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的事情弄清楚以後,梁川內心除了自責還是自責,他沒想到藝娘因為怕自己不同意而偷偷將事情隱瞞了下來,生怕被自己知道而擔心這件事會傷到孩子。
十幾個孩子而已,能吃多少米飯,要是說把這十幾個孩子都培養成萬中無一的優秀人才那需要人才財力,但是這隻是解決他們的溫飽而已,有什麼難的呢。
災害時期四個村子近千號人的糧食,打仗時期成管大隊百來號人的軍糧息都眼睛眨地解決了,還會少這十幾張小嘴嗎。
以前隻需要為兩張嘴發愁,知道那種苦難的滋味,藝娘還是擔心自己負擔太重,她總是悶聲不響地扛起一切,終究還是因為自己的能力不夠啊。
“你怎麼會想到燒炭的?”
“入冬以後我就想把這個活重新撿起了啊,你想想這山上漫山遍野的都是森林,最不缺的就是木頭了,一斤炭現在價格比去年還高了幾分,能賣到近百文錢了,十幾文錢的柴禾一燒變成百來文,好多的買賣啊。”
藝娘一提這個事興致就來了:“現在孩子們那麼多,我們一天能燒出很多的炭,加上保正大人介紹的那幾個酒樓,還有店裡麵賣的,用不了多久我就能給孩子們蓋個大房子了。”
能蓋房子固然是好,但是有一個問題梁川還是擔憂地說了出來:“帶著孩子們賺錢固然是好事,可是眼下防子們跟咱們何麓的孩子年齡相仿,正是讀書的年紀,把他們放學堂裡不是更好嗎?”
兩個人緩緩地走在田間的小道上,身上吹著風天氣冷得不行。藝娘抱著梁川的胳膊說道:“我當初也跟孟先生商量過了,把這十幾個孩子們全部安排進書院裡,孟先生也很高興,學生越多越好,桃李不言下自成奚。”
“那為什麼孩子們還是。。”
“我問過孩子們了,他們都不願意去書院,他們說讀書很美好,但是他們現在更希望有安定的生活,所以就想著跟我看能不能學一學竹編什麼的,一起做竹編。”
梁川知道了,他們更渴望的是活下來,而不是提升自己。讀書是好但是並不是每個人都是那塊料,其他的孩子書院放學了可以回家去吃飯,有熱乎乎的被窩睡。
他們呢,回家了還要自己做飯,還得自己為明天的口糧而發愁,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那麼堅毅的信念在學業上取得成就,萬一沒有讀出個成績,那這麼多的光陰就白廢了。讀書是祖師爺賞飯的活計,也不是每個人都是讀書的料,所以他們的決定也就不難理解了,村子裡不也有許多年齡比較大的孩子也不願意來書院上學嘛。
“你沒讓他們去做竹編,而是帶著他們來燒炭了是吧。”
“是啊,做竹編現在人的已經很多了,三個村子許多女人沒事做,都安排進來做竹編了,光是每天做好的竹編都能堆成小山了,竹編太多店裡都快裝不下了,現在算錢都是計件的方式,先留在各家的手頭,等店裡的賣出去了,再從村民手上把竹編收進來賣。”
“我知道了,現在竹編不好賣,所以你就沒讓孩子們去做竹編吧。”
藝娘倒是有點先見之明,一窩蜂擁進去做竹編,固然可以改變一下自己的狀態,但是做的人數太多,肯定也隻能勉強糊口,畢竟市場就那麼大,僧多粥少啊。而木炭做的人就少了很多了,這個倒是一條可行的路子。
“孩子們身上的衣服太單薄了,你怎麼也不給孩子們換一身新衣裳?”按理說藝娘應該也不是小氣的啊,怎麼這點都沒注意到。
藝娘哪裡肯接受梁川的這個批評,頂嘴道:“哪裡沒有,我給他們每個人做了一身新衣服,他們舍不得穿,說搬炭的時候會把新衣服弄臟了,我說了他們很多次,他們就是不聽。”
肯定是這個原因了,當初給孩子們買新校服的時候,他們也是視若珍寶,穿著校服絕對不會是碰泥巴或是爬摸滾打,就是擔心將新校服給弄臟了弄破了。
梁川悄悄地歎了一口氣,身邊的人越來越多了,自己的壓力也越來越大的,以前覺得從大蜚山搶來的那幾千兩銀子是一筆巨款天文數字了,但是現在一看,完全頂不了什麼事,幾十張嘴嗷嗷待哺,碰上點大一點的事,蓋個房子連根毛也剩不下了。
“現在孩子們全部自己住在宗祠裡,白天大家一起去砍柴燒炭,燒出的炭個子大的孩子把炭送到興化還有鳳山去,現在許多地方都買咱們的炭來用,北風一刮每天的炭都供不慶求。”
藝娘說到他們的事還挺自豪的,因為她自己也做好了一件事。十幾個孩子燒完炭回來,自己煮飯自己燒水,洗完澡也不會想著到處去瞎跑,乖乖地呆在宗祠裡。十幾個孩子十分地聽話也十分地團結,都是苦命的娃娃互相誰也不會欺負誰。
梁川問了一句:“我後麵做的那個炭窯怎麼樣,燒炭好用嗎?”
