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再次將審查結果奏疏呈遞給了劉太後,劉太後對於梁川的‘認罪態度’極為滿意,接下來便該論罪處罰了,問杜衍道“依律該當如何?”
杜衍這時候也不怕得罪太後,直道“回太後,依律該當徒刑一年。”
什麼?
劉太後鳳眼圓睜“怎麼才一年?至少不是該審個斬候監什麼的嗎?”
杜衍吸了一口氣,你個老太後倒是歹毒,不過他是依法辦差,不得罪了,隻顧著低頭回道“梁川其心可誅,其罪卻不致死,念其認罪伏法,徒刑已是重罰。”
這,劉太後很不儘興!
敢打她女兒主意,結果還就判了這麼個輕刑,實在太便宜梁川了!
本以為以為能砍了梁川的腦袋,杜衍也聽出來了,劉太後是真心想要梁川的小命,不死不休啊。
兩人究竟是什麼仇什麼怨,鬨得如此苦大仇深,原來也沒有聽說過這回子深宮秘辛啊,怎麼突然就對這個小人物‘念念不忘?”
宋朝要砍頭的罪行必須是極嚴重的惡性案件,要麼是謀逆的大罪要麼是惡性殺人案件,像在鬥毆中殺人例如武鬆怒殺潘金蓮佯裝成打鬥的場景,在清河縣令的力保下,那樣的案件也隻能判個充軍,殺頭?很難。
大宋文人治天下,就注定死刑這樣的凶刑不會大行其道,讀書人何嘗不曉得刀可以向外,也會相向的道理,哪一會他們製定的法律拿來對付他們這幫人,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再說了,老百姓大多是本分過日子的人,這個世道什麼樣的人更容易犯罪,還不是他們這幫當官的當差的,法律製定得寬鬆一些,對他們來說是一件好事!
要死刑很難,像梁川這樣的案件就更犯不上了,強壓梁川腦袋的認罪已經是濫用職權涉嫌枉法了,再要他的性命,日後翻案起來誰來承擔這個責任?難道要治劉太後的罪?倒黴的還是自己這些刑部的官員罷了,杜衍並不傻。
“不行,關他一年太便宜他了,西北戰事吃緊正是兵源緊梁川的時候,罰他刺配鎮戎軍吧,到前線去效力,毋須多言!”
劉太後自然不想這個案件把自己的女兒也牽連到,但是又對梁川是厭惡至極,不能要了這個小子的性命,能將他打發得越遠就越好,時間久了女兒也就將他忘了。
杜衍將處罰決定向梁川宣布,梁川一臉無奈地問杜衍道“大人那我還有命回來嗎?”
杜衍也是愧對梁川“九死一生。西賊犯我疆界,這幫人最是凶殘,到了前線便是兵丁,咱們大宋朝自太祖以後對外的戰事多是以失敗告終,死去的還是底層當兵的普通人,活命啊,太難了!”
人之將死,杜衍倒也是惜才之人,對梁川這號人物還是頗有好感,沒辦法,一曲臨江仙實在大大地出名,這樣的人送到前線讓黨項人殘殺,是朝廷的損失啊!
“我何時得罪了太後她老人家我怎麼不知道,難道是趙宗諤搞的鬼?”
梁川咬牙切齒,趙宗諤生生地是將他往死路上逼,讓他恢複自由身,不管三七二十一,非得宰了這頭小畜生不可,自己的退讓太多了,退無可退,那就魚死網破吧。
“什麼時候要上路?”
“晚上刺麵黥字,吃一頓好酒菜,明天一早就上路,有什麼要交待的值獄官董行錢道威說一聲,讓他們領你的家眷來見一麵吧。”
大宋的犯人臉上是要刺青表明你的罪犯身份,宋江武鬆都受過這種待遇,當兵的也同樣要在臉上刺字,大宋戰神狄青臉上也是這般,直到他做了樞密使,臉上的刺青都還一直保留著。這幫人自嘲臉上掛著一道金印,狄青就因為這道金印沒少受到歐陽修這些文
人的打壓與羞辱。
賊配軍賊配軍,當兵的多是刑獄裡的人犯,這樣的蔑稱就是這樣來的,為國儘忠還要遭受世人白眼,再加上連連征伐不利,大宋當兵地位有多麼的低可想而知。
梁川一直都搞不明白,為什麼樣會讓犯人去當兵,保家衛國本該用的是忠厚純良之人,用這些邪門歪道的人,不怕這幫人帶著國仇家恨倒戈一擊?
