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筅的威力極大,而且給山民的陰影也是巨大的,因為這東西那一大團竹枝裡藏著一個尖銳的槍頭,不小心就會紮個透心涼。竹枝上也滿是倒刺,被刺到一開始可能就是身上滿是血痕,但是過幾天山民們就發現不對勁了。傷口處會開始紅腫,接著潰爛,而且用了草藥也很難抑製身體潰爛的趨勢,不少人開始發熱頭暈,簡直生不如死。
山民們原來聽說山下這幫人的裝備比他們的還爛,不少人甚至還用著鋤頭長耙這類農具,長槍也是竹子削出來的,可是今天自己親眼所見,簡直想破口大罵,這哪裡是農具?分明是黑白無常勾魂的工具!他們用的是鐵槍頭,真鐵長刀,連盾牌都是製式的上好盾好,如果不是他們身上的衣服是村民們破破爛爛的麻布裳,他們甚至以為這些是官府假扮的村民,在此處等著獵殺他們!
山民們在後麵散射掩護著前麵衝鋒的山民撤退,梁川下令,各隊不準追擊,隊員們追到陷阱口紛紛駐足,因為要過陷阱隻有容納得下一兩人的小道,他們一伍至少都是十人,擠過去隊伍會變形,肯定會出現問題。
這一戰一直殺到了天亮,村口的陷阱裡滿滿地留下了無數的屍體,陷阱外也有不少的死人,山民們瘋狂地朝隊員們射箭,盾牌上都插著不少的箭羽,等到山民們完全退回了山上這場仗才徹底宣告結束。
隊員們清點了一下戰場,勝利是壓倒性的勝利,但是眾人卻樂不起來,因為這一仗,有隊員犧牲了。
東方的太陽帶著血色緩緩升起,映在隊員們的臉上,找不到一張乾淨的臉。村口的陷阱裡都是死屍,原來是陷阱,現在已經變成了屍坑。如果現在是夏天,不用兩天這些屍體就能引發瘟疫。
大家沒有心情去管這些山民的屍體,因為他們要先料理兄弟們的後事。這一仗何麓死了六個人,山水村死了四個,連前死的人最多,因為山民的箭羽攢射,他們的人最多最密集,死的人也最多,死了將近十個人。相當於兩個隊的隊員永遠與眾人告彆了。
犧牲的隊員家屬接到消息後相繼趕來,他們伏在自己兒孫的屍體上,哭聲震天動地,梁川看了這一幕,好像有根尖利了他的心窩,今天已經是有備而戰了,傷亡還如此慘烈,如果是毫無防備之下,豈不是家家都要辦白事了。。
孩子永遠是一個家庭的希望,這些都是三個村子的好後生,昨日還是生龍活虎的好漢,今日卻變成了一具冰涼的屍體。梁川高估了這些農民軍的戰鬥力,短短幾日訓練,雖然戰鬥力比山民們那種沒有章法的亂衝要高明許多,可是對戰起來傷亡還是很大。
“富貴,金山,集合隊員們,我們要舉行一個追悼會。”
追悼會?兩中隊長一愣,不知道這個是什麼意思,梁川看了一下,一時也解釋不清,就說道:“把人都叫過來!”
今天殺了多少人,隊員們已經沒有心情再去詳數。死難的都是自己兄弟親戚,要麼就是與自己一起長大的穿同一條褲衩的玩伴,看著他們屍身,誰知道這場戰鬥還要再打多久,誰知道將來還要再死多少人。這些狗、娘養的山民,真的是操著刀子趁著夜黑風高來村子裡殺人。
李初一不知不覺走到了梁川邊上,他也沒想到這一場有準備的仗還死了這麼多人。梁川看了他一眼,問道:“李大哥,你將士陣亡,朝庭會發給你們多少撫恤金?”
李初一冷冷地說道:“傷殘三十貫,馬革裹屍五十貫。”
梁川對著所有人的隊員高聲宣布道:“今日是我們成管大隊建隊以來最悲痛的一天,因為今天我們損失了二十位好兄弟。是他們的犧牲換來了我們三個村子的安寧,今天每個陣亡的家庭我將以個人的名義給他們撫恤金每人五十貫錢。”
何保正站出來說道:“三郎,保衛家園大家的責任,死傷在所難免,這個錢卻是你是自己的,鄉親們受你的恩情已經夠多的了,這錢。。”
“是啊,隊長我們是自願的,大家都想出一分力,你對我們已經夠照顧了,不能再讓你破費了。”
梁川歎了一口氣,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他做出的決定就沒有收回的,堅決讓各位伍長領了撫恤金回去安慰家屬,人已經不在了,少了一個壯勞力,家裡會很困難,沒有這筆錢,短期內日子都不會好過。
追悼會辦完以後,梁川讓隊員們開始收斂這些山民的屍體。清點了一下,足足有一百六十多具屍體,除去殺死的七十多人,其他的大部分都是落在陷阱裡死掉的。這些屍體梁川大有用處,拿去給曹千鬆,不知道有沒有賞。
曹千鬆在城裡嚴陣以待,等了一個晚上愣是沒有等來半個山民,第二天中午的時候就聽到何麓有人來送信,說是昨天山民們大舉進攻北岸,何麓死傷二十餘人,但是擊斃山匪一百六十餘人!
