越用越薄,到了最後,沒人再願意無底線地幫忙。否則,今天這個情況,根本用不著王振藍,他曾曉雯找找關係,也能輕鬆把事辦成。想起了早逝的父親,想起被父親縱容謙讓了一輩子,到老了也不懂事的母親,曾曉雯的心中不禁生出無儘唏噓。
而比曾曉雯更加遊刃有餘的,是霍玉蘭。
她將一個大大的包裹輕放到茶幾上,巧笑嫣然,“王主任,這是我和小曾從美國給您帶回來的一點小禮物,感謝您一直以來對九天的鼎力支持!”
“哎,這可使不得!”王振藍立刻將包裹推回到霍玉蘭的近前,“心意我領了,但禮不能收!你這是讓我違反紀律啊!九天是咱們全省的驕傲,幫助咱們本土的品牌走向全國,是我這個當乾部應該做的!”
霍玉蘭沒有繼續與王振藍推來推去,而是解開包裹,將禮物一一攤到了茶台上。
“餅乾、咖啡、巧克力、糖果、香煙沒多買,怕海關那過不去,隻給您帶了兩包,酒也是,就拿了一瓶。這一包物件裡,最貴的就是這支鋼筆……”霍玉蘭從一包巧克力下麵掏出了一個小盒子,“才10美金。不是不想買更貴的,是我知道,太貴了您也不能收。都是些吃喝的東西,頂多算個伴手禮,這能犯什麼錯誤?您老人家就放心收下吧。”
霍玉蘭一番解釋,王振藍的眼裡也帶了笑,“那行!既然你們千山萬水地帶回來了,那我就收下,也嘗嘗老美的東西都是個什麼味。”
“實話跟您說,我覺得老美的零食,趕不上咱們廣東的小點心,太甜了!還有那些炸雞、漢堡、薯條……這半個多月,都快把我和小曾吃吐了。沒辦法,天生長了個中國胃,到哪都想吃家鄉這口。後來,實在沒辦法,我和小曾跑了好幾趟洛杉磯的唐人街,這才把一到飯點就反胃的毛病給治好……”
霍玉蘭給王振藍講了許多在美國發生的趣事,逗得對方哈哈大笑。
“小霍,你們這次的美國行,真給我長臉!我沒看錯你,沒看錯九天!”
“王主任,這才哪到哪啊?我這邊還計劃著,要給您長更大的臉呢!”
“哦?”王振藍眉峰輕挑,露出興味,“說來聽聽,還有什麼比讚助奧運會還長臉的事?”
“剛才您不是說九天走向全國了嘛。我琢磨著,走向全國可不夠,咱得讓九天衝出亞洲,走向世界!”
王振藍微微一驚,“你要搞出口?”
霍玉蘭頷首,“美國!”
王振藍頓了頓,麵上興奮與擔憂參半,“小霍,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你想清楚了嗎?具體的細節,都捋順了嗎?”
“光我想清楚了,捋順了,也不夠用啊!關鍵是,得借一借您的人脈……”霍玉蘭也不客氣,將昨天在九天會議室裡商量好的事情一股腦全倒給了王振藍。
王振藍越聽,眉眼間的笑意越濃。說是來求他,實際上,霍玉蘭這也是來給他送政績了。
霍玉蘭一口氣說完,王振藍全程都沒有出聲,隻側耳傾聽著。末了,他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霍玉蘭十分有眼力見地拿起一旁的火柴,給王振藍點上。
伴隨著嫋嫋升起的青煙,王振藍在頭腦中盤著自己的人脈。九天出口美國賺外彙,這無疑是件天大的好事。所有經手的乾部都會因此而收獲一份政績,找誰,不找誰,他需要仔細想清楚。
香煙燃了半支,王振藍終於緩緩開口,“這事,我不敢給你打百分之一百的包票,但應該差不多。這幾天,我找找朋友,運作運作,回頭給你消息。”
聞言,霍玉蘭大喜。領導說話,沒有拍胸脯保證肯定能做到的,能說差不多,這事就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王主任,辛苦辛苦!”霍玉蘭雙手合十,“萬分感謝!您就是老天爺賜給我們九天的貴人!”領導也愛聽好話,霍玉蘭一記馬屁拍得王振藍合不攏嘴。
“對了,還有個事想麻煩您。”趁氣氛不錯,霍玉蘭打算一舉將李寶奎推上台去。
“你說。”
“要是出口美國這事成了,我肯定是要去美國親自盯著的,廠裡的事情都得托付給老李了……”霍玉蘭看向李寶奎。
突然被點名,老李一陣局促,臉上湧起一個尷尬的假笑。
“若是碰上了什麼事,咱們李廠長求到您麵前了,跪求王主任給九天搭把手唄?”
