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垂頭喪氣地回到望鄉老宅。
天氣昏瞑倦鳥歸巢。
一桌人正好碰上晚飯的時間。
楊秀今天聽藝娘說可能會有好事發生,特意去集市上買了五六雙豬腳,又買了幾尾鮮魚,使出身上的力氣做了一大桌美食,一家人就等著梁川回來。
孝城帶著知行,旁邊還有十六,三個小孩子在大堂裡追逐打鬨,幾個女人有說有笑,看著梁川一臉愁容地回來,所有人的心不由得全提了起來。
鄭若縈一看梁川這表情,不用問也知道結果是什麼,眼睛崩了出來,捂住嘴不讓哭出聲,直接奔進裡屋偷偷抽泣,沈玉貞連忙追了進去。
劉謹言看得愣愣的,藝娘忙問道“怎麼樣?事沒辦成?”
梁川都不好意思坐到桌上,往門檻上一坐,抱著頭低聲道“我沒去鄭家。”
什麼!
林藝娘一聽這話兩條柳眉刷的一下就繃起來,杏眼一瞪大怒道“梁川你幾個意思,好不容易挑了一個好日子讓你把若縈妹妹的大事給辦了,你連人家家門都不沒進,這是辦事的態度,簡直欺人太甚!”
梁川正要反駁,藝娘哪裡跟他機會,與藝娘這麼多年也沒見見過自己的賢妻這般動怒。
“我看你是在外麵風流慣了,這個家壓根就不想理會,家裡人的事你都不當一回事,行,你不做主我做主,從今天起你不要回來了,什麼時候下聘什麼時候我把大站打開!”
藝娘指著孝城道“把那個人給我轟出去,再把門給我鎖上,誰開門看我不收拾他!”
孝城在梁川與老母親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母親,把梁川往門檻外推了推道“爹委屈您一下,娘的話可是聖旨,得罪了!”
接著大門碰的一聲合上,留下梁川在風中淩亂,這。。就被趕出家門了?
冷中中梁川舉目四望,寒鴉過境,這讓他去哪裡?
算了,去山上看看,大不了在洪不凡那裡度過一晚!
梁川半夜上山,寂靜的山林讓人發毛,時不時灌木叢子裡還有小動物竄出,過了竹林梁川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石蒼鄉的山民們竟然聚在一起,搞起了篝火晚會!
奶奶的,這瘟疫還沒有完全結束,他們竟然擅自違反自己定下來的防疫規定,把所有人都聚集到一起,這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他們並不懂瘟疫的真正致病原理,隻能看到表相,會有這樣的反應也是正常!
梁川衝入到石蒼鄉裡,鄉上泥胡的家前燃起一堆堆火焰,上麵懸著火紅的燈籠,人們手拉著手正在歡快起舞,火焰上還烤著不知名的肉。
人群裡梁川還看到了黃書記與安逸生,還有孫叔博等四人,甚至連宋有財等人竟然也在其中!
梁川甚至自己忘了去戴紗罩,直接就闖入人群當中,大喝道“你們瘋了不成,現在還搞什麼晚會,泥胡呢,你個老家夥!”
眾人看到梁川情緒更加高漲,拉起梁川,馬上把酒遞了過去,道“三郎你來得正好,鄉民們正在為祛除瘟疫而慶祝,你也一起來痛快一番!”
梁川一把甩開被拉住的手,衝上前去一腳就踹飛了正在熊熊燃燒的篝火,踹得火星子四濺,眾人嚇了一大跳,泥胡的兒子胡水跳出來,不解其意地道“鄉親們趕跑了瘟神,舉行慶典祭拜了一下山神土地,這也是我們這裡的習俗,你這人怎麼脾氣如此之急,要壞了鄉民們的興致!”
梁川把安逸生與黃書記兩人一齊叫來道“這是你們出的主意,你們覺得這瘟神真的被你們趕跑了?”
安逸生的的確確記得當初梁川的交待,在所有人好利索之前,絕對不可以讓人群再次聚集。
隻是這些天山民們在糧食和藥物的共同作用下,身體肉眼可見地快速恢複起來,許多原來虛弱得隻能臥床的人也漸漸能下地走動,所有的表相讓人看了都有一種生機在恢複,明天會更好的錯覺。
泥胡經不住所有人的鼓動,把眾人的糧食口糧還有獵到的山味全拿出來,趁著眾人高興,他便組織了這次聚會!
安逸生老臉有些擱不住,梁川與他年紀差了好幾個輩份,雖然他喊梁川一聲師叔,但那更多的是出於對師傅令狐川的敬重,梁川公然這樣訓斥他,讓他也很丟麵子。
“還有部分山民依舊嘔吐腹泄不止,雖然用藥有所控製,但是。。”
梁川氣得肺都快炸了,自己的家人就在山腳下,不僅是藝娘等人,還有無數的鄉民,興化的百姓,萬一這瘟疫沒控製好,下場絕對悲慘。
這些人怎麼會把自己的話當成耳旁風?