曹千鬆捅了捅自己的耳朵,以為自己聽岔了,殺了一百六十多個山民,山上才多少山民,加上高乾乾掉的七十多個,山民還能剩下來多少?這可是大捷報啊。他命令人將趙小品從獄中提出來,看來他真是無辜的。而且梁川給他立了這麼大一個功勞,先把這個趙小品還給他,至於其他的賞,那得等朝庭。
趙小品隨著去何麓的官兵一起過河,官兵們去搬那些山民的屍體,他們要經過驗證,殺良冒功在戰時很多的官兵都會使用這招,不細細查驗,秋後算帳可是要命的。
曹千鬆問過興化主管戶籍的主薄還有貼司,山民們大抵都沒有戶籍在冊,但是興化山民的數量也不會多,至少五百餘人,至多不會超過一千人,山裡麵養不活這麼多的人口。按人頭來算,這兩場仗下來,山民已經元氣大傷了,要是再重創他們一回,他們可就掀不起任何的風浪了。這次斬獲良多,他總算有點內容向趙惟憲去彙報,汴京方麵也有個交待。
唯一不足的就是,他堂堂一個將門之後,本想著建功立業,現在卻隻能龜縮在這個小縣城之內,殺敵滅賊竟然得靠幾個農民,這傳到汴京他們老曹家的耳朵裡,先人非得從棺材裡跳起來狠狠罵他一頓不可!
其實曹千鬆自己也小看了梁川,梁川訓練這些成管隊員用的是先進一千年的練兵法,連軍隊也是五百年後大敗倭奴還有北麵蒙古的鴛鴦陣,能同時玩得過這兩種軍隊的山民,目前應該還沒有出生。
朝庭的規定是按時奏報平亂進展,趙惟憲硬著頭皮將第一場大敗之後的情況向汴京方麵快馬報了上去,這震動不亞於大地震。當初呂夷簡一錘定音認定不是趙惟憲想做亂擁兵而自重,這死傷官兵兩百餘人,完全證明了這場確實是造反而不人為的陰謀。樞密院已經指令福州方向抓緊向興化調兵,務必在山民做大之前,斬草除根!
趙小品被釋放之後,徑直前往梁川的家。梁川問了他事情的前因後果,這是種了善因才得到的善果,-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趙小品想了想說道:“我最好還是回山上,一來可以多打探一點消息,二來反正我也是一個小人物,大家不會注意到我,反而是他們剛吃了敗仗,而我又剛好不在,他們更會懷疑我。”
梁川是個明白人,趙小品說的句句在理,可是山上是虎穴啊,深入虎穴萬一稍有差池,那可是會身首異處的。趙小品感慨地說了一句:“在我落難的時候,隻有東家你幫過我,現在我幫你是還欠下的債啊!”
事不宜遲,趙小品又兜了一大圈先是返回興化買了一大堆生活用品,佯裝下山采買物品,接著沿著霞苑走小路上山,誰知腳剛踏到遊洋,他就被人五花大綁起來了。
趙小品看著山民對他動粗,心料完了完了,反正橫豎是一死,也不多想了,心下一橫,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林居林裔在興化城內也安插了不少的耳目,不過要將消息傳出來難度比較大。他們還在納悶何麓的這幫農民怎麼準備好等他們一樣,讓他們吃了一個暴虧。城裡的眼線傳來消息,他們下山的那天,有個山民偷偷跑下山報信,被官府給抓了。
他們當即各家各戶犁地般盤查了一番,山民誰家幾個人大家都熟,找來找去就少了小校家中砌灶的這個螺城師傅。下山買東西怎麼可能買了兩天,身上還有傷,分明就是去報信讓人抓起來了,果然沒錯!
趙小品被帶到林居林裔兩個當家的跟前,大義昂首道:“要殺要剮痛快點,來吧!”林裔本來因為死傷過多肺都要氣炸了,一見趙小品這個模樣更是火上燒油,從座椅上高高躍起,狠狠地扇了趙小品一巴掌,然後一把抽出旁人的腰刀:“老子活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