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保正家門前的您香樟樹形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樣美麗,樹冠廣展,枝葉茂密,氣勢雄偉。四季更替的時候,它就像一個歲月的守門老人,靜靜地佇立在原鄉。它的枝葉總是青蔥,當你老去的時候,光陰的痕跡驀然提醒你它卻是越來越年輕。
梁川不隻一次向何保正感慨過這棵香樟的美麗,酒過三巡後,何保正總會意氣風發地訴說著他們先人的軼事。
他說當初這個宗祠選擇祉的時候,先祖有請高人看過方位,還是因為這棵高大的香樟樹。高人說宗祠建在這裡,百年之後子孫的日子會越來越好,還會出不少貴人。
可是百年的光陰最已過去,香樟樹還在,鬥大如棚蓋。宗祠卻塵滿蛛絲纏,村子裡人的光景不僅沒有越過越好,反而一年不如一年,更加沒有出現什麼貴人。他講起這個事,還不忘痛罵那個江湖騙子幾句,先人被人騙得好慘。當初要是選了另一個方位,估計還真的有可能庇佑子孫百年呢。
宗祠的院子裡容不下這麼多人了,藝娘叫大家來這棵茂盛的香樟樹來一起學習做竹編。大家圍著李二花,但是因為藝娘他們已經可以算是二代弟子了,幾個人分彆著帶著幾個村婦,從破竹劈篾開始,一下一下地教她們。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是非多。何保正定了一個規矩,在這棵樹下不可以說彆人家的閒話,要是想談回自己家的灶台上去說。閒話說得多了,是非就來了,而這裡遲早會變味,變成一個流言集中營。誰要是壞遼個規矩那就請他走人,走了以後手藝留下,那就是切下自己的大拇指。。
何保正以氏族祖宗家法和諸位定下的規矩,這種約定在這種人製社會裡是相當有約束力的,不然古代就不會有族長帶著族眾將人隨便浸豬籠的事了。壞了大家的規矩沒將她浸豬籠而就斷了一個手指頭,是便宜了。
沒有規矩就做不成事。
至於工錢是每個月月底發的,所有人都是計件的。除了梁川自己幾個嫡係。何保正的負責安排誰去山上砍竹子並扛下來,大家都會輪得到。至於做好的竹編,就由他駕著牛車統一拉到鳳山的店裡麵。
現在半個何麓的人在梁川手下做事,怎麼說呢,梁川雖然怕這些老娘們,沒有直接跟他們打交道。但是這些個村婦一個個都挺客氣的,見到了梁川都是一聲三郎地問好,有的沒的和梁川搭聊一句,臉上都會覺得特彆有光。
梁川和藝娘兩個人在何麓的日子不算短了,但是這變化太明顯了,即使到了去年年底,差不多所有村民看到他們倆還是會裝做沒看見的表情,就怕被纏了上來。現在風水輪流轉,一個個巴不得去纏著梁川一家子。
梁川不想和這些村民計較,更不是這些村民的過錯,如果說社會的冷漠,隻能算是時代的悲劇或是社會製度造成的,人性本惡但是人人生而向善。
村裡的男人對於自己家的女人來做這個竹編也沒有多大意見。他們能有什麼意見,梁川現在是村裡麵的能人了,他的妻子藝娘每天也是跟著大家夥一起做竹編,抽空了家裡的各種家務也要料理。何保正,村裡的頭人,人家的妻子和女兒不一樣跟著在學竹編。。彆人都比自己過的光景強,都還在做這種手藝活,自己還有什麼理由看不起這手藝。
所以現在的情況就是,男人在村裡麵做著農活,女人在村裡的樟樹下做著竹編,大家都有事乾。梁川每天一大早就領著這群女人上山去砍竹子回來。村子裡還有不少人擔心,因為竹林裡有大蟲出沒,去年就傷了好多的人命了。
梁川現在上山不僅隻帶著自己的柴刀,他為了防萬一連自己的大殺器,兩柄大板爺都會隨時帶在身邊。那兩柄大斧的氣勢果然不是虛的,梁川每每亮出來,拿在手上掂著,所有人都會倒吸一口涼氣,這個三郎果然不是凡人,這麼大的斧子,耍得這麼好。
農村的婦女看男人極少有人看相貌的,長得好看不能當飯吃這是共識。隻有那些四肢孔武有力,身強體健的最能吸引人。這樣的男人不僅能下地耕耘,乾很多的活,還能在床上翻雲覆雨,耕耘家裡的自留地。所以每每看到梁川這副威武的姿態,不少的村姑總會投到一種莫名的暖味眼神,就像春天的動物特有的騒動,看得梁川起雞皮疙瘩,眼神都不敢往這些婦女身上瞟,萬一鬨出點誤會來,自己的名聲是小,真的勾上這些如狼似虎的村婦,那才是真的要命。
這幫人第一次跟梁川上山的時候,那可比招弟差勁多了,一群人遠遠在躲在梁川後麵,凡事都是梁川在前麵開道,先做個榜樣,他們才敢跟在後麵學著做。
大蟲對他們的威脅那是深入到骨子裡的,竹林裡隻有一有風吹草動,都能把這些女人嚇得半死,丟下所有的東西慌亂地跑出來。越是這樣何保正越是擔心,因為在這個大蟲的地盤上,動靜越小安全性才會越高。對於這些疑神疑鬼的村婦,何保正反複教育了幾次,大家才克服這種遇事動靜很大的行為。
一句話直接戳到了所有人的心窩子裡去,怕就不要進山,回家呆著去最安全。回去過的還是吃不飽穿不暖的窮日子,天底下哪種活不是掙命的事?大蟲可怕還是窮日子可怕?這個問題是不必多想的!
