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的手法就像在做一鍋燜麵,其實不然,這事實上是在‘燜鋼’,這種手法放在古代叫做固體滲炭技術,小火炒針就是對鐵針進行再結晶退火。
要讓鐵針變成鋼針,就要提高針裡麵的碳的含量,這種工藝就叫滲碳工藝,而這種複雜的工藝,千年以前我國的勞動人民就已經掌握了,相當的了不起,對此他們還作出了科學總結,並記錄在了書籍之上,讓後人有幸膜拜。
梁川也隻有從這些經史典籍之上這才知道,鬆木加炭,在鍋裡炒製能將鐵針變成鋼針!
鬆木加炭和豆豉上麵覆蓋上一層土,鬆木和木炭是固體滲炭劑,而豆豉與土就是填充劑了,梁川對這些名詞也不是很懂,但是鬆木和豆豉是什麼他還是懂的,加到鍋裡炒就對了。
翻炒得差不多之後,鍋上再覆蓋一層土,留下幾根針在土表,其餘的針留在鍋裡麵熬煮。等到外麵的幾根針入手可輕鬆撚碎之後,鍋裡的針就算是滲炭完成了,可以取出來了。
“老方可以將鍋裡的針取出來淬火了。”
方天定小心地將鍋裡的鐵針取出來,放到水裡淬火。鐵針看著溫度不高,一根黑乎乎的,扔到水裡,水裡麵冒出陣陣青煙,嗤的一聲,讓人心肝微微一顫。
淬火完的鐵針反射著寒光,梁川說道:“方琬姑娘你再試試現在的鐵質地如何,是不是還像剛剛的針一樣,一插便彎。”
方琬拾起一根針,這針與先前並無二致,她半信半疑地撩起自己的衣襟,衣襟的材質與梁川的一樣都是很普通的粗麻布衣,這也是大部分平民百姓的標配。
方琬用力地往衣襟上紮了過去,針很隨意地便穿過了衣襟,方琬眉頭一皺,將衣襟對折了一下,衣襟的厚度瞬間增加了好幾倍。鋼針紮在衣襟上麵,因為針還沒有打磨,針頭圓鈍,雖然穿不透,但是針直挺挺地,竟然一絲彎曲也沒有!
方天定以為是方琬手勁太小所以紮不穿,自己拾了一根針,握在手心,伸出大拇指想憑指力將這根針碾彎。他自恃手勁奇大,大拇指上已經用上了力氣,沒想到這手心的針竟然紋絲不動,硬度比先前大了十倍不止!
“這。。。這。。”方天定驚訝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看來是成功了。”梁川笑嗬嗬地說道。
方天定牛蛋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嘴裡乾得說不出話來:“這。。這。。這放到鍋裡一勺燴咯就變這麼硬了?”
“剛剛你也看到了,好像就是這麼一回事。”梁川樂嗬地說道:“老方你也可以自己試試,看是不是這麼一回事。”
方天定不真不信這個邪,自己又拉了一批細針出來,下鍋前自己還折彎了兩根,確定這批針硬度都不高,至少手指一壓很輕鬆地就能弄彎了。
剛剛梁川的做法既簡單又清楚,他看一遍也就曉得了,很簡單但是就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方天定照著梁川的做法從頭到尾也自己親手燴了一遍。
當他自己拿起自己炒出的那根鐵針的時候,自己都傻了,經過一番熱炒的鐵針真的變的堅硬無比,真的就從鐵針變成梁川說的鋼針!
“三郎你實話跟我說,你是不是早就盯上了我家這破鐵鋪子,你這手藝肯定是高人傳的,跟我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鬼這麼較勁什麼啊。。”
方天定都有點急了,這些手藝他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不是世外高人哪裡會有人會!
梁川無語道:“方師傅你這一個爛攤子說實話我還看不上,要讓我能看上眼的還是你這個人,你手裡的手藝才是值錢的東西,要這鋪子有什麼用,我又不會打鐵。你問問你女兒我是做什麼的,我是賣百貨的,貨行裡哪一樣生意不比你這賣命掙力氣的活賺錢來得快?這針也是臨時才想起來的製法,以前沒往這方麵想過,你不要想太多了。”
方琬也急忙勸道:“爹你想什麼呢,東家是咱們家的恩人,我剛還去人家店裡走了一趟呢。”
方天定一尋思就知道自己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是老漢我說錯話了,三郎你不要介意,老漢我今天算是開眼界了,真有人不會打鐵卻能打好物件的事,無師自通的事。。唉,算了不說,再多說這把老臉就丟人了。”
方法已經掌握了,以後就是生產的事了。不過按道理這種手藝是不傳之秘,梁川就跟帶徒弟似的手把手教與了自己。。
方天定扒拉了幾下,將鍋裡的針一根根地找出來,這些針做好了還需要打磨一下,這樣就會更加銳利,縫紉起來也更加好用。
“可惜了。”方天定嘴裡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梁川一聽心裡一個咯噔,難道自己的方法哪裡有疏漏,急忙問道:“方師傅怎麼了,哪裡出問題了?”