“那就是沒有全部人都好了,你們怎麼如此糊塗!”
梁川對著泥胡道“快讓所有人各回各自的家!”
胡水有些不樂意了,雖說這場瘟疫打勝梁川功不可沒,可是這人不能脾氣上來就壞大家的好事,未免太霸道了!
泥胡覺得不妥,梁川看了一眼眾人,大家眼巴巴地看著他,就盼著梁川能網開一麵,給大家一次高興的機會。
眾人無動於衷,梁川那個怒啊,馬上道“好,你們要喝酒要吃肉,要高興痛快我不攔著,但是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要是明天這染上瘟疫的人數沒有反彈的話我就是烏龜王八蛋!”
梁川問宋有財道“山上多少村子搞這種驅瘟神的晚會,是不是大部分的鄉民都弄了?”
宋有財有些後怕,他也不明白梁川為什麼這麼生氣,興許是因為鄉民在這個節骨眼上浪費糧食。。可是應該也不至於才是。
宋有財點點頭道“山上差不多的村子都辦了,攔不住大家夥高興啊,東家您沒辦法理解我們這幫人死裡逃生這種喜悅。。”
梁川指著宋有財的鼻子罵道“逃你娘的屁!明天要是生病的人數不增加我就不姓梁!”
梁川眼神四下掃了一圈道“還愣著乾嘛,撤啊!”
安逸生黃書記還有泥胡眼見這晚會是實在辦不下去了,梁川實在堅持,也隻能妥協道“散了吧!”
鄉民們神情複雜地看著梁川,梁三郎是他們的救命恩人,又是他們晚會的破壞者,也不知此時是該感恩還是要罵人。
胡水跳出來道“好你個梁川,你便是對我們有恩也不能如此霸道蠻不講理!”
梁川上去朝著胡水就是一腳,把今天在鄭家受的鳥氣一股子全撒到了胡水身上,胡水雖然身手也不錯,可是身上還帶著病,加上沒有防備,被梁川一腳踹得結結實實,胸口的肋骨應該是斷了好幾根!
梁川直接啐了一口口水在他臉上,道“明天,就明天,要是這瘟疫沒有再爆發一下你要怎麼打我我絕不還手,但是如果被我說中了,我等你傷好了還要再打你一頓,權當給你長個記性!”
胡水嘴角滲出了一道血漬,恨恨地看著梁川道“好,大丈夫不能說話不算數!”
任誰來看這場賭約梁川都是輸定了,因為村民們現在手頭有藥,有糧食,喝了藥大家病都快好了,怎麼可能會輸!
梁川卻是知道,這種消化係統的病彆的方式傳播不好傳播,唯獨幾個人在一起吃飯喝酒傳播是最快的,口水飛沫一染,第二天就倒!鄉民們聚在一起喝酒,這更是給交叉感染提供了最好的機會,要是明天沒有新增的病人,他就去死!
“散了散了。”
泥胡扶起胡水,這個兒子也該得個教訓,這些年他當了裡正,穩重不足,人倒是更加眼高於頂,也就碰上梁川這樣的好漢治得住他。
“宋有財你給我準備個地兒,我晚上就睡這兒!”
宋有財想了想“東家你要不隨我來,有個去處不錯!”
梁川隨著宋有財走到石蒼鄉最大棟的那間宅子裡,這宅子比之胡水家的還要大上幾分,用料也是十足,隻是屋子雖大,裡麵卻隻點著一盞青燈,略顯三分冷清。
宋有財在門前輕聲喊道“嬸娘睡了嗎?咱東家梁川來看您老人家了!”
梁川好像想起了什麼,怔怔地問了一句“她是。。?”
宋有財眼眶一紅道“他是宋華大哥的老母親!”
講到這裡,不僅是宋有財,還有背後的宋俊宋思正兩兄弟,以及梁川一行人仿佛回到了當年在固原修磚頭擠在那一頂散發著惡臭的帳棚裡,老叫花幫救下梁川一命,往事一遍遍地過,梁川眼淚止不住地掉!
老人笑著從屋子裡走出來,對著一行人道“鄉上不是在舉辦慶典,你們不去喝酒,又來陪我老婆子,不必啦!”
梁川眼淚有些不爭氣,對著宋母道“晚會已經結束了,怕您老人家悶得慌,我們來陪您老說說話。。”
老人好像看透了世事一般,這些年就是宋華的這些老弟兄輪流伺侯幫襯著她,日子在這山裡才不至於艱苦,她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有些事不說她也懂,自己的兒子隻怕已經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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