梁川要教他們如何挑選合適的做竹編的竹子,不能太老也不能太嫩的,這個是做竹編的第一步,竹子沒選好,竹編不好做做出來的竹編質量也不好。李二花這大師傅自然不必親自進山來伐竹,但是挑適合竹編的上好毛竹也是關鍵,隻能由梁川來代勞了。
前幾日,都是梁川帶著他們做事,梁川仔細地說明了哪些竹子好,然後一把放倒,再讓這些人抬回家去。她們不敢在竹子裡久留,一個個見梁川先砍倒了竹子,就兩個女人衝上去,先扛了竹子下山去了。剩下的人隻能在再等梁川挑竹子,仿佛這個竹林多呆一會都會有生命危險一樣,何保正被他們這副不爭氣的樣子氣壞了,可有什麼辦法,他自己說實話也不想在這裡久呆。
到後來,上山的時間多了,大家也就沒有那麼緊張了,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精神不會永遠保持緊繃,越來越適應竹林的環境後,他們就開始隨意起來了。大家漸漸地忘了前幾天對於這片潛在危險領域的害怕,甚至開始調笑前幾天大家的窘態。
梁川看著這群人也有點無奈,人果然是健忘的動物啊,沒有血淋淋的教訓發生在自己的麵前,誰都不會重視。但是他還是不停地提醒大家,竹子砍一砍外圍的就行了,不要深入竹林避免不必要的危險。
來山上的次數多了,大家漸漸地發現在這山裡根本就是一個大寶庫。最直接就是遍地的竹筍!這些春筍雖然開始點變得有點老了,但是還是很不錯的食材。大家上山後不是忙著挑竹子,而是先在地上掃一遍,看看有沒有竹筍,挖幾根回去,一天的菜就能省下來了。
對此何保正也不好說什麼,大家都是為了一口吃的,這竹林也不是誰家的,誰挖不是挖呢,隻要不耽誤大家做竹編的事,其他的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竹林裡的物產特彆多,不僅有筍,還有竹鼠山雞,偶爾還能采到一些野果子。竹鼠和山雞最好,弄一兩隻回去,一家人兩天的肉就出來了,沒有的話采些野果,回去給孩子吃,孩子也很開心。
上山伐竹的事情漸漸地進入了正軌,梁川也就沒那麼在意了。倒是馬蛋那幾個孩子,最近梁川看到他們的時候,都感覺他們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
馬蛋告訴他最近因為不下雨的緣故,他老爹要做的農活越來越多,他可能不能一整天在呆在河邊幫他看著這些魚蔞,他們幾個孩子現在都是輪流一個人呆在河邊看著,然後其他要去地裡幫忙乾農活。
因為連日無雨,南溪的水位已經開始下降了,河的兩岸沙質泥質的灘塗緩緩地暴露了出來,河麵的寬度開始變窄。一開始範殿元他們幾個佃農根據梁川的建議在河邊架了一個舀水的桔槔,澆灌一百來畝的旱地還算輕鬆。
可是不料這水位退得比潮水還快,昨天眼看著還能打上水來的桔槔隔天就杵在了沙岸之上。桔槔用不上了,還必須次次走到河裡來挑水。每天從太陽還沒升起到太陽落山後,一直不停地忙乎,這些地才勉強照顧得過來。
就算是有桔槔,這玩意至少還要一個人在旁邊伺候著,賣大力氣把桶壓到河裡麵,一天下來,累得人能兩條胳膊跟灌鉛似的,至少三天緩不過來,可是地裡的莊稼還有甘蔗一天沒水都要命了,更不要說三天。
跟何保正向他訴苦的一樣,不穩定的天時,對農民的傷害真是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