藝娘一反常態地說道:“三哥,我一直以為你是最利害的,不管是做水車還是種甘蔗,你說怎麼樣就是怎麼樣,沒有人敢說你不是,但是後來我才知道你也有比不過人家的地方。”
梁川倒是挺意外的:“接著說。”
“當時我們在興化的金樽酒樓裡賣炭,那時候我剛好跟著何保正去興化,當時金樽的送炭生意我們還沒拿下來,我就親自帶著一些炭過去。”
現在不僅是木炭、連蚊香的生意,還有泡菜竹編都擴展到了興化過去,這生意規模比以前大了不少。以前都是幾十文錢幾百文錢地賺,現在都是幾貫錢幾貫錢地賺,今時不同於往日。
藝娘回想著當時的經過,細細地說道:“當時我們在那樓裡碰到兩個商人,他們是從北麵下來,具體是做什麼買賣的我不清楚,但是他們一看到我竹筐裡的竹炭就過來與我攀談了。”
“他們跟你說什麼?想要買你的炭嗎?”
藝娘笑了笑道:“這你就猜錯了。”
“他們說我的炭燒得還不夠好。”
兩個人已經走到家門口了。
梁川讓楊秀弄了一些泡菜,叫上小釵玉貞還有李二花,李初一招弟,想喝一點酒。結果幾個人閒著沒事早早地就躺床上了,就剩梁川與藝娘,楊秀三個人。
楊秀最近的泡菜做得有點多,口味也還可以,幾個酒樓都有需求。梁川一直心心念念地想把辣椒引入國內,這種作物是個神奇的存在,它直接能創造一個烹飪流派,加入泡菜裡,更是能讓這種食物的風味再上一個台階,那味道大大強於芥根還有子薑。可惜啊,這種作物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個天涯海角呢。
“藝娘你接著說那幾個商人的事。”
“那兩個商人其貌不揚,一上來就拿起我的炭,掰了一小塊下來,聞了聞又搓了搓,我不懂他們是想乾嘛,但是也沒有阻止他們,興許他們是想買炭的呢?”
藝娘給梁川倒了一碗酒,接著說道:“他們自稱他們是關中商人,聽說興化這裡打仗了,結果一到興化這仗都打完了。但是仗打完了生意還是可以做,看到咱們生產的這炭,他們說咱們的這炭燒得好,但是還不夠好!”
梁川把酒一飲而儘,楊秀聽他們講什麼燒炭的事,自己本身就沒有什麼興趣,吃了兩碗酒,身上有點熱意了便去睡覺了。這個家裡大家都對燒炭沒什麼興趣,因為這東西黑乎乎地,燒起來又極累,要砍柴要搬炭的,女人來做是十分辛苦的,也就藝娘想做。藝娘則是因為這個活當初為他們的生活打開了局麵,她舍不得這個活兒。
“哪裡不好,他們怎麼說的。”
“首先咱們這木材沒有挑好,說什麼木頭見著就燒炭,這樣不好,山上的樹都砍光了,炭的質量也不好。就好比咱們這裡特彆多的杉木,杉木不夠密實,燒出來的炭容易散、碎,煙也多,不是理想的炭材。”
梁川這點倒是挺讚同的,彆看燒炭容易,要把這門手藝好做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民間的手藝人人家世代都是從事這行的,做出的炭看是要專供薪炭,還是工業炭都有極大的區彆,梁川原來的盤算就是能燒就行,店裡肯要就好。。
“那他們有沒有說什麼木頭燒炭比較好。”
“他們說最好的還櫟樹栲樹為主,當然榆樹槭樹也很好,如果有青岡木,那是最好的,但是那種木材一般長在兩湖雲貴,閩中一帶少見,所以可以不用考慮。”
“就這幾樣嗎?”木材太單一也不好啊,雖然炭的品質上來了,但是完全沒辦法量產化,自然更不用提賺錢了。
“他說咱們這裡的馬尾鬆,紅鬆也是上好的炭材,這種木材咱們這裡遍地都是!”
“那這就好辦了,咱們這裡山上這幾樣樹都不少,專挑這幾樣樹砍,山上也不至於剃光頭,而且到處都是,這樣就方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