這天夜裡,董行與錢道威備足了酒菜,連日來兩人受了梁川許多的恩惠,聽聞梁川要走了,兩人有些愁悵,這麼好的一位金主就這麼沒了,還是發配西北鎮戎,屆時押解官隻怕也是他們兩人,此時尚是天寒地凍的時節,一想到這裡兩個人就想罵娘。
這酒錢與菜錢都是刑部出的,算不得什麼精致好菜,酒也是帶著異味的劣酒,可是多少等著殺頭流放的配軍都眼巴巴地盼著這麼一頓好酒菜,平日裡可喝的都是臭粥。
酒梁川沒有喝,一會要在臉上刺字,這時代的醫療條件讓人心塞,沒落個破傷風萬一感染了也不好,再喝那劣質酒搞個炎症就算是完了。
飯菜吃完,董行將碗碟撤了下去,錢道威領著一位老頭提著一個藥箱進了監房。
“老弟對不住了,老哥也沒有辦法,隻能奉命行事。”
“我不怪你,錢大哥說的哪裡話,開始吧。”
老者打開藥箱,一條長布緩緩攤開,上麵是各式長度的銀針,粗細不一,在昏暗的火盆之下閃放著異樣的光芒,讓人不寒而栗。藥箱裡有一瓶藥水,老者拿了出來遞給梁川道“喝了他一會就不痛了。”
那藥瓶身上沾著陳年的汙垢,看著就比那銀針還嚇人,就這玩意還隨便讓人喝?
“老先生直接來吧,我扛得住!”
老者嘿了一聲,瞧著挺新鮮的,良言不勸想死的鬼,示意董錢二人開始配合。他一手挽起一枚細長的銀針,另一隻手按住梁川的天靈蓋,那銀針晃閃閃地撲麵而來!董錢二人則手死死地按住梁川的肩窩。
老者的手法相當地熟練,看樣子已經給許多的犯人黥過字,落當沒有絲毫猶豫,梁川隻覺臉上先是一涼,接著一股溫熱在臉上蔓延開來,流血了!
這不是普通的藥水!
那針尖紮到心窩般鑽心地疼,痛感一開始還不甚明顯,到後來越發地清晰,針針要命,特彆是老者的針每紮完一次就回到小藥瓶上補一下藥水,那藥水不知是什麼藥水,紮在肉裡火燒一般地疼,另一隻如同枯槁的手又死死地按著自己的頭,董錢二人在一旁按著自己的身子,想掙紮也沒辦法!
“啊啊啊!”梁川嘴裡發出野獸般的嘶吼,乾你娘的真的是疼啊!這種藥水如何配製的,太毒辣了!
銀針一針一針紮了半天終於熬過去,梁川的背完全被汗水給浸透,臉上流了不少的血,就像烙鐵燒過一樣,臉上刺痛無比,梁川甚至能感覺到,就像在臉上戳過一枚印章似的。
“可惜了。”錢道威見梁川原來堂堂的一副俊俏臉現在血汙滿麵,一行刺字掛在臉上觸目驚心。
梁川不想說話,要不是他知道這種刺字可以用藥水洗掉的話,早就當場暴起宰了這個老頭了。
宋江發配江州之前也被刺字,後來被神醫安道全用藥水治好了,隻是這是小說當中的情節,真實情況不知是如何,梁川啊梁川,這不就是等於政治上有了汙點,以後就有前科了,這前科還不用提取,直接就掛在臉上。。
他才不可能一輩子呆在西北那種苦寒之地,要跑有一萬種方法,改頭換麵是最基本的方法,要重新生活就得消掉臉上的刺青,否則一跑被人看到自己臉上的字就知道自己是逃兵,分分鐘可以拿自己去官府邀賞
。
“明天天一亮我們就上路,此去路途遙遠,早點出發免受路途之苦。”
“就依董大哥。”
再這鬼地方再呆下去也沒什麼鳥意義了,還不如早點到了西北,趁著當地禍亂想辦法抽身離開,遠離京城遠離這是非之地,再尋個機會潛回汴京乾掉趙宗諤,除掉這心頭大患,以後自己才能高忱無憂!
