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有一件虎皮,小孝城一直想打這件虎皮的主意,要是能做一件虎皮帽戴在頭上該有多威內!
這小子每每打起這虎皮的主意總能遭到家裡人的一致反對,特彆是來自他親娘的毒打,這虎皮是當年梁川用命換來的,更是身份與勇氣的象征,能讓這熊孩子這樣糟蹋?
小孝城挨了親娘一頓竹筍炒肉,最後隻能去求最疼他的姨娘鄭若縈,鄭若縈最近心情著實不錯,經不住這小心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帶著他到鳳山的鄭家裁縫鋪子裡做了一鋪加絨的虎皮帽。
當然隻是虎皮花紋相似。
不是孝城愛玩,實在是山上太冷了,小子每天天沒亮就抱著弓箭跑上山,跟著師傅梁師廣學箭術,梁師廣也沒有教他任何實戰性的東西,每天就重複幾件事,開弓,射箭,僅此而已。
北風凍得小家夥的耳朵每天都跟要掉了似的,其他的身體部位他都能忍,獨獨耳垂實分難受,疼得那感覺一直牽引到了腦神經,讓他的注意力沒辦法集中。
小孝城本以為梁師廣這神技是天生的,細問之下梁師廣告訴了他一個很無奈的答案,他從娘胎裡什麼也沒有帶過來。當年就是因為吃不飽,每天隻能自己去外麵覓食,身邊隻有一把弓箭,嘴巴的貪吃讓他練出了一手好箭術!
再後來進了軍營,他更是瘋了一樣,每天把箭練到手脫力為止,十幾年的苦功才練出了這一手隨心所欲的箭術。
當然練箭也有一個前提,視力要好,這真的是老天賞飯吃,梁孝城遺傳了他老爹的優秀基因,這眼睛就算在黑夜中也能視如白晝,梁師廣一開始也隻是想滿足梁川的要求,但是他發現這小子瘋了一樣,練起箭來比當年的自己還要刻苦,而且底子相當好,不論是力量還是注意力,乃至最重要的視力全部是自己見過最好的苗子!
這個小家夥展示的第一次射箭便是射雀。
射雀是個什麼水平梁師廣最了解不過!射箭有三重境界,第一重是射雁,大雁肥碩動作又笨拙每每南歸的時候總是吃得腦滿腸肥,優秀的獵手便能將他們射下來,普通人還辦不到。
第二重便是射雀,雀小而靈活,在林間穿梭,一有風吹草動便飛快逃離,想射中他們精度準度力度缺一不可。
小孝城年紀方才五歲!竟然有這水平,梁師廣看他拿著那竹弓把林子裡的雀兒打下來,然後架起火烤得滋滋冒油,第一口還是拿來孝敬他這個師傅,便驚得下巴差點掉到地上!
五歲啊,他這個年紀可能連弓都拉不開!
這可是比他小年強上百倍不止,這好苗子就是為射箭而生的,兩人相逢如久旱甘霖,梁師廣不會說話,可是那眼中滿是對梁孝城的喜愛,不禁也發出生子當如梁孝城的感歎!
至於第三重便是射雕,金雕翱翔於九天之上,羽翅堅硬如鐵石,動作迅如閃電,要射中這種神物非神箭所不能完成,能達成這一成就,在射箭一道上已經可以說是萬中無一了!
梁師廣沒射過雕,主要也沒見過雕,鷹倒是見過不少。。
至於傳說中那些神箭手,如李廣射虎,已經是傳說中的神仙人物。
冬天練箭最是有益,冷的時候讓人手發抖身子發顫,箭的準頭便差之千裡,小孝城身上可以穿得極少,但是耳朵實在扛不住北風的吹撫,早生了一個凍瘡。
孝城有了虎皮帽,知行便跟著也要,還有十六,雖然是小女孩,可是虎得跟男娃娃一般,雖然懂事乖巧,可是陝北的姑娘能當家,小姑娘早早地就出落出這等氣質。
北風一到,地裡的甘蔗便到了糖份最足的時候,掰一根下來吸一口,能甜到心頭。
一家人終於到了忙碌的時候,采收甘蔗!
收甘蔗是什麼滋味梁川在外麵太久已經記不清了,但是他隱約記得當年第一茬的甘汁做成紅糖後他累在家裡休息了好久,現在想起來隱隱有些後怕。
不僅是梁川,就連家裡的幾位女人,每年一到這個時候便如臨大敵,梁川一開始還沒有發現家裡的不對勁,直到家裡藝娘跟他講,範殿元一行來報,地裡的甘蔗差不多能收成,他才發現,又到了一年發大財的時候。
藝娘呼來李初一,李初一現在是這老宅最幸福的人,生活安逸女兒在膝下孝敬,再沒有江湖的打打殺殺,人也變得慈眉善目。
“李大哥可能又要煩你去山上喊人了!”
