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一艘貨船緩緩地駛入,這船的桅杆顏色很新,漆色與甲板的完全不一樣,上麵的風帆也像是新掛上去的,船身吃水極深,有經驗的水手一看就是滿載著貨物。
船身沒有懸掛任何家族或商號的標識,不難認出這就是一艘無主或是新到清源的貨船,船東家懷揣著一夜暴富的夢想來到這塊黃金寶地。
這船不是彆人,正是載著梁川離開島國南下的那艘海船。
勾索還沒有將船錨住,兩條小舢板上站著幾個麵相凶狠手持勾杆魚叉的勞工樣的人,將貨船死死地抵住,不讓它靠岸。
船老大一看手心冒汗,咽了口口水,大叫道“我們這是貨船想要靠港卸貨,還請高抬貴手!”
勞工奸笑道“交錢停船,否則把你的船給沉了!”
他們分工很熟練,一人談判,其他人已經快跳上船了。
這貨船就是當初送梁川返回大宋途遇暴風的貨船,一到港口被讓這港口的水霸盯上,果然外來和尚被本地的道士欺負,船老大緊張不已,看著這些水上惡霸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的。
完蛋了,船上的錢早就買香料全花光了,哪裡來的錢來給這些水霸作買路錢?
船老大在船頭一個勁地求饒說好話,這個水霸不理不睬,舔了一下嘴唇,好久沒碰上這樣的肥羊了,這江麵上跑的貨船大多都是有主的,搶誰都是老大跟前拜過碼頭的,賺不到幾個錢,這種沒個根靠的,是最理想的對象。
水霸們翻身上船,舉著武器指著船員們,船老大顫顫驚驚地立在人群之前。
原來在島國,平氏縱容武士們胡作非為所以海船貨商叫苦不迭,他們在島國的營生舉步維艱,但是盛傳大宋保護商賈貿易,沒想到也是地頭蛇攔路。
水霸在船上搜了一輪,這些人還在甲板上種菜!整艘船沒有找到一個銅板,真的是沒錢,倒是有很多的香料!
一船人大氣不敢出一聲,就怕這些人光天化日之下他們全殺了扔到江裡喂魚,霸占了他們的貨。貨丟了不要緊,命沒了就全玩完了。
“錢倒是藏得挺深的,這樣,咱們爽快點也不要兜圈子了,你這些香料我搬兩擔走,你這船以後在這一片水域名就報我的名姓,沒人會騷擾你!”
兩擔!那就兩百多斤!船老大心頭在滴血,不過總比血本無歸好。一船人目送著這幫強盜將貨縋下船,搖著櫓美滋滋地運走。
貨不能白拿,好歹好次當個護身符。船老大奔到船頭問了一聲道“好漢可是敢留下名姓?”
水霸是這港口的勞工頭之一,號稱三頭蛟之一的沙貫江。手下兩百多個勞工,這些人大都賣力氣,還有近五十個打手,個個是手頭有案底沾過血的狠角色。在這片江上沉屍碎屍早也做得生煩。
“沙貫江!對了,等下你卸貨時記得報上名號,再給你一個好價格?”
船老大一怔,有種不好的預感。
一刀切肉絕對切不乾淨。
沙貫江大搖大擺地駛離了江邊,船悠悠地才能靠岸。
江邊夏德海已經候了多日,嘴角咬著一根蘆葦杆子百無聊賴地踱著小腳步,每天看著這一船船的銀錢運過來百爪撓心,擱以前上去就是搶,整船整船的錢往回運,多刺激!
船一靠岸夏德海就上了船,船上的船員們全都驚魂未定,夏德海一眼就瞟見了梁川視若生命的那些個大葉綠植被人砍掉了不少葉子,土明顯被翻了幾下。
看來他們是懷疑這些是障眼法,值錢的貨物就藏在這裡麵。
夏德海氣得發根都直了,這是東家跟他千盯萬矚說不能動的東西,誰吃了豹子膽敢來撒野?
他眼裡露著寒光道“誰乾的?”
船老大畏縮著將剛剛沙貫江的所作所為講了一遍給夏德海聽,夏德海氣得鋼牙亂銼,一連說了好幾聲“好得狠好得狠!”
船老大道“怎麼辦?船上還這麼多香料?三郎什麼時候來?”
夏德海道“東家已經到清源了,我即刻去知會他,在東家來之前這船上的東西不要搬下船,更要守好彆讓人再上船破壞了!”
這些大葉的綠植說實話夏德海也不明白值錢在什麼地方,這些植物已經結果一次種子,東家收集那些種子的神態比挖金礦還謹慎,生怕丟了幾顆。
結果竟然這般隨意地讓人給毀了?讓東家知道那還不反了天?