霍玉蘭說得俏皮,王振藍爽朗大笑,“行,沒問題!”
李寶奎大喜,連忙起身,鞠躬對王振藍表示感謝。
又說了一會話,王振藍接了一個臨時會議的召集電話,三個人便識相地告辭離開了。
剛一出門,李寶奎就抬手抹掉了額頭上積攢甚多的汗水,“媽呀,這和領導相處,也難了。這給我緊張的,一腦門子的汗。”
霍玉蘭捏住脖子,用力地清了清嗓子,“你們倆怎麼回事?一個比一個像鋸嘴的葫蘆。我這嗓子都快說冒煙了,你倆也不說插句嘴。”
曾曉雯嘴角含笑,疑惑問道:“王主任不是給您倒水了嗎?您也沒喝,我還以為您不渴呢?”
霍玉蘭撇撇嘴,“我也得敢喝啊!也不知道王主任那是什麼茶葉,上次我喝完,一晚上沒睡著。明天還一堆事呢,我可不想今天晚上繼續躺床上數綿羊。”
“廠長,您不早說,我喝了一茶缸子呢!”李寶奎掛上了一張苦瓜臉。
“嗨,喝茶睡不著這事,見仁見智。萬一對你還有催眠作用呢。我聽說,有的人對茶葉過敏,喝了反而犯困。”
三人說說笑笑,氣氛十分和諧,與香港行時彆彆扭扭的模樣,判若三人。
回到工廠後,李寶奎和霍玉蘭幫著老鄭他們發貨。而曾曉雯則一頭紮進了實驗室,專心配製出口美國所需的高濃縮原汁。
晚上下班到家,已過八點。曾曉雯的母親賴美娟忍不住又一次發出抱怨。
“曉雯,你這上的什麼破班啊?大清早出門,大半夜才回家。動不動就搬去工廠住,上個月還出了差。折折騰騰,也沒個好好休息的時候。不是我說你,你以前研究院的工作多好啊。又輕鬆,又體麵,還好找對象。現在在那什麼破汽水廠裡打工,我都不好意思跟親戚們說。”
曾曉雯繼續扮演鋸嘴葫蘆,任憑賴美娟追在他身後嘮叨,他該乾嘛乾嘛,脫外套、盛飯、端菜、坐到桌前吃飯,麵上沒有任何表情,就仿佛沒聽見老母親的碎碎念一般。
“曾曉雯,我跟你說話呢,你聽見了嗎?”
“嗯,聽見了。”曾曉雯回答地漫不經心。
“聽見了你倒是回我一句啊!”
“我說的你又不愛聽,還不如閉上嘴什麼也不說。”
“那你不好挑我愛聽的說嗎?我的話有錯嗎?那麼好的工作,說辭就辭,也不跟我商量一下。你爸走了之後,你越來越不聽話了。對了,今天小雪來看我了……”
聽到“小雪”這個名字,曾曉雯夾菜的動作頓了一頓。
“又變漂亮了!”說起小雪,賴美娟的眉眼都笑開了花。“那姑娘,嘴甜的喲!長得好,工作也好,你說說你,怎麼就把人家給踹了呢?”賴美娟偷偷瞄了曾曉雯一眼,“我看啊,小雪對你還有意思。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也沒個對象,要不然,你倆就和好得了!”
