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莊子經過一番修繕,已恢複了往日的繁榮,情報隊的隊員們對馬匹情有獨鐘,又去馬行街新進了幾匹北麵的良種戰馬。莊子裡的荒地也被翻了出來,西北來的流民大多是孩子,卻個個跟著大人自小就對莊稼把式門清,做起農活來不比大人差,無數的良田很快被開墾出來。
在所有人看來,有梁川的庇護不如有這些土地來得踏實,靠著自己的雙方才不會餓死。
梁川不會伺侯莊稼,但也不能看著這好好的土地就這麼一直荒廢著。
他回到莊子為的就是夏雪的事情。
梁川正準備找耶律重光去打聽這幾個夏雪相親對象的消息,耶律重光卻告訴梁川,情報隊的隊員終於從南方回來了。
梁川先是一怔,心中卻是百感交集。
他們帶回來了林藝娘的信。自己自從流浪到島國開始就一直是與藝林聚少離多,藝娘一定很想念自己,眼下有機會聯係上自己,第一時間就托情報隊的兄弟給自己捎來信件。
梁川心中有些過意不去,我自己身在遠方,隻留下藝娘獨守空房為自己操持家務,自己不曾給她寫過一封家書,讓她一直為自己牽掛著。
信紙是發黃而粗糙的黃麻紙,折成元寶的形狀甚至可以在清明或是冬至等某些祭祖的場合用上,這封信也沒有用信封裝著,隊員們卻不敢耽誤,裝在囊兜裡保存得很好。
傻姑娘,一點都不懂得浪漫,寫信也不曉得裁兩刀上好的建箋。梁川豈能不理解,藝娘從不在這些風花雪月上費心力,在她的眼裡隻有生活兩個字。
把信攤開,梁川看著紙上的字跡暖暖地笑出了聲。
信上的字是用毛筆寫的,字跡卻與梁川如出一轍,都是沒有練過的歪體字,一看就是初學者的筆跡,但是每個字大小又相仿,一看就是寫了很多遍才練出來的結果。
“三哥。”抬頭隻有兩個字,沒有寒喧沒有多餘的話。
“我知道你看到這娃娃一般的字一定在笑話我。”
梁川好一陣無語,最了解自己的還是自己的結發妻子啊,連自己看到書信的反應她都猜得分毫不差。
“小釵要顧著清源港口的事務,玉貞到汴京城尋你,鄭姑娘忙著照看孩子,我隻能自己來寫這封信了。好不容易跟著文先生學了良久的字,還是拿不出手。”
多好的字啊,字雖沒有章法,卻透著股子細致與倔強,每個字就好像精雕細琢出來似的,梁川光顧著練力氣了,藝娘的一手字已經自己強上不知道多少倍。
“孝城身子不像你,前幾天又受了寒,郎中拿藥吃了好多了。若縈的孩子還在等你回來取名,你還欠人家一個名份,不能辜負了人家。”
梁川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
“跟著你去了西北卻沒能回來的鄉親子弟們家中的後事我都幫你安排好了,鄉親們都沒有怨你,這些人的父母妻兒我會替他們的孩子儘孝。男兒本為家國死,這是文先生告訴我的,我不懂,我隻是不明白,咱們可以好好呆在鳳山的,我們落難之時何曾有人關心過我們是否會餓死,我們隻是一介小民,何必要為了什麼家國去流血。”
藝娘的字很生澀,字裡麵卻透著許多的見解。
成管大隊的人還有神機營的兄弟都撤回了清源,海船的速度還是比陸路要來得快,梁川也安心了。
那麼多的人,多少人跟著自己出來,又有多少人回不去。
誰不是家中兒子,誰不是他人丈夫,自已擔心著萬一有意外藝娘孝城他們會成為孤兒寡母,以前藝娘從不會考慮這些問題,現在卻向自己發出這般謫問,看來她的處境也不好受。
自己許諾過鄉親們,帶他們是同享富貴的,卻不是自己苟且世上。藝娘已經不再是那個傻姑娘,她也會有自己的思考。
在向家峽外,看著自己這些兄弟的遺體火化的時候梁川就無比地自責,與李元昊的火並是自己的私恨,私恨是一道深淵,他將無數人帶入了萬劫不複。究竟是曆史因自己而變,還是曆史注意由自己來變?藝娘的話讓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現在的鳳山有無數的外來人,洪不凡他們都很聽話,也很勤勞。許多人因為你的緣故選擇落戶在何麓村,他們也很聽何保正的話,鳳山的山頭一座座被開發起來。山上有一壟壟的地瓜田,這是好糧食,比打麥收成還要好。流民們都在傳頌你的恩德,現在的何麓已今非昔比,你什麼時候回來看看這個你手帶出來的家鄉。”
洪不凡他們到達興化了!這總算是一個好消息,宋夏之戰中的流民數量達到數十萬之多,要是這數十萬的流民有一成分流到興化,那就能帶來不可計量的勞動力。
不可否認興化八山一水一分田,山多地少這些有限的資源每個人都能搶得頭破血流,卻也必須承認,即便是要餓死了,興化還是有很多旱地被這些當地人看不上,寧願拋荒也不願去伺侯這些微薄的產出。
不光是低產的旱地,還有寶藏一般的大山,在不破壞山地水土的基礎之上,興化還有無數的山坡可供開墾,藝娘也意識到了地瓜的好處,這種落地就能生根繁衍的作物是僅次於玉米的優良作物,有了它興化的人口承載力還能再多上十倍不止!
