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的何麓窗外的蟲鳴蛙叫就像在大合唱,興奮和喜悅刺激得何保正一夜睡不著覺。
天剛剛亮,何保正就提著一個破鑼滿村子敲打,把每家每戶的人都驚了出來。這個破鑼何保正很久沒有動用了,一般是打村架的時候叫人手,村裡誰家出了驚人天喜事要全村熱鬨或是村子裡什麼重要人物去世了,吆喝大家一起起來熱鬨的才會動用這個鑼。
這個落寞的小村莊許久沒有響起這個破鑼聲了。
“老何,今天什麼日子,你一大早的敲打這個鑼,是不是誰家孩子討到媳婦了,有喜酒喝啊!”一個村婦調笑著何保正,打趣問道。
“比誰家辦喜事還讓人高興,家裡還小孩的趕緊到我家門口那棵大樹下去集合,等下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去晚上有你後悔的!”
何保正沒說什麼事,倒把事情說得很嚴重,村子裡一般不會隨便召集人開玩笑,大家看著何保正的神情,有下地的,趕緊家裡也派上一個人去看看出了什麼事,萬一朝庭又要搞什麼動作,征稅或是服役,都不是小事。
農村人就是這麼怪,碰到事情每家都不動的時候,大家就會站著乾看著。但是要是一家動起來,就會有第二家第三家跟著動起來,接著人就越來越多,大家都去湊熱鬨。
大家好久不串門了,偶爾碰了麵也是站著寒喧幾句。串了門再差也要準備點東西吃吃喝喝,可是誰家的餘糧那麼多,能可勁地拿出來造?你不來我家,我也不去你家,大家關起來門來,就能省不少糧食。
上午大家一般都會選擇擇下地,因為這個時候的太陽比較溫柔,不會太毒辣。但是每個人眼見大家都往何保正家裡趕,生怕自己去晚了吃虧也停下手裡的手裡的活趕過去。今天這個難得的機會,也不是串門,大家聚在一起就是閒扯淡。茂盛的香樟樹下,聚集了好大一波人,一個個都找地方坐著,互相問著今年地裡的打算,去年地裡的收成,問著東家長西家短。
說到地裡的收成和今年的打算,不少人都紛紛搖頭,這地太瘦了,再種下去,一年比一年打出來的糧食少。
不知道誰先說到了梁川家的情況,現在的熱點瞬間轉移,你一言我一語,大家紛紛說到了梁川家的情況。
“誒我說,你說的是原來老李家住著的那對乞丐夫婦嗎?他們家的房子去年好像著火燒掉了不是?”
“對對對。。”接茬的老女人一連說了好幾個對字,道:“我好像看到老李家那個兒子回來了,隻是太多年過去了,分不清是不是老李家的大兒子,手還斷了一根。”
“你也看到了嗎?”
不少人紛紛點頭。“這個人真是命大,出去了那麼多人,頭一次見當完兵還有命回來的。對了,他好像和那兩個乞丐夫婦就住在咱何氏的宗祠裡。”
“我年三十來宗祠裡祭祖的時候,就看到他們住在這裡麵呢!”
“你們剛來的時候沒看到嗎,現在不止兩個乞丐了,多幾個人坐在宗祠院子裡編竹編輯呢!還有老李家的那個兒子!”
幾個婦女看著編竹編的藝娘她們,眼睛透著一股子羨慕。要是自己也會這種手藝活,坐在家裡乾完家務,幫襯著做幾件,能補貼不少家用哩。
“咱村子裡最近來了好多人,還有人種起了甘蔗,你說,種那玩意到明年能賣幾個錢?”
“不是還來了好多造房的工匠,原來老李的那個房子燒掉之後,好像有人在原來的地方蓋起了新房子,那麵積還不小哩!”
“你不知道,那大宅子就是這個乞丐梁川蓋起來的,也不知道這個小乞丐去哪裡賺了這麼多錢,蓋了那麼大一間宅子,不比何保正家的這個老宅小多少!”
