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以一種特殊的方式又回到了汴京城。在他的後麵,耶律重光帶著情報隊的隊員們緊緊跟在後頭,保持著未被發現的距離,知道梁川安全無恙之後,所有隊員都鬆了一口氣。
梁川要來汴京,因為孫厚樸告訴他,沈貞貞為了尋他,隻身來到了汴京城!
這個傻姑娘啊,自己都勸她們多少次了,每每自己有危險,千萬不要做一些傻事,就怕這些人幫不了自己,反而成為自己的後顧之憂。
這幾個月來,梁川被鎖在固原城內,一絲音信都沒有,生死不明,所有人寸步不敢離開,他們在等著機會,想混進固原城內尋找梁川。
總不能將沈玉貞扔在汴京城自己回到清源?
還有辛無病,這廝回到固原城以後也失蹤了,到底去了哪裡?
鐵桶一般的固原城直到宋夏議和之後才解去了緊張的狀態,商賈還有歸鄉的遊子得以返回家鄉,情報隊的雖然全是契丹人,可是他們沒有一個人在梁川音信全無的時日裡逃離,梁川見到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也是熱淚縱橫,他們真正地詮釋了什麼叫不拋棄不放棄。
夏竦的動作也相當的迅速,人還沒到汴京報道,首先就在汴河畔,相國寺前,禦道街旁買了一棟大宅子,要知道,汴京城原先最繁華的莫過於馬行街,這裡酒肆林立,夜火通明人聲喧天,房價也跟著水漲船高,堪稱寸土寸金。
可是後來汴河邊上因為出現了一處絕佳的去處,名喚紫禁城,此城一出馬行街的那些個子樊樓等一眾去處都黯然失色,瞬間就如同城外鄉下的小青樓,一點玩樂的趣味也沒有。
關鍵這紫禁城的東家還是一位絕頂的商人,當初紫禁城還沒起色的時候,這汴河邊上的房子地皮價格也就是汴京城中中下的水平,因為這汴邊邊上大多是以貨行為主,居住的也大抵是汴河邊上討生活的苦役勞工,他們哪裡有什麼消費力。
那紫禁城主一出手就把兩岸的地皮樓盤一掃而空,紫禁城經營了大半年,那真是萬空巷一票難求,裡麵唱的曲子彆的地方也會去仿著唱,但是隻有彆的地方開始仿著唱,他們又會推出新的曲子,彆的地方學的都是東施效顰,一點都沒有人家身上的那股子韻味。
現在就以整個汴京城就以汴河邊上的房價最為火爆,有錢還買不到,因為地契全在人家紫禁城東家手裡,現在那東家已經不見了好幾個月了。
夏竦也是有些門路,竟然還買到了那處地段最好的宅子,後麵是大相國寺,環境清幽,前麵靠著汴水,每天可以泛舟河上,最關鍵的邊上就是禦道街,一出門騎馬坐轎就能上朝,朝中的大員可沒有幾個有這等財力在這等去處置辦房產,那等於是往自己臉上貼上貪財斂財的標簽。
夏竦才不管這些,他比丁謂做得更直接,他就是貪財,他也不怕彆人說他愛財,他本身就是正道的儒生出身,自然也不往自已身上去標榜那些酸儒腐學。
很巧的是,紫禁城離夏竦的家正好就不遠。。
夏竦的隊伍走了半個月,路上時正好碰上一年的春節,一行人從簡就在路上把節日過了,這個節日向來隻有一家人在一起才顯得有意義,梁川很想念自己的兒子,也想念藝娘還有沈玉貞鄭若縈,還有遠方的阿國,以及自己那個露水姻緣的島國國主。。
自從我自己離開了鳳山,每逢佳節倍思親,總想著一家人團聚,總是或多或少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故不能得遂。
梁川倒是已經想通了,這次回來以後就回到鳳山好好種自己的地,再也不理會這塵事的俗務了。老叫花的死自己曆曆在目,這個江湖太過險惡,每每自己以身踏入江湖,受傷的總是自己身邊的人,他無法再忍受這樣的過程。
自己大概退出了這個江湖,就能擺脫江湖事了吧。
夏竦一路上好吃好喝祖宗似的把梁川給供了起來,無非就是想留給他一個好印象,也希望從中能套出一絲關於劉太後的蹤跡來,這小子究竟是如何與劉太後搭上線的,朝廷之中竟然沒有他的一絲消息,這就有點讓人後怕了。
可怕梁川並不知道救他出來的是劉太後的影響力,他自然與劉太後沒有任何瓜葛,但是隻要一提到劉太後他就知道了,這一切都是劉謹言在背後默默地幫助他,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下自己的性命。。
他自然無法答對夏竦,他隻當夏竦對他還彆有居心而已,不過能離開西北,也算是洗脫了他的身份,再也不是丁黨,與以前的前科告彆。
汴京城的人們並不清楚西北前線的真實情況,他們更不清楚夏竦是如何得到這個參知政事的職位的,他們隻覺得夏竦是高官,是他們必須攀附的對象,僅此而已。他們才不會去理會夏竦是如何賺到這個職位的!