知軍段鵬是個有作為的好官,要是他能妥善地安排好這些流民,興化未來可期!民族的融合南方的大開發離不開這些南下的流民,他們是創造力更是動力,他們也是生生不息的源泉!
“咱們的港口現在的船隻比從前多了數倍,每天收取的手續費都能堆成一座金山。三哥,咱們萬達貨行現在販賣的貨物應有儘有,加上港口賺的錢幾輩子也花不完了,司大人說以前那些年都是守著金山要飯,恨不能早跟著你打天下。外來的這些人也很願意到碼頭上來討生活,他們不會埋怨工作的艱辛,相反他們除了不會水性,要的工錢還有乾活的時間都比清源本地的人要來得少來得長。因為他們港口裡的化外人更高興了,因為他們要支付的報酬更少了。”
看來這些流民還真去對了地方,港口上的貿易帶動的是無數的就業機會,最不濟的在碼頭上搬搬扛扛也能賺不少的錢。稍微有點頭腦的衣行住行隨便做一個行當也能混個溫飽,要是有生意經的人攬點貨物跑一跑,不用幾年也能發家致富!
他們的選擇比努力更加重要,幾代人之後後人就會感謝他們的付出。
蘇渭那老家夥應該也跟著成管大隊的人回到了清源港,有他坐鎮,清源港想不賺錢都難。清源港在宋朝時期成為東方第一大港並無原因,隻是自己草木一世,將來這港口隻不定要落到什麼人手裡,三十年江東,花無百日紅啊!
自己還在這汴京城瞎折騰什麼,辛無病到底夏竦把他弄到哪裡了?自己一天沒他的消息就沒辦安下心回興化!
實在不行把孫厚樸與夏雪的事情擺平之後就與夏竦攤牌算了,反正那時候他是孫厚樸的老丈人,也算是自己人了,應該不會再為難自己了!
“聽說汴京城都是富貴人家,你在那裡要做事業又有各種用到錢的地方,我讓夏德海駛著船帶著兩百萬貫去供你使用,不夠的後麵我再送過去!現在路上不太平,倒是海路反而安全許多,為什麼就沒有人以護送貨物或是金錢來賺錢呢?”
藝娘一句話點醒了梁川,是啊,自己怎麼把這一茬給忘了!物流啊,鏢行啊!大宋朝一家正規的店都沒有,怎麼自己忘了吃這頭大螃蟹了!
“你要不要在汴京城開一家萬達貨行的分號?讓天下人都知道咱們萬達商行?咱們的糖現在是供不應求,有多少就能賣多少,汴京城有沒有比咱們品質更好的糖?咱們的蚊香木炭籮筐煙絲辣椒要不要也運上去賣一賣?”
梁川看得心頭一暖,小藝娘也是個財迷,特彆是被自己帶偏了,更是迷上了賺錢的感覺。汴京繁華富麗的所在,要說蚊香可能還有市場,竹筐運到汴京來,本錢都賺不回去。
“三哥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但是有好多字不會寫,我又不好讓文先生直接幫我改,這封信我前後寫了三個晚上,寫壞了幾十張紙,就這張算清爽一點,不要嫌棄。。以後等孝城再大一點也進了清華學堂以的,就可以讓他來代我寫了。。”
是啊要是再不回家去看看,孩子都能打醬油了,自己這個父親的責任是一點都沒有儘到,如何能行?
“鄭姑娘也很想你,我問她要不要也給你寫一封信,她讓我代她寫兩個字,等你!”
梁川折起泛黃的信紙,收進懷中望著屋外漸漸融化的積雪突然想到了一句話從前車馬很慢,書信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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