“嘖嘖嘖,咱們村多久沒這樣的能人了。。風水轉流轉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紛紛講了梁川的傳奇故事,不來不知道,一來聽了嚇一跳,不知不覺中,村子現在都大變樣了,大家還是如井底蛙,看著頭上小小的天空。
何保正估摸著整個村子走了一圈,差不多該叫的人都有叫到,帶著銅鑼就返回自己家了。
樹下滿滿地圍坐著好幾圈人,男女老少都有,幾個小孩子在嬉笑打鬨,大人們大多一臉不悅,不是不開心,而是成人的壓力讓他們舒展不開笑容來。
大家見何保正回來了,七嘴八舌地問開了,到底有什麼事,這都多長時間了,這樹下都多久沒這麼熱鬨了。
何保正站在樹上一塊石頭上,居高臨下對著大家說道:“大家靜一靜,我有事要宣布!”鑼重重地又敲了三下,大家終於安靜了下來。
“今年開春,大家也許有發現咱們好像有了一點不同,咱們村熱鬨起來了,人多了起來。許多拋荒的地也種了起來了,甚至還有村民蓋起了大厝。”
大家看著何保正,這些話題他們剛剛有討論過,他們更想知道這背後的原因。
“這些變化的原因歸根到底到是一個人,咱們村的梁川,三郎!”
“是不是住在原來老李家的那個小乞兒?”
“是的,就是那個小乞兒!”
一時間大家嘩然,沒想到真的是那個小乞丐。
何保正壓低了大家的聲音繼續說道:“三郎去年進山出了意外,回來以後沒想到腦袋開竅了,想出了許多好點子,你們看到鄭員外家的那些荒地了沒有,現在人家都種上了甘蔗,是三郎建議的,至於為什麼要種那麼多的甘蔗我也不清楚,但是人家肚子裡的學問大著,說了咱也不懂。”
那些甘蔗地裡的外鄉人每天歡聲笑語的,路過的何麓人誰人不知,好不羨慕。種地都種得這麼開心,換成自己就感覺每天一身骨頭都要散架了,回到家裡都是擺著一張臭臉。
“現在三郎那裡正在教人做竹編,大家隻要手頭有空閒的,就能去人家那裡學做竹編,三郎說了,隻要肯學的,去了都會一視同仁,教大家怎麼編竹編,這算是給大家一條生計之路,你們回家後好好想想,想學這個手藝的,來跟我說,我到時候介紹到三郎那!”
一時間大家更是議論紛紛,這個手藝人家就這樣肯隨便教?何保正說的是真的?不管真的假的,何保正既然說了,改天私下就去找他,行不行一問便知。
“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再過一段時間,咱們村也要有自己的學堂了!”何保正說得激動,但是樹下所有人都是一臉木訥,好像這個事跟自己都沒有關係一樣!
一個住在村口的老漢,也是姓何,輩分跟三叔差不多,叫何金銀,說道:“我說家洛啊,咱村這個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現在家家戶戶日子過得苦哈哈的,誰家還有能力供娃娃去學堂讀書識字啊,莫說交先生的拜師銀,就是從嘴裡扣出那份多的口糧都緊巴巴的,不要說花錢買紙買筆了。”
何金銀的話代表了村裡大多數家長的想法,不能讀書不為彆的,就是因為沒錢啊。許多人歎了一口氣,就為這個事嗎,還以為有什麼好事要發生了。
大家擔心的何保正原先都考慮過,所以他今天把大家叫到一起來。何保正繼續說道:“我知道大家的情況,咱們村窮不是一天兩天的了,也不是十年二十年的了,是幾十年都這麼窮過來的。為什麼就因為咱們不識字,沒出路!但是現在有機會了,村子裡要辦個學堂,到時候上學是不收錢的,連筆和紙都不需要你們家裡麵出,你們隻要把孩子送過來讀書識字就行了!”
什麼,這如同一個重磅的石頭扔入平靜的湖麵,一石激起千層浪,村民間頓時炸開了鍋!如果說讓大家學習編竹編這個事大家心存感激的話,那麼讓孩子免費來讀書,那簡直是給他們一個改變家族命運的大機會!
誰想自己的孩子一輩子隻能放羊隻能犁地,他們也想坐在屋子裡拿著筆杆子就能賺錢,能在人前體體麵麵地活著。
“家洛,到底怎麼回事,這麼大的善事是誰操辦的,你跟我們大夥兒說說,咱們現在是沒錢,哪天咱們翻身了,給這個大善人立個碑起個廟什麼的,能讀書,咱們村可就有希望了!”
何保正將梁川請孟良臣當先生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又將學堂的選址,學生的用度,以及對學生的要求仔仔細細地向每個村民細說了一遍。
“家洛你放心,這些小崽子敢對先生不敬,出言不遜,不用你們來教訓他們,我們第一個饒不了他們。至於乾淨衣服這個事,就更簡單了,每天抽點空到溪裡麵把衣服多浣幾遍,一身乾淨的行頭還是辦得到的。不過家洛你昨天真的沒喝多嗎,沒聽錯吧,真的不要錢?”大家的擦亮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何保正,豎起了自己的耳朵,不放心,又問了一遍。
“真的不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