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真的是你!”何保正揉了揉自已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這一幕是真的,眼眶已然有點濕潤,眼白已經微微泛紅,他以為到了自己這個年紀,太多年了,都忘了眼淚是什麼玩意了,沒想到眼淚一直藏在自己的心裡。
何保正竟然認識李初一!
梁川看著這兩個老爺們的愛恨情長,冷不丁地來了一句:“果然與我想的一樣。”
何保正人心直口快,直接就說了:“你想的什麼一樣?”
李初一語氣不改,淡淡地說道:“你早就看出來了?”
梁川說道:“何保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原來我們住的那個草房子是不是就是李大哥原來的家啊!”
何保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梁川是個外來戶,原來並不是在何麓土生土長的,何麓的很多往事他更不可能知曉,怎麼連原來這個房子是李初一住的都知道?
“我說三兒,這段曆史有點頭年了,老人家我都記得不太利索了,你是如何得知的?”
梁川笑得有點開朗,臉上沒有帶著一點陰影,說道:“我一外來的小乞兒,又不是你們這生活過的,你們村的往事我真的不知道。”
梁川看了一眼李初一,眼裡頗有深味地說道:“李大哥剛來何麓的時候是被藝娘救的,當時已經是餓得不省人事,直就暈死倒在路邊,但是李大哥又身懷絕技,一般來說這等身手與這等下場,有點不符合身份,這是第一點。第二點李大哥看到咱這棟破房子的時候藝娘說他竟然愣了,而且問了好多關於這個房子的事情。我們住的這個房子原來荒廢了好多年,也沒人來住,現在我們來住,不是原來的主人更不可能來說三道四了,所以嘛。。李大哥不是這個房子的什麼親戚就是與這個房子有什麼淵源。”
“再者你臉上的那個傷疤出賣了你,那裡原來應該有一個刺字吧。你們當兵的專屬的刺青,隻是不知道什麼原由沒掉了吧。”
可憐的宋代有兩種人要刺字,一種是犯罪的人,還有另一種人竟然是為國舍命的軍人,宋代為了管理軍人竟然對他們全部要求刺字。。
何保正聽梁川這麼一分析,竟然也覺得不可思議,李初一一看到梁川,見識過梁川的種種彆出心裁的言論,以及那些天馬行空的所作作為,對梁川今天能說出這麼一番話毫不意外。
李初一說道:“你是什麼時候看出我來的?”
梁川說道:“從第一次看到你吧。”
“怎麼看出來的?”
其他一群人包括招弟藝娘葉小釵完全不明就裡地聽他們在講一些她們完全聽不懂的話,但是從梁川和李初一嚴肅的表情看來,他們好像在講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女人最好不要過多的摻和家裡的事,特彆是當家裡的男不是吃軟飯的男人的時候。
梁川指了指不遠處的斧子,還有那個劈柴的墊台,說道:“第一次見到你劈柴的時候,你雖然隻有一支胳膊,但是你竟然不用扶著柴禾也能一氣嗬成將柴禾劈成兩半,這要麼是長期打柴的,要麼就是長期拿斧子之類的武器練出來的。。”
梁川看了看大家,大家聽得仔細,仿佛在等他繼續說下去,就接著說道:“你的虎口的老繭比一般的打柴的老漢還要粗糙,而且你的皮膚皸裂得太過份,那口子比招弟的嘴還大!南方的天氣哪怕是冬天也還算冷濕,不至於能將手凍出這麼駭人的口子,而且你又是鳳山的口音,這更證明你是這裡的人,這又是其一,其二你的左手的斷臂出我看過,傷口太整齊了,不是野獸或獸夾之類的物件造成的,倒更像是刀口平整地削出來的。。南方天不冷,南方也沒有戰事,要練一身殺人技,除了在戰場上磨了來,彆無他路。各種判斷加在一起,你應該是個當兵的,在北方與契丹或黨項人。。”
梁川的推理實在太驚人了,而且說得有理有據,好像自己親身經曆過這些事情一樣。
何保正是知道這些往事的,他沒有說話,因為梁川說的沒錯,李初一又問道:“那你又是如何肯定我會同你一道去大蜚山的?”