方天定手裡撚著幾根彎曲的針一臉可惜地說道:“可惜了這針頭都是錢啊,應該是剛剛翻炒的時候弄折了。”
梁川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看著那彎曲的鐵針,咦,這彎曲的針怎麼有點像。。鉤子?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梁川的腦海裡突然靈光一閃!一樣讓他欣喜若狂的物件又出現了!
把針頭弄彎,上麵再弄一個倒鉤,這可不就是一個釣魚的魚鉤嘛!
自己當初也想做幾把魚竿天天去南溪邊上釣魚,可是在集市上轉了無數圈愣是發現這個時代竟沒有賣魚鉤的!沒有魚鉤可沒辦法釣魚,除非有薑太公那樣的本事。
為什麼這時代沒有魚鉤,就是因為他們還沒有掌握鐵器的滲炭技術,鐵的硬度不夠,不能用來釣魚。魚鉤太軟,魚的重量稍微一上來可能就將魚鉤拉直了,不僅魚釣不到,鉤也沒了。
不是市場上的人不願意賣,實在是這技術還沒達到市場要求啊!
“老方,你真是我的福將,你又幫我想到了一樣好東西!”
方天定嘴巴喃喃地說道:“三郎這彎了的針還有人要嗎?”
“當然有人要,隻是這就不叫針了,這叫魚鉤!”
方天定不知道梁川在高興什麼,不過看梁川的樣子,這個興奮勁應該是發現了好東西無疑了!
梁川開心地接著道:“老方你說,咱這魚鉤這麼硬能釣起幾斤的魚?”
方天定親手試過這‘炒過’的鋼針,那硬度是杠杠的,至少自己手上百斤的力氣都難以將它弄折。
“海裡麵的家夥老漢我沒下過海不曉得,可是這江上來來往往也有幾十年了,釣這裡麵幾十下斤的小魚小蝦應該還能是受得住的!”
方天定嘴裡說的小魚小蝦可不是真的小魚小蝦,筍江通海,鹹淡水交會的地方海水攪動海床河床的淤泥,帶來豐富的養料,這裡的小魚小蝦可都是幾十斤起步的!再加上這年頭沒有海船沒有捕撈設備,更沒有魚網電魚炸魚的設備,海裡麵的魚蝦放肆地生長,跟梁川概念裡的小魚小蝦根本不是同一回事。
後世因為過度捕撈,能下一盤菜的魚基本都被人下酒下肚了,方天定後隨便一比劃,那小魚的長度看著就有將近一尺,這可是有好幾斤的份量啊,哪是是什麼小魚小蝦。
不過即便於是這種一尺甚至數尺來長的‘大物’,現在的魚釣也能扛得住了,因為魚釣的硬度足夠硬,如果不夠,那就加粗,大鉤釣大魚,不怕扛不住。
釣魚可是一項有趣的活動,費時費力還費荷包。可彆小看釣魚的花銷,這愛好花起錢來可是不比玩單反還有玩小件,魚杆要高性能的,一整套設備下來可是能花不少的銀子。
關鍵釣魚這活動有點像精神藥品,可以讓人上癮,想戒可就難了。這個時代基本沒有什麼文娛活動,釣魚無疑是一項能讓人放鬆又能為餐桌加菜的好活動!下完地沒事拿著魚杆釣兩尾魚回家煮一鍋湯,何樂而不為呢,況且一個鉤子能用好久,梁川的腦子裡已經盤算好了,這個生意也是一本萬利,不愁銷量的好生意啊!
“老方啊我看你這店裡也得招幾個夥計,這樣咱們的產量才上得去,總不可能一天就造那麼幾根針吧,這樣有好手藝也是糟蹋。。呃。。”梁川轉過身看了看方琬,一臉賊笑地說道:“我的夥計招弟現在也沒什麼安排,乾脆就讓他到你店裡來幫忙算了,打鐵的事你們自己拿手,但是讓針退火結日晶這活就沒那麼難了,招弟來搭把手,你們乾起來也不用事事親力親為,等做得熟練了再請幾個年輕的小夥計小徒弟,用不了多久你們輕鬆,賺的錢肯定還能更多!”
手藝人是怎麼不怎麼喜歡去請沒有血緣關係或是不相關的外人來學自己的手藝的,老話說得好,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競爭就是這麼殘酷。
兩個看著梁川,把這種可以算是傳宗接待的好貴手藝看得這麼隨意,不由得對梁川肅然起敬。
“我回去要想想怎麼推廣咱們這個鋼針還有新款的魚鉤了,想必不久的將來整個泉州府還有福建路的雜貨鋪裁縫鋪都會對咱們的鋼針愛不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