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朝昌好似抓住了夏竦的致命弱點一般,冷笑著看著夏竦將搬出怎樣的說辭,他相信這個漏洞是夏竦疏忽了,而自己正好在混亂之中抓住了這個要害。
很明顯濟州府的官員們越過了自己權限範圍,而且這其中很有可能就是夏竦攻擊賈朝昌的那套路,私通地方官員。濟州府之所以敢這麼大膽,肯定是背後有人給他們撐腰!
大慶殿的氣氛這一刻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任何的聲音在這一刻都容易讓人誤會,一但說了不該說的話,很可能就會葬送自己的生涯。
這種級彆的較量不是他們能參與的,當然有些硬漢不是怕,隻是他們不想摻和這些與他們無關的事,比如範仲淹。大部人如晏殊歐陽修等人則一慣地作起了好人,他們的棱角沒有範仲淹那麼鮮明。
夏竦早知道會有今日,隻是沒想到真的來得這麼快!
京東路並不是鐵板一塊,有些明顯是依附於賈朝昌的勢力,這一點從梁川出發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了,他也早就預見梁川在京東路將會受到怎樣的挫折,他隻是沒想到梁川的膽子也挺肥,敢打著他的旗號在京東路坑蒙拐騙。
梁川誤打誤撞,亂拳竟打死了不少的老師傅。
京東路諸如郝通與張文等重臣,原來一心隻撲在自己的地方事業上,並沒有念想更上一步,苦於‘報國無門’無人引薦,不敢奢望攀上夏竦的高枝,梁川一通操作,生生地把他們逼上了夏竦的賊船。
梁川自己不知道,在他返回汴京的這段時間內,郝通與張文兩人分彆采取不同的方式與夏竦示好,郝通不僅私下把京東路的情況官場生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夏竦,還走旱路給夏竦送了不少的金銀,更是給夏竦提前打了幾針預防針,幫夏竦謀劃好了梁川返京可能遇見的幾處難題。
賈朝昌的發難就是其中之一。
這便是他郝通的投名狀!現在郝通已無退路,生是夏竦的人,死也隻能是夏竦的鬼!
郝通明麵上的功夫也是做得相當到位,背地裡更是通透,夏竦需要的他全想到了,這一次夏竦就是有備而來,想要自己的前途更光明,急領導之所急那是基本的職業技能!
夏竦道“我府中因為最近幾個月例錢分不出來,下人們的日子也不好過,為謀生計許多人就到外們去討了點生活,這個下人梁川平日裡也有些點子,在汴京城中新近開了一家鏢局!”
眾人全部支起耳朵,朝中大部人都聽說了梁川的這一創舉,而且不僅是好奇,而且是相當一部人表達出了濃厚的興趣!
聽夏竦講他府中下人連月錢都發不出來,各個都在狂罵,要麼是你夏竦克扣下人的工資,要麼就是腰裡揣著一隻死耗子在這裡裝窮冒充打獵的!
罵歸罵大家卻想聽夏竦怎麼說道這事!
當官的從三皇五帝開始就與這問題離不開,水太清魚兒也彆想活,總有那麼幾個屁股不乾淨又苦於沒辦法將自己的‘戰利品’轉移的人,梁川的出現給他們在黑暗中帶來了光明帶來了出路!
最讓他們驚喜的是梁川這個人的身份,據說貪財無度!跟貪財的人是最好打交道的,金錢開路,沒有什麼道德公義可以講,凡事隻要錢到位就行。
“我這下人梁川為人實在中肯,乾活也賣力身上就有一把子力氣使不完,這鏢局設立的初衷就是給民間老百姓保駕護航,誰家裡有些金銀錢糧祖傳的貴重細軟或著拖家帶口想去遠足的都是陪行護衛,從中賺一點辛苦錢!”
你這叫賺的辛苦錢?據說順風鏢局的收費可不是開玩笑的,從京東路送人到汴京一趟就賺了三萬貫!奶奶的,這是明搶好不好,不過三萬貫對於這些朝廷大員來說雖然貴,但是如果人與貨能平安到達,三萬貫絕對是物有所值!
誰沒有個百萬家身,除了那些老百姓送的豆腐都不敢吃的‘清官’!
趙禎聽在耳裡暖在心裡,為了自己的終身幸福大業,夏愛卿真是操碎了心,他自然也不會相信梁川真把這鏢局當事業來做,他也沒想到這鏢局的收費這麼貴,他隻是一廂情願地認為夏竦是為他兜這麼大的圈子!
夏竦道“我大宋治下太平盛平原以為護鏢送鏢將會是一多此一舉,大宋皇土哪一寸不是一片升平,誰家不是安居樂業,誰人願意落草為寇攔路搶劫,老百姓誰家如果連出個遠門都擔心路上有劫道的強寇那是在座的臣工的恥辱!”