幾年來自己成了監獄的常客,三進宮就這次損失最大,險些小命都要沒了,這次刺了幾個字就能脫險,也算是因禍得福。
次日董行與錢道威兩位值獄官收拾妥當行李,給梁川上了一副木枷,三個人拿了刑部的文書,梁川回頭望了一眼這刑部大獄,總算是沒有比這級彆更高的大獄了,三進宮已經夠慘了,這輩子不要再來這些個鳥地方了。
三個人一出大獄,外麵竟然圍了好大一幫人。
“東家!”見梁川麵黥黑字,血枷還沒脫落,披頭散發身帶木枷地從刑部大獄中出來,眾人不禁淚流滿麵。
站在最前麵的是趙允讓,後麵跟著包黑炭,孫厚樸,連張繼先也來了,還有耶律重光情報隊的一大幫人,最後麵的則是紫禁城洪不凡等一大幫小夥計,眾人眼中含著淚水盼著梁川的平安歸來。
趙允讓接住梁川,現在他的身份今非昔比,連董行錢道威也有些詫異,梁川如何攀上這貴人。
“三郎於我父子有大恩德。”
“趙大人言重了,我隻是順應天意而已,歸根究底還是小趙大人哦不,趙皇子自己有大機緣。”
“三郎待這風頭一過我一定與宗實商議如何將你的罪行消彌,送你歸來。”
“大人的心意小民心領了,樸哥兒在汴京希望大人多多關照,我此去就安心了。”
“安心去吧。”趙允讓拉起梁川的手,一切儘在不言中,得到了趙允讓的承諾,紫禁城在汴京之中就算拿到了經營許可證了。
“多謝大人!”
梁川看向包黑炭道“第幾名?”
包黑炭考中是肯定的,就是名次的問題。
包黑炭嘿嘿一笑道“甲科一等。”
梁川還套著木枷,不過還是勉勵包黑炭道“我說了吧,人家小天師都給你算得好好的,龍虎山的道統可不是虛的。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切記八個字‘不忘初心,方得始終’,你以後會有一番大成就的,要做一個好官!”
孫厚樸往梁川身前站了站,梁川道“咱們的紫禁城有趙大人庇護著日後四門大開做生意,沒人敢來鬨事,辣椒回頭我讓葉重光他們送來,劇本我不定期也會送過來,紫禁城天下第一,要保持咱們的特色!”
一個人梁川就說了幾句話,看向耶律師重光道“阿國是不是送回清源了?”
“東家,阿國姑娘在路上了,有兩位兄弟護送著,不會有事。”
“小天師你怎麼不走啊!”
“去哪裡?哪裡都玩膩了,還是跟著東家有意思。”
、“好了,都回去吧,你們這樣哭哭啼啼地我可沒辦法安心上路啊!”
耶律重光與梁川主仆情深,一幫人誓死為梁川效力,如今見梁川落難,更不悍死,當著眾人的麵便撂下狠話道“東家放心隻管前去,一路上有重光我帶著兄弟們護送東家,不俱任何小人!這兩個賊公人到了哪個無人之地,一刀砍了便是,咱們不回清源便往西北而去,那裡天地廣闊,更有一番作為!”
梁川往人群裡掃了一眼,突然看到了一位熟悉的人。
劉謹言!他身邊還跟著一位威武的男人,梁川定睛一看,這不是殿前司夏守恩嗎?他怎麼站在劉謹言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