港口上一見新船靠岸不少的勞工都擠了過來,被夏德海瞪了一眼才有三分忌憚。
夏德海對這裡的行業規則知根知底,在這一畝三分地,貨物要想下地不能由自己的船員搬,得請港口聽勞工,而酬勞嘛,則不是一個小數目,這也是港口養人的不成文的規定。
昨夜梁川會晤了司方行,花了一斤半牛肉還有一壺陳黃的代價終於將司方行的思想工作做通,將他拉上了自己的這條賊船。
司方行要的不是眼前的蠅頭小利,窩在清源這麼多年一心就是想把這小地盤經營起來,打造一個屬於自己的鐵桶般的江山。
他的野心也是極大,見識了高乾在港口一手遮天翻雲覆雨的日子之後,蔭蔽之下的自己也能分到不少好處,可想而知高乾當初在江邊攫取的好處。
高乾與前任知州兩人合作,整個威遠樓的力量都能讓高乾調動起來,誰不聽話就堅決打擊下去,為了生存這些鳥人爭相得給高乾還有威遠樓送好處。
現在風水輪流轉,趙惟憲滴水不進,不用送禮更不收禮。這個社會最能擺平的人就是你有所求於他而他又無欲無求的人,這簡直要命了。
唯一感到好處的就是這些以前按時送好處的水霸,司方行跟趙惟憲不是一條路的,兩個人互相不對付,原來有過一段蜜月期可是後來又分道揚鏢,司方行獨力難支無法對水霸們下手,為了不自找不痛快,也就隻能放任這些鳥人過了好幾年的神仙日子。
這種日子太憋屈了,司方行每每看著自己連口湯都喝不上,那些個醃臢的水霸卻在大口的吃肉的時候,他就在想什麼時候這些狗雜落水了,自己一定要扔一塊大石頭下去。
梁川的一席話就像他正嗑睡然後往耳邊送來了一塊枕頭。梁川的計劃很合他的胃口,不需要自己出麵,自己按兵不動,等到局麵控製住的時候出去撿便宜。日後港口的好處分自己一口肉。
這不是一斤牛肉這樣簡單能打發的,這可是一頭會拉黃金的金牛。
梁川正坐在自己萬達店中,夏德海匆匆而來,將港口的事講了一遍,梁川倒不是心疼兩擔香料,那隻是小錢,他心疼的是那些煙草還有地瓜。
要是這兩東西那些水霸勞工給自己搞死了,自己不一刀一刀剮了他們,誓不為人!
千辛萬苦培育出來的種苗,還指望著這幾個金窩為自己賺大錢,這些雜碎說拔就給拔了,自己還能忍嗎?
自己還在犯愁師出無名,這下好了,是他們先動的手,可不能怪自己心狠手辣啊!
梁川傳訊回鳳山,責令黃金山還有陳富貴以及何麓的成管隊員全體開拔,全副武裝帶上家夥,準備開戰。
同時責令耶律師重光的情報隊員進入戰時狀態,此一戰是關鍵之戰,他們這一幫人的戰力極其重要,給他們配幾匹馬,衝鋒起來隻怕如入無人之境。
事實上豐州的莊子裡他們早就開始養馬,不僅是作為運輸工具,更是當作預備役的戰馬來備用,現在終於能派上用場了。
江麵上則讓夏德海駕著小船去埋伏著,有些人手是梁川偷偷向司方行借的,行動失敗司方行絕不會承認事情與自己有乾係。當然成功了他自己就要分肉吃了。
成管隊員的武器毫不起眼,沒仔細看還會以為是大掃帚,除了那些長鎲和長槍,但是穿州過府的人除了拿弩的人會引起官府的注意,誰沒有帶把刀劍什麼的防身,官府更不會去盤查。
況且在清源這種地主,貨物交流頻繁,請一些護衛保鏢的正常不過了。
一天後鳳山自己的大部隊終於趕到了,並沒有直接進城,而是駐紮在豐州。
這天夜裡,港口的三個水霸沙貫江,潘洋廣,還有裘鐵衣三個大佬不約而同地接到司方行的一個指示,晚上帶上所有的小弟在港口彙合。
一般司方行都不會主動找他們幫忙,除非有實在想吞又吞不下的獵物,怕臟了自己的手,想借刀殺人!
至於對他們下手,他們徹頭徹尾都不會有這種想法!
司方行可從來不會有這種大動作,自從高乾走了以後港口就極少會人這樣命令他們。本著給司方行一個麵子的態度,他們還是勉為其難地將所有人都召集到了港口。
三個水霸一聚首才發現,原來除自己外另外兩個人也被召集了。大抵是鬆懈太久了,三個人都不把司方行當一回事,完全不會往埋伏設套這方麵想!
成管大隊架盾提筅手操長鎲砍刀趁著夜色穿行在清源的小巷之中。
高純從司方行處也收到了梁川回家的消息。晚上的事更是有司方行親自與他打招呼,衙門裡所有人接到任何風聲全部按兵不動!成管隊員們才會來去自如,沒人阻礙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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