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麓現在的竹編產業已經形成了一定的規模,幾十個村姑每天準時在香樟樹下流水線一般地做著竹編,每天一天現在進度還不快,差不多就編一個多一點,打一點竹篾留著第二天繼續做。
一天三十來個筐,幾天下來就是一個很可觀的數目了。何保正現在心思放在蚊香上麵,上山砍竹子的時候都沒有跟在這群村姑後麵當監工。他現在這些村姑竹筐做得差不多的時候,就要用牛車把竹筐拉到鳳山萬達店裡麵去擺著。萬達店裡原來空空的,現在也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竹編,進來買竹編的鄉民還有過路的商賈也多了,時不時都會進門來問價。
萬達店麵後麵還有一個大倉庫,嚴格來說是一個院子,裡麵有幾個房間,這些房間都能存放竹編,能存放的數量還挺多的。
梁川一大早就碰到駕著牛車準備送小釵去鳳山的何保正,一臉的神清氣爽,梁川心想,看來這蚊香的效果肯定不錯了,昨天要是沒睡好,哪裡來的這麼好的氣色。
何保正也正巧碰到了梁川,欲言又止,也是喜上眉梢的感覺。
“效果怎麼樣?”
“好東西啊,等我回來再與你細講!”
葉小釵現在基本也認命了,她估計要守著那坎店麵一輩子了,死磨濫泡了好久要梁川把她調回來隨便做做竹編什麼的也行,但是梁川就是沒有答應。梁川說人要最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葉小釵笨手笨腳的,就嘴還有點能奈,做竹編就不要添亂了,會拉低萬達竹編的整體品質。
何保正急趕著牛車把竹編送到店裡,回來與梁川商量這蚊香的生意,手上的牛鞭揮得比平常要急要頻,打得老青牛哞哞直叫喚,一把年紀了還要受何保正這般摧殘。
梁川坐在院子裡回憶了一下昨天蚊香的配方,驅蚊效果是很明顯,但是他聞著那股子燒木屑味還是有點大,反之楠香和樟香,還有艾草的含量要是適當提高一點就更棒了,一個十來平的房間點一盤,就可安睡到天亮了。
蚊香裡因為還加了蒼術這類的中藥,而且楠香本身就是一種很溫柔的芳香味,具有安神的作用,有事沒事點一盤,把整個房間熏得香香的,那不是更美妙了。
何保正回來的時候後麵,牛車的速度會比馬車慢,但是馬車車夫也隻能把速度壓下來,跟在何保正的後麵。有一部車梁川認識,那是鄭家大小姐的馬車,車夫就是討人厭的蔡剛,還沒被趕回去。其他的人何保正就不認識了。
大隊人馬現在在何麓再不是幾年前那種會引人注目的待遇了,現在隔個幾天就有那麼一隊人馬往何麓殺過來,大家用屁股想想都知道是來找打虎英雄梁川郎的,其他人的何麓還真沒哪個好漢讓人這麼敬重的。
何保正駕駛著牛車走在前麵,先將牛車趕回了自己家裡去拴牛,再回到宗祠找梁川。
蔡剛的馬車走到宗祠門口就停下了,並沒有傻到一直跟著何保正走。而後麵的幾車不認識的馬車看到鄭家的馬車停下了,也停了下來。車上跳下來一個年輕人,長得相貌堂堂,身材也很健碩,充滿著陽剛與活力,看得村裡的村姑一陣騒動。何保正啐了一口這群老騒娘們,跟惡狼似的,家裡男人地都快耕壞了還不夠,見到野味就冒綠光,差點就撲上去了。
這個年輕人幾個健步走到鄭若縈的馬車邊上,鄭若縈掀開帷簾,他正好在旁邊候著,等下把鄭若縈扶下馬車。動作很嫻熟,又不做作,一氣嗬成,給旁人一種老練世故的感覺,低調又會做人,可是鄭若縈就是不領情,自己從車上跳了下來,沒有讓這個年輕人扶。這個年輕人臉上微微一笑,不以為意,跟在鄭若縈的後麵,一起走了進來。
梁川正在地上攪拌著蚊香的各種配料,木屑又是黃色的,幾種原料混雜在一起就出現了一種玩泥巴的效果,出了汗在臉上抹了幾下,身上沒注意也弄臟了。不知道的人看來,梁川就顯得很邋遢,而且不修邊幅,大把年紀了,還在玩泥巴。
何保正帶了陌生人回來,自然先跟梁川彙報,“三郎,鄭家小姐說找你有事,後麵的是清源貨商,看上了你店裡的竹筐,說是要大量買竹筐,我就把他們一起帶來了。”
“梁川,這麼久沒看到你,原來你天天躲家裡玩泥巴,這麼好的閒情逸致,咱們地裡的甘蔗都要旱死啦,你還有心情玩這個!”鄭若縈一上門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陣牢騒。
“大呼小叫的,這裡還有外人呢,你一個千金大小姐我說啊,你能不能注意一點形象!”