啪——
曾曉雯將筷子拍在了飯桌上。
“媽,您要是覺得退休了太閒,可以再找份工作。不用賺多少錢,就耗一耗您多餘的精力就行。”
賴美娟雙眼一立,“說什麼呢?你這是嫌我多管閒事了?”
“不然呢?”
“你奔三十去的人了,也不找對象,你想乾嘛?你知不知道親戚間都怎麼說你的?”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們跟您一樣,都是沒事閒出的毛病!”
“曾曉雯,我是你媽!你就跟我這個態度?”
曾曉雯倏地站起身,“媽,就因為您是我媽,我才這個態度。換了彆人,我早掀桌子了!”
說完,曾曉雯抬腿就往房間走,隨後,狠狠地帶上了門。
“曾曉雯!”賴美娟跟到曾曉雯房間門口,對著房門大聲叫道:“你給我出來!彆學你爸那套,說不過我就逃跑!”
一邊說,賴美娟一邊用力拍打著門板。可不論她怎麼拍,怎麼叫嚷,曾曉雯就是不開門。
“你……你是要氣死我嗎?”賴美娟拍累了,也氣大了,不住地喘著粗氣。
不一會,房門突然打開,曾曉雯拎著一個裝了衣物的袋子走了出來。
“你這是要乾嘛?”
賴美娟一驚,說著,就要伸手去搶曾曉雯手裡的袋子,卻被曾曉雯一個閃身躲了過去。
“最近廠裡忙,我去宿舍住一陣。”
“又去廠裡住?”賴美娟拔高了聲調,她更怒了,“那是什麼破廠子?你賣給他們了嗎?”
曾曉雯也不吭聲,快步就往玄關走。
“我是造的什麼孽啊?嫁了你爸那麼個沒出息的,又生個你這麼個撲街仔!”
曾曉雯猛地停住腳步,他緩緩轉過身,一字一頓地說道:“媽,我爸已經死了,我請你,求你,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了!您總說我爸沒出息,可您不想想,您一個務農的婦女,要不是和我爸有娃娃親,我爸一個教育界的學者,會跟您結婚嗎?您覺得官太太好,想有個當大官的丈夫,可大官真的能接受您這樣的一個妻子嗎?爸剛走的時候,他的學生對您、對我,都不薄,可您仗著師母的身份,變著法地求人辦事,還讓辦事的人給您塞錢,您知不知道,這些都是違反紀律的?本就是人走茶涼,您還一直作,搞得現在人家都躲著我們!”
“衰仔!你現在居然教育起你老娘來了!”賴美娟猛地撲過去,對著曾曉雯就是一通亂拳。
曾曉雯也不躲,任由賴美娟打著。
五分鐘後,賴美娟打累了,終於停了下來,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打完了?那我走了!”
曾曉雯拔腿就走,毫不留戀。
身後,傳來賴美娟殺豬一般的哭喊聲,可曾曉雯走得更快了,幾個呼吸間,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三天後,王振藍那邊傳來了好消息,他已經和中國駐美大使館取得了聯係。大使館的工作人員答應會積極幫忙尋找美國的銷售代理,全麵促成九天對美國的出國貿易。
接到消息,九天汽水廠的所有人都振奮不已。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采購原料,配製原汁,聯係海運,跑銀行貸款以籌措開拓美國市場的資金,霍玉蘭與曾曉雯續簽簽證,老鄭、張小霞辦理護照、簽證……所有人,忙中有序。
這天,九天汽水廠突然來了位美女客人。她身材窈窕,瀑布一般的黑發泄在肩頭,雙眉如遠山黛,一雙剪水眸晶瑩剔透,骨瓷一般的肌膚將她本就不可方物的美又拔高了兩分。
在廠區院子裡忙活的所有男性都不淡定了,個個顴骨上都飛起了兩朵紅雲。如此場麵已經好久沒在九天汽水廠出現了,上次的轟動,還要追溯到霍玉蘭來廠裡應聘清潔工時。
老婆去世兩年還未再娶的王波幾步湊到美女客人的身旁,“同……同誌,您找誰?”望著美女客人波光瀲灩的大眼睛,王波口吃了。
“我找曾曉雯,他是在這裡工作吧?”
