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從來沒有快的,便是閃電戰也有積蓄十餘年的後勤物資、布略布局,在冷兵器時代要講快,更是無從談起。
梁川提出的幾點非但不是小改造還都是個頂個的大工程。源氏國庫裡的那幾個子算起來也就跟清源一個中產富商差不多,再多那都是抬舉她!
源賴朝身為女流有她自己的優點,她不會像男人當家做主那樣剛愎自用,梁川說的句句在理,雖然耗資無算,可是這投入一旦開始見效,那收入比現在多得多了。
就拿梁川說的港口建設來說,平氏不事生產可是每每戰爭發生之後他總有無窮無窮的金錢支持,她還在納悶這些錢從何而來,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港口了。
自己也有許多天良的良港,不過從沒有開發過,海船沒辦法停泊卸貨,海賊亂民之類的也很多,許多海船到了港口內發生事故不在少數。
按梁川說的,要是自己能建成一座與大宋南洋往來通商的大港口,那稅金的收入便於能完全抵消整個關東平原的稻田收入。
而且大宋還有許多先進的武器還有技術,有了這交流的平台,自己的發展就不是平氏能比擬的了。
島國的資源極為匱乏,麵積狹小多災多難,在這樣的條件下他們依舊能躋身世界強國,自然有他們的可貴之處。
從善如流虛心向學是島國優良的品質之一,他們會毫不猶豫地吸收其他民族優秀先進的地方而加以利用,轉化為自己的一部分。
梁川說的很中肯也很直接,武士與城裡的難民這些人利得好是自己的助力,要是忽視他們可能在關鍵時候就會成為自己的致命傷。
她平素也喜淨整潔,整個鐮倉跟糞坑似的又臟又臭,她也是看在眼裡,平時不出門絕對不出門眼不見為淨,早就想這個爛攤子收拾一下了。
一切師出有名之後凡事都是那麼的水到渠成。
源賴朝在鐮倉城中設了幾個施粥點,免費供著稀粥給窮苦的老百姓,許多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在寒風中苦苦捱著,這一碗稀薄冰冷的米粥給了他們活下去的希望。
一碗小小的粥讓源氏的聲望在這個寒冷的冬天更加隆盛,這個消息流傳的速度是很可怕的,周圍窮苦的人太多了,有一頓沒下頓基本成了所有島國農民的常態,一時間大量的難民湧入了鐮倉城。
源氏借著施粥的契機,在城裡廣發告示,源氏大量招募勞動力,用於建設城牆還有城內的排澇係統,另外一部分到橫濱還有江戶港口去建設碼頭。
工作不是白作,將會按發放報酬!
這對百姓來說可是真真救命的大好消息了。
以前的大名將軍還有官員們要建設城市哪裡會發放什麼報酬,全部是用暴力強迫征用民工,農民們隻能放下手中的農活屈服在他們暴力之下,回來土地也荒蕪了一分錢更沒賺到,隻能成為難民。
城中的難民大部分不是愛吃懶做,而是這個城市的勞動力市場就那麼大,社會沒辦法消化那麼多的勞動人員,梁川的舉動一方麵創造了許多的勞動崗位,另一方麵這是戰爭之前的準備,爭奪天下先爭民心。
為了將這些認舉的聲勢效果擴大到最大化,梁川還讓讓多吟遊詩人旅人到處去宣揚源氏對老百姓的義舉,戰爭之時人命不值錢,源氏的舉動無疑是金字招牌。
僅僅三天時間,鐮倉城內便動員了將近三萬的民工,他們都是遊離在死亡邊緣瀕臨餓死的難民,源賴朝給了他們吃的更給了他們工作。
這些人的工作效率是驚人的,鐮倉城的城郭並不是很大,這個隻比興化略大的島國東部重鎮,僅僅是幾天的功夫一條護城河的雛形便出現了。
從河道裡挖出來了不少的石塊還有土方,這些材料再用去城牆的建設,石料堆砌土方則用來燒製青磚。
這是一項浩大的工程,不是看中哪裡就在哪裡開挖,按梁川的設想城麵的排水渠要符合城市建設的規劃,假合取得天下以後,若是要以鐮他為大本營,那豈能讓鐮倉胡亂建設?