賈朝昌好死不死地道“你那下人不去搶彆人就謝天謝地了,還有人敢搶他?”
夏竦自嘲道“老臣本以為憑老臣這張老臉,我府去的下人去地方行走,路裡州裡大城小縣,但凡是有些見識的人應該都給老臣這張老臉三分薄麵。”
說這句話夏竦不顧自己的以公謀私,其他的朝廷大員也笑了,並不是笑夏竦,而是笑這大宋官場的尊卑,這是製度,換成他們任何一個人都會有這樣的想法,不是違製而是一種千百年不變的人情世故。
“荒唐!你是百官表率怎麼可以如此放肆,下麵的官員下效上行該當如何?”
趙禎擺擺手道“夏卿敢說就說明這裡麵沒有私欲,算不得什麼過份之事!”
賈朝昌想借題發揮許多人也看不下去,下下尊卑代表的既是等級又是自己的地位,下麵的人尊重自然是應該的,這還有什麼好講的,要是他賈朝昌的人自己去下麵走動,彆人把他當一個屁給放掉,看他自己能忍?
夏竦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道“臣參劾鄆州府各級官員屍素餐養寇為患,轄內群盜叢生亂匪滋橫,僅黃泥崗一處數十年來就有一百多條人命被強殺在內,鄆州府碌碌無為坐視不理,不非如此,鄆州地方官員竟然還敢暗地勾結強盜謀殺我府中下人梁川,如此黑暗之官府簡直亙無難聞,官民離心離德甚矣,山東自古多俠盜,遊俠任武之風遠勝其他地方,老百姓動不動就聚嘯山林,官府倘若不謹小慎微關注民生民意,反而勾結強盜殘害百姓,隻怕來日必將激起民變!”
坑灰未冷山東亂,這是老生常談卻是最普通不過的俗話。
趙禎的臉也拉了下來,他想要舒服可不代表他昏庸,他不僅要舒服還要做那種千古留美名的仁君,手底下人想給他抹想,那就是不想給自己給他好日子過!
“夏卿!聯剛剛已經態度很明顯了,賈相沒有證據不能無地放矢這話對你同樣適用!朗朗乾坤之下若真有這等惡行將置大宋律法於何地!”
現在誰還會開玩笑?
夏竦從袖子裡又拿出一份文書“這是從濟州送過來的證詞,當然這不是原稿,裡麵的內容正是那鄆州黃泥崗匪首羅一刀親口供述,老臣府中下人梁川的行蹤正是鄆州教授柳平泄露給羅一刀,羅一刀更是知法犯法,勾結強盜甚至做出給強盜賄賂這等無恥行徑,要求羅一刀動手殺掉臣手下梁川。梁川虧得一身力氣在黃泥崗逃出升天,返程之時羅一刀竟又勾結梁山泊水賊。梁川往高了說就是我府中的一介下人,往低了說也就是一個平凡小民,鄆州方麵與他無冤無恨非致他於死地,且不說臣的老臉不值幾個錢,若是將來有無權無勢的平頭百姓得罪了這些官員,是不是連活路也沒有了!”
“豈有此理!”
聽得夏竦敘述的趙禎暴跳如雷,一把從龍椅上竄了起來,左右踱踱去,氣急敗壞地道“這些賊廝怎敢如此膽大包天,他們真當聯不敢殺人?莫以為祖法僻佑他們就能淩駕於王法之外,真敢如此囂張,聯第一個違背祖製!”
違背祖製這四個字一出,就意味著這些文官們的護身符再也沒有了,不殺文官是對文官集團的妥協,與他們一道分享這勝利的果實,可是這不是他們忤逆的護身符,若是真有人把這句話當成無法無天的護身符,那對大宋的百年社稷隻用百害而無一利!
“把證詞拿上來!”
黃門又遞過來一份證詞,趙禎麵無血色地看完,氣得將這供詞撕得粉碎。
“剛剛我說了,三司組團徹查柳平一案現在不用查了,給我好好查一查鄆州這幫人在做什麼,聯在這裡放下狠話,無論本案涉及誰給我一查到底!聯給你們擔著,絕不能放過一條蛀蟲,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公卿也給我聽仔細了,聯對你們平日是有夠仁慈的,這梁川不去走還好,一出門給把你們這麼多人的真麵目給嚇出來了!聯倒要看看,你們哪些人平日裡裝得像個人,背地裡則是一個鬼!”
百官惶恐,夏竦冷笑,今天真是大收獲,事情完全按著他預料的方向在發展,賈朝昌的那位置就像在朝自己招手一般,隻怕不久就能收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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