這時候,梁川就有點不好意思了,臉上有點發熱,說道:“你自己的家被這幫鳥人給一把火燒了,你能善罷乾休嗎?況且這些人來是要來拚命了,來一次完不成,肯定還會來第二次,你們玩過命,是知道被人惦記要命的滋味,那種芒刺在背的感覺不好受吧。那天你去追二當家的那個架式比我們還上心,所以我就肯定你不會放過這幫賊人。。既然要滅了他們,就我一個人肯定是去送人頭的,有去無回,拉上你,北麵那種狠角色你都見識過了,這些小山賊應該不放在眼裡吧。。”
李初一搖了搖了頭,眼睛看了看梁川,歎了口氣,這聲歎好像讓他老了很多歲一樣,對著何保正說道:“何歪把,何麓好風水啊,出了這麼多人才,這何麓,不,這鳳山興化他日不得了啊。”
何保正一聽李初一又叫起了當年自己的小名,老臉一紅,吹胡子瞪眼睛地小聲說道:“有小輩在,給我個麵子,彆叫我那個小名,好幾十年沒人叫過了。這梁川前些日子進山出事了,大夫都說沒得救了,沒想不但沒死,好像還變了一個人,腦子都好用多了,都說是給山神土地給點化了!”
李初一哦的一聲,又說道:“不叫你小名,叫你何家洛嗎,你老爹當年給你起的名字多喪氣,家洛家落,難怪你們老何家的祖產到你手裡都快落光了。”
橫也不是豎也不是,李初一本來就是個刀子嘴的人,那張嘴從不饒人,何保正從小跟他玩到大,知道他的這種性格,但是多年沒吃過這種虧了,還是氣得不輕。
藝娘已經搬出了鐵鍋,幾塊石頭架起的土灶準備燒晚上的晚飯,招弟已經急得不行了,肚子裡饞蟲快生吞了他。何保正一看這鄭家的老二怎麼還在旁邊杵著,剛剛不是都叫他去家裡搬酒了?還有,這鐵鍋等下能燒出什麼好菜?農家人一年能見幾回肉菜?這麼肥美的山雞和竹鼠就用這土灶燒?
何保正心疼這些肉菜,忍不住了,對著藝娘說:“要不我說,你們這連個像樣的灶台的也沒有,行行行了,彆在這擺弄這些山雞竹鼠了,把菜提著,上我家去,去我家煮。”
招弟多嘴說了一句:“咱們這這麼多人,都上保正您家去,嬸娘沒意見嗎?”
保正怒了,李初一人家跟我一個輩份的,話話不客氣也就算了,你一個小晚輩都要質問我的家庭地位嗎?何保正怒斥招弟道:“我跟你那窩囊大哥不一樣!”
夜幕下,田地裡山裡時不時有些小動物發出咕咕的鳴叫聲,雖然不像夏天那樣熱鬨,但是也彆有一番情趣,讓這個燈火不怎麼亮堂的世界增加了一份生趣。一群人調轉方向,跟著何保正浩浩浩蕩蕩地往保正家奔去。
何保正的婆娘正在大門口清理著砍的芹菜的菜渣,這些都能掃起來給豬吃。天色都黑了,隱約看到一大群人往自己家門口來走了,眼巴巴地看著,人群裡有男有女,一群人亂七八糟的。家裡漢子也不在,當下一慌,扔下掃帚,跑進屋內,碰的一聲,趕緊將大門關上,插上門閂,將門戶閉得緊緊的。
招弟一看,又想開保正的玩笑道:“保正大人,這不對啊,嬸娘怎麼看到大夥來你家了,給把門給關得嚴嚴實實的?照我看啊,肯定是平日裡,保正你經常做這事,往家裡帶人,嬸娘被你弄得怒了吧,哈哈。”
何保正知道招弟說的玩笑了,也沒較真說道:“大家在門外等一會,我叫我家婆娘開門!”說完何保正抓起門環,重重地扣在門上,啪啪啪,連續敲擊了好幾下,朝門內喊道:“喜鳳啊,開門啊,是我啊!”
門裡傳一個女人的聲音,接話道:“其他人是誰啊?”
何保正看了一眼梁川一夥人,幾個人都忍不住笑了,他臉上有點掛不住,說道:“都是村裡麵的人啊,鄭家的老二、山腳下的前幾天摔半死的梁三、還有前二十年前跟我穿一條褲子的李初一啊。”
“不對,我怎麼還看到好幾個女人!她們是乾嘛的?”
一聽這些,幾個人笑得更歡了。
招弟早就聽說這何保正的老婆是個不錯的賢惠妻子,嫁到他們何家一門不邁二門不出的,幫著何保正那是任勞任怨,但是就是有一點不好,好妒!平日裡村子裡有些家長裡短的糾紛糾纏不清的時候,都需要何保正出麵解決,但是一旦誰家有個漂亮媳婦和何保正多說幾句,回來就有得鬨了。
幾十年下來整個何麓家家都知道了何保正家有個賢妻好妒,真是人無完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