鄭若縈哼了一聲,“我隻關心我的甘蔗苗會不會死,旁人的感受我可沒功夫去理會。”
這句話明顯是說給旁邊的這個年輕人聽的,年輕人苦笑一聲,自已站了出來,對梁川行了一個禮,道:“張大哥你好,我叫孫厚樸,是長坑縣人氏,家中在清源做生意,今日路過貴店看到貴店的竹編精巧,特來討擾。”
這個孫厚樸年紀不大,講話斯斯文文,一點都不會擺譜,鄭若縈一直給他難看,他也不會動怒,年輕人有這種胸襟的真是不多見,梁川都對這個哥們有點好感了。
“藝娘,拿幾把椅子給客人看坐。”
孫厚樸原先看見自己心儀的姑娘與梁川這麼親呢還有點失落,但是瞧見梁川已然成家,心中更是一喜,隻是不顯於顏表。他今早剛從福州南下,路過鳳山,沒想到鳳山路口新開了一家商鋪,一男一女正在卸著車上的竹筐。家裡春茶采收正需要大量的竹筐,回去也是空車,順路買點車筐回去還能省一筆路費。
他進店與葉小釵攀談,沒想到這個店與他想的完全不一樣,牆上掛的幾副對子真是天下絕對。他打小父親也是遍尋名師為他授業,經商讀書二者皆是上上等,他對自己的才學也頗為自得,沒想到在這個小地方看到這幾個對子,一下子就泄氣了,真真有一種既生瑜何生亮的無奈感。
正在感慨的時候,店裡又進來了鄭若縈。那場麵,猶如旱田裡吹進了一股清風,拂得孫厚樸心頭的柳絮直飄蕩,所謂的一見鐘情大抵就是這樣吧。他甚至忘了自己進店的初衷是為了買竹筐,跟著這個姑娘一直走就來到了何麓,下人怎麼勸都沒用,他心裡隻是在盤算以後孩子要取什麼名字好。。
萬萬沒想到這個竹編店的東家竟然也是住這裡,這樣就不會顯得自己很唐突了,上門與人家做生意,這是最有誠意的了不是嗎。
“梁大哥,你們這裡這麼多人做竹編,以前怎麼都沒見過有人賣竹編,難道我都錯過了?”
梁川笑道:“你沒有錯過,這行當是今年我們才開始做的,才剛剛起色,小孫,你要買幾個,量大有優惠哦。”梁川一張市膾的臉,看得鄭若縈直翻白眼。
孫厚樸沒想到這麼個小地方還有這麼懂生意經的人,還產生了一種相見恨晚的錯覺,說道:“你們有多少我買多少,家裡茶園大,采茶還有運茶都要用這種竹筐,多少都不夠用。”
“喲,還是個茶農啊。”梁川看了一眼這個小夥子,大宋愛茶成風,趕著時代的春風想不富都難啊,這小子一身行頭就值不少錢,這麼一看肯定是個大戶。
古代有幾個行當,但凡是沾一點邊的但是膀大腰圓的,諸如販鹽的、賣茶的、還有做絲綢的,能搞這幾個行當的就沒有窮人,再窮那褲腰帶子勒一下比彆人還要闊上三圈。
“小本經營,足下見笑了。”孫厚樸嘴裡說得低調,可是臉上還有幾分得意,泉州長坑做茶葉的可是全國有名,不比那禦前的建茶差上多少,那上等的茶葉都是直接運往汴京,隻銷那些富貴人家貴胄皇親享用,尋常人家有錢也買不到。
孫家公子好像有所側重,正所謂哪個少年不思情,哪個少女不懷春,正是青春年少的時節。他悄悄地看向鄭若縈就希望這個姑娘能高看自己幾眼,可是她好像看不上,還是一臉的無所謂。。一雙清澈的眼睛隻在那個梁川身上打轉。。
看著無心,旁觀有意,這個小細節逃不過梁川的法眼,察言觀色是基層工作最基本的活兒。這個小子話說給自己聽,意思好像是要講給鄭若縈這個傻姑娘的,她倒是完全都沒聽出來。
“小孫啊,咱不急,坐下來慢慢談生意,我這裡沒有好茶葉,隻有草茶,你嘗嘗味道怎麼樣。”
梁川走到水缸邊去洗手,孫厚樸嘗了嘗這草茶,彆說,還真有一番風味。
“梁兄,你這做的是什麼?好像還有幾味中藥的味道,難道是配製藥膏嗎?”
“藥膏是給人治病的,這樣放在地上攪拌那不是汙了藥性,小孫這可不行哦。”
“梁大哥說的是。”孫厚樸笑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