最好的方法就是參考長安城的建設模式,城裡的道路四平八直,設定各種功能區,居民區與商業互相分開,以便更好地管理。
城中的排澇係統則是能大則大,水渠要造應城市長期的發展,不能今天夠用了明天房子又多了,然後又開挖,這費時費力更不切實際。
至於港口的建設梁川是個門外漢,島國人民反而專業多了,他們本就是向海而生的民族,與大海打交道的時光遠遠多於與土地打交道的時光。
航海業在封建時代向來是統治者重視就繁榮,統治者一打壓就功虧一潰的事業,這些成本投入極為龐大,民間雖然也能發展起來,可是還是離不開官府的支持。
梁川說的都是泛泛的大方針大方向,具體的細節自然有源賴朝手下的一幫人幫他去謀劃策劃。
要是事無巨細都還要他去親自過問,那不得累死他。
梁川一得空,趁著天空飄雪的大美時日裡,帶著啊狗準備去街上轉一轉。
人在落魄的時候隻注意著眼前的苟且,隻會去考慮下頓飯要吃什麼,而從不會去想著說這場雪是不是很美。
飽暖才會思淫、欲,飽暖才會去想著風花雪月。
作為一個標準的南方人,梁川唯一見過的雪的時候是在金陵求學的時候,不過金陵也算是南方了,淮河秦嶺以南都是南方,雖然也下雪可是那雪準確來說是小冰晶,不似島國的冬天,這種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
出了城身上裹著保暖禦寒的大衣,腳下再也不會被凍得烏青生瘡走在雪地裡兩個人還時不時互相看了看,不用猜,都是回憶起了一起來鐮倉的那段時光。
天地間一片蒼茫,遠方的大海還泛著深藍,山與城卻都白了頭。
啊狗自嘲,以前每個冬天她都會擔心會不會凍死在野外,一年一年最害怕的就是冬天寒冷,每年總有許多人被寒冷帶走了生命。
梁川拉著她的小手,也自嘲道,很久以前他也是天天吃不飽,每天被凍得瑟瑟發抖,雖然沒有啊狗這般刻骨銘心,現在好了,以後隻有他還活著,啊狗你就不用擔心這些事了。
兩個人在城外散著步,忽然一陣悠揚的鐘聲遠遠地傳來。梁川抬著一看,皚皚白雪覆蓋的群山之中,藏著一座寺廟,寺裡有一尊巨大觀音佛像正拈指慈悲地看著眾生,他麵對的方向,正是鐮倉的方向。
“你們這裡也拜觀音娘娘嗎?”
啊狗把頭一歪道:“是啊,難道你們不拜嗎?”
“咱們去寺廟裡拜拜,這條命能撿回來算是命大了,又死也沒殘的,全賴佛祖還有娘娘保佑了。”
島國的寺廟僧侶的地位是極高的,有唐一代的遣唐使就有許多的學問僧,他們到神州各地的寺院拜師求法,將東土的佛教流派與經義典籍東傳至島國,許多人都成為了島國佛教界的宗師。
梁川帶著啊狗順著鐘聲飄來的方向,慢慢走向那寺廟,山裡的路很不好走,下了雪更是濕滑。
山下是一大片樹林,樹林古樸蒼勁,粗有環抱。每一棵都給人一種曆史極為悠久的感覺,許多樹上還綁著一條綬帶一樣的裝飾,看著更有一種神聖的感覺。
寺廟沒有山門,他們的山門就立著兩根立柱,像一座牌坊似的,梁川見過,許多的神社都是這樣的造型。這好像是最有島國特色的建築。
寺廟裡極為安靜,寺中間的廣場上落了一層厚厚的積雪,上麵平整光潔一個腳印也沒有,可見這個寺廟並不熱鬨。
這種大天世人隻會窩在自己的安樂鄉中,沒人會到寺廟瞎逛。
兩個人沒有直接去大殿,而是先是看了那尊高大的觀音像。觀音像上落著不少的積雪,更顯得潔白神聖,就像舊版的西遊記裡的那位觀音娘娘似的,身上披著一件雪白的佛衣。
這個世道並不公平,有些窮人甚至連祈禱佛祖改變一下自己命運的資格也沒有,因為不少寺廟是要收費的。
梁川就喜歡這種清幽的環境,沒有那種充滿功利的銅臭味,有的隻有虔誠與悲憫。
這個寺廟不大,最前麵就是正殿了,後麵還有一些經樓寶閣,一座方塔,最顯眼的還是這座觀音像。
啊狗拜著觀音,梁川背著手舉目遠眺。
一個聲音在背後悠悠地傳來。
梁川轉身一看,是一位老師傅,須眉儘白,身上僧袍打滿了補丁,卻是一塵不染乾乾淨淨,隻有零星的雪花落在肩上。
說的梁川並不能聽懂。
啊狗說道:“櫻花盛開的季節,站在長穀觀音的腳下,這見晴台之上,是能看到大海的。”
梁川連忙雙手合十,朝大師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佛禮,說道:“那景象一定很美。”
僧人明顯有些錯諤,接著是爽朗一笑道:“你竟然是唐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