正所謂竊鉤者誅,竊國者諸侯,現在的世人隻考慮成王敗寇,哪管你使的光明手段還是下作招數?他夏竦王者歸來自然就是八方來賀,總不成張知白滾蛋還要彆人八百裡相送吧?誰敢去送?
同樣的路再走一次,今天的冬天好似沒有去年的冷,但是梁川卻是驚奇地發現,潼關外麵的流民越發地多了起來了,原來隻是三五成群的樣子,現在卻是一大列一眼望不到儘的樣子。
宋夏之間的戰爭已經停息了,為何流民的數量越來越多了?
梁川找到範仲淹問了這個問題。
範仲淹道:“宋夏之間已經停戰卻不是已經完勝,停戰的代價就是每年數十萬貫民脂民膏地割取,這個錢誰出?大夫豪爵不可能去出,地主商賈也不可能去出,隻能是窮苦的老百姓,交不出就是賣房賣地,家破人亡!”
梁川心中一陣駭然:“早聞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好的政策可能執行到底下的官員手裡就變成了苛政,今天看來果是如此!”
範仲淹並沒有與梁川偶遇,隻是兩人在潼關外遇上了,夏竦接受當地官員的宴請,在官府中飲酒舞宴。梁川不喜歡這場朱門之味,一個人到了潼關之外來散心。
斑駁的古城隻有厚重的曆史,隻有苦難的曆史,上麵除了刀槍砍殺的痕跡沒有任何好看的景致,而腳下更是無數的屍骨。
範仲淹連夜趕路,騾子的腳力實在不怎麼樣,下半夜才到了潼關外,守城的官兵還不打算讓這個騎騾子的過關。
無奈之下,範仲淹隻能亮出了自己的腰牌還有朝廷的任命文書。
天下軍事皆出軍府,他堂堂樞密院副使要是還管不了這潼關守備,那還做什麼官?
剛一放關,範仲淹就遇到了梁川。
梁川看著眼前的苦難,沒有與範仲淹家長裡短說一些有的沒的客套話,悲天憫人地問了這個問題,範仲淹苦笑了一陣:“現在在朝廷上並沒有話語權,隻能苦苦支撐著,咱們官家是個聖明天子,將來劉太後把權力移給官家的時候,就盼著咱們能改變這一狀況了!”
梁川對這個文正公是打心眼裡的敬重,自然也知道他說的改變是什麼,這就是後世的慶曆新政,梁川沒有說什麼,他不敢當麵給這位文正公一頭的冷水,說你的新政必將失敗,就不要再去浪費那個力氣了。
不改革流民的數量會越來越多,今天隻是宋夏之戰造成的流離失所,明天還有契丹人,還有女真人,不僅有外族的侵襲,還會有賊寇反賊的困擾,到時候才是真的民不聊生。
他打骨子裡希望,自己如果隻是在嶽陽樓記裡認識這位偉人那就算了,心向往之。但是現在自己就在這位文正公的跟前,如果自己能參與到這次偉大的改革當中來,把自己的理念修正到曆史的軌跡當中,這會不會有什麼不一樣!
範仲淹見他不說話,隻是笑了笑道:“你不是一般的人,你那篇賦我日夜研讀,回去的時候我一定抄錄下來,很是讓人敬畏!”
範仲淹說的就是梁川引用他自己的作品——嶽陽樓記。這作者本來就是範仲淹本人,自然他看到了會引起如此大的共鳴。。
梁川尷尬得不知道說什麼好,有些問題解釋起來,就更複雜了。
範仲淹的行仗很是簡單,就自己騎著一頭灰色的騾子,身後跟著兩個仆從,還有兩位挑夫,擔子裡除了幾件冬衣,剩下的好像全是書,就在他被趙貞任命為樞密副使的那個晚上,他依舊手不離書。
梁川跟著夏竦的大隊伍,他多次想要離隊隻身回到興化,無恥的夏竦卻以辛無病為質,逼得梁川隻能乖乖地跟他走。。
一行人直到元宵後才堪堪回到汴京城,那百萬人家的民房參差不齊,雄偉的城牆告示著世人這個世界上最雄偉的城市,還有那浩浩蕩蕩的汴水,與一望無際的流民。。
梁川原來以為去年的冬天那麼冷,加上李元昊的作惡,才會有如此多的流民,原來自己錯怪李元昊了,就是太平年間,流民的數量隻多不少,李元昊打仗,邊地可能還能招募一些流民,和平年間,這些流民隻能流浪,隻能要飯!
汴京西郊的官道上,隻見無數身著貂裘錦衣的貴人,還有一些身著緋衣的大臣,正恭恭敬敬地候立在官道的兩旁,正準備給這位新晉的參知政事副相大人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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