李初一點點頭,便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梁川便不知道,愣愣地問道:“喊什麼人?”
李初一連梁川的話都沒回,就帶著一把柴刀,加了件衣服,又帶了一些炭,準備帶到山上送給宋華的老母親,輕裝簡從便進了山。
這時候進山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山裡的野物這個季節餓得最慘,凶性正是最強的時候!
藝娘歎了一口氣道:“你看看,咱們北岸現在有多少甘蔗地!”
梁川怔了怔,這個問題嘛,他還真從來沒有想過。
現在的梁川要說事情的重要性,甘蔗就算一個錘子,怎麼可能排得上號,他的號情一件接一件,哪有閒功夫去管什麼狗屁甘蔗。
“快有八千畝的甘蔗了。。要是明年南岸的人也改種甘蔗,可能就能破萬了。”
鳳山自從有了梁川製造出來的水車,一架接一架地仿製出來,不僅是山腳下的旱地,就連半山坡,也能把水給送上去!
水車帶來的是農業的巨大變化,這要是早幾年,北岸哪裡還會再有旱地存在,妥妥地全部變成水田。
但是自從梁川引進了甘蔗,梁家無論多少甘蔗他們都收!甘蔗的價格可比穀子高出許多,相較之下,誰還會再去種穀子?虧都虧死掉!
八千多畝!
這個數字是有點驚人,梁川更不敢相信,北岸竟然有這麼多的土地。
梁川放眼望去,整個北岸所有的人,要麼種甘蔗要麼種地瓜,再沒有一戶人家去種糧食,連小麥都沒有。
甘蔗地很高,以致於人走在田間極容易迷路,要不是有田埂還水溝引路,在裡麵可能一天都走不出來!
“是不是沒人砍甘蔗!”梁川看著地裡,幾乎就沒有幾個人!
他早該想到是這個問題!
藝娘歎了一口氣道:“每年從這時候開始,到來年的三月,便是甘蔗成熟的季節,現在咱們鳳山人管這時候叫榨季!”
“你去海外的時候咱們種的甘蔗還不算多,自己辛苦一下也能吃得消,關鍵那時候賺錢不容易,咱們一看這糖這麼貴,再累都覺得值。現在心態不一樣了!”
“怎麼個不一樣法!”
梁川可再不想聽到任何關於這當地百姓的差評,他不願相信這些人竟然墜落得如此之快,短短數年之間,個個村民都跟變了一個人似的,隱隱有好逸惡勞的風氣存在!
藝娘看了梁川一眼低聲道:“看來你應該猜得到,跟地瓜一樣,老百姓把甘蔗種出來了,可是他們不願意來砍!”
砍甘蔗是一項極為艱辛的苦活,雖說刀子磨得利,一刀下去一根甘蔗就斷了,可是一畝地裡有差不多三千多根甘蔗,不要說砍,就是拿著柴刀揮三千五百下,胳膊也能跟灌鉛似的,重得讓人抬不起來!
砍完之後就要紮捆,十根紮成一捆,這下來就有差不多數十斤的重量,把甘蔗從地裡扛到梁川望鄉家宅門口,最近的也有幾裡地,遠的數十裡地都不止!
有牛車馬車的還好,沒有的扛一捆走下來就能讓人老血都噴出來!這不是一捆甘蔗的小事,這是大幾千畝,幾十萬根甘蔗的艱辛活!
從十二月開始,竹編作坊的活便全部停了下來,作坊裡的女人彆的都不乾,全部隻做一件事,就是幫忙榨甘蔗。
熬糖的工藝作為鳳山的最高機密之一,至今都沒有向村民公開過,村民能幫忙的就是一些簡單的體力活。把書院學田的集體耕牛借過來,糖坊裡有十幾架糖轆糖榨,從開始轉動的那一刻就沒有停止過!
李初一上山就是招徠砍蔗人。
甘蔗種出來的頭兩年,鳳山人還對砍甘蔗激情滿滿,後來實在吃不消這麼苦力活,便花錢去外地請了不少人來砍蔗,除了工錢,竟然還能賺不少錢,這買賣可太劃算了,鳳山百姓索性每年就在鳳山集市路口找人雇人,隻要兩方人說得來,這活就讓外人接走!
山上多了許多從陝北來的農民,每年這個時候是最閒的時候,李初一的到來讓他們最是高興,因為可以賺錢了!
梁川怎麼也沒想到,這他娘的也能發展成為一種產業,跟去邊疆摘棉花,去山西挖煤是不是一個意思!可彆以為這兩種活臟累,一文不值,反正現在這些工人都是機械化,年薪高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