長得那麼美,聲音還如此甜糯,美女客人一句話,聽得王波的骨頭都快酥了。
“在,在!他現在應該在實驗室裡,我帶你過去!”
美女客人抬起玉手將散落鬢邊的碎發撥到耳後,“那麻煩您了!”
“不麻煩!不麻煩!”
說著,王波弓著腰,一路領著美女客人向實驗室走去。
兩人已經走遠,老鄭依舊望著美女客人的背影,遲遲收不回目光。一旁,看得氣不打一處來的張小霞對著老鄭的腳麵就是一腳。
“啊——”老鄭一聲慘叫,“張小霞,你又踩我,你是不是有病啊?”
“哼!”小霞冷哼一聲,“我是幫你清醒清醒,省得你的魂都被狐狸精勾走了。”
“你怎麼那麼刻薄呢?你認識人家嗎,就說人家是狐狸精?”
“還用認識?”張小霞抬起手,懸空在臉上畫了一圈,“都寫臉上了!瞧你那副豬哥的模樣,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你要記著,你是有對象的人,不要看著碗裡的,想著鍋裡的!”
“你胡說什麼?誰看著碗裡想著鍋裡了?我那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再說了,我哪怕真看上人家了,也得人家看上我啊!”
“還算你有自知之明!身為癩蛤蟆,就不要總惦記著白天鵝。”
“剛才還說人家是狐狸精,現在又變白天鵝了?”
張小霞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狐狸精也好,白天鵝也罷,那都是比喻!比喻懂嗎?沒文化,真可怕!”
“哎,你說她好看還是咱們霍廠長好看?”
“那還用說?當然是廠長好看!廠長長得多明豔大氣,不像她,妖裡妖氣的!”
“嘿嘿……”老鄭突然想起了什麼,止不住地一陣傻笑。
“你笑啥?”
“要我說啊,這個狐狸精,不是,這位女同誌也好,霍廠長也罷,都沒有曾曉雯長得好看。哈哈哈哈……”語罷,老鄭狂笑不止。
“瞅你那德行!這話可彆讓曾曉雯聽見,他最討厭彆人誇他比女人好看了,小心他揍你!哎,老鄭,你說‘狐狸精’跟曾曉雯能是什麼關係?”
“還能有什麼關係?男女關係唄!還能是姐姐、妹妹嗎?曾曉雯他們家可就他一個孩子。”
“就不能是表姐、堂妹什麼的?”
“你這麼說,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那老王就高興了,瞅他剛才那興奮樣。你還說我是豬哥,他才是,好吧?廠裡的效益越來越好,那頭豬八戒抖起來了,一直想背個好看的媳婦回家呢!”
這邊,老鄭和張小霞正在八卦著。另一邊,王波已經帶著美女客人來到了實驗室的門口。
“咚咚咚——”門外傳來兩短一長的敲門聲。
曾曉雯抬頭看向門口,“請進!”
門被推開,首先出現的是王波那張黑胖黑胖的大餅臉,“曉雯,忙著呢?”
“嗯。王哥,你找我有事?”
“不是我找你,是有人找你。”
說著,王波一閃身,一個俏生生的美人出現在了曾曉雯的麵前。
一刹那,曾曉雯的臉立刻就黑了下來。
“曉雯哥!”美人抬腿就要往實驗室裡邁。
“站住!”曾曉雯一聲嗬斥,美人抬起來的腿僵在了半空,片刻後,又緩緩收了回去,繼而委屈巴巴地望著曾曉雯。
“王主任,實驗室的管理條例,你不清楚嗎?廠外人員不能入實驗室!你現在帶個陌生人過來,到底什麼意思?”
王波的胖臉被曾曉雯說得一陣青一陣白。自從當了股東,已經很久沒人這麼跟他說話了。此時,被曾曉雯一個後輩當著美人的麵訓斥,王波的麵子掛不住了。須臾間,他也冷了臉。
“曾曉雯,你怎麼說話呢?再怎麼不對,我也是你領導,你那是什麼態度……”王波嘴皮子不停,給自己挽著尊。
曾曉雯幾步來到實驗室門口,一把摔上房門。聒噪的聲音被隔絕在了門外。
突然飛來的門險些拍在美女客人秀氣高挺的鼻尖上,一瞬間,她覺得好憋屈,眼淚霎時就湧了出來。
“您彆哭!彆哭啊!”美人一落淚,王波心疼壞了,“他就是那個狗脾氣,你不用跟他一般見識!”
美人抬手拭了拭流到唇邊的眼淚,乖巧地點了點頭,“好!不好意思,還專程麻煩了您一趟。”
“不用這麼客氣!反正我也沒什麼事!”
王波又將美女客人往廠外送。他走得很慢,儘可能地享受著與美人共處的時光。
“冒昧地問一句,您是曾曉雯的……”
“妹妹。”
王波心中大喜。
“怎麼稱呼您?”
“我叫趙雪。”
“您是曾曉雯的表妹?”
趙雪搖搖頭,“我爸和曉雯哥的父親是老鄉,我們兩家曾住了十幾年的鄰居。我們倆一起長大,就像親兄妹一樣。曉雯哥跟嬸子吵架了,搬到了廠裡住。嬸子想兒子了,又抹不開麵子過來,我這不就找過來了。對了,我又該怎麼稱呼您呢?叫您王主任嗎?”
趙雪抬起眼,望向王波,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那副我見猶憐的模樣,看得王波的心都化了。緊張之下,再次口吃了起來。
“王……王波!你不用叫我王主任,喊我名字就行!嘿嘿,喊名字就行!”
“那我就叫您王大哥吧?”
“哎!”王波笑得愈發地憨傻了。
“王大哥,曉雯哥也不見我,嬸子那邊都急得不行了。您覺得我該怎麼辦才好?”
王波思索了片刻,抬手指了指廠區外圍的一排平房,“左邊數第二間,那是曾曉雯的宿舍。你也聽到了,我們廠的實驗室,不讓外人進,上班時間,你怕是見不著他了,但可以試試下班後去找他。”
“下班時間啊?”趙雪的臉“刷”地一下紅了,“即便我把他當親哥哥,可孤男寡女的,也不好大晚上的共處一室。回頭,我還是找嬸子一起過來看曉雯哥,勸他回家住吧。”
聽到趙雪如此守禮數,王波愈發得歡喜,“你說得有道理,還是你想的周全!”
“王大哥!我剛剛在門口看見,那麼多車過來拉貨,你們廠好厲害啊!”
“還行,還行!這不是讚助了奧運會麼,廠裡的訂單一下子就多了起來。”
“是,我在報紙上都看到啦。我嬸子還說曉雯哥現在的工作趕不上研究院,我看未必!現在都改革開放,市場經濟啦,民營企業的效益會越來越好,怎麼就不如體製內體麵?”
趙雪一席話,說到了王波的心坎上,“這話對!體製裡,工作再怎麼體麵,一個月也就幾十塊。還沒咱們廠裡的清潔工賺得多呢!”
聞言,趙雪眼神一亮,“啊?廠裡清潔工都賺那麼多啊?那曉雯哥能賺多少錢?”
“他啊,一個月兩三百吧。”
趙雪驚得一張櫻桃小口張成了“o”型,“兩三百?”
“他賺得也不多!我雖然工資也就比他高個幾十塊,可我年底還有分紅呢。我是九天汽水廠的股東之一。”在美人麵前,王波裝了一波。他那麼點零碎股份,哪能跟曾曉雯20的技術分成相提並論。
“王哥,你好厲害啊!你好有本事!”
在趙雪的聲聲誇讚中,王波一顆膨脹地碩大無比的虛榮心漸漸飄上了天,欲與太陽肩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