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捕快將楊興的屍身抬了上來,正好擺在大堂的中央,將梁川和楊春兩個隔開。楊興的屍體上蓋著一張白布,白布裹得嚴嚴實實,沒有露出一個部位。知縣命人將白布掀開,隻見白布下麵露出一張慘白慘的臉,下巴還是可以的看到整個都被打爛了,但是臉很詭異,慘白得不正常。
梁川沒吃豬肉也見過豬跑,這分明不是正常死因,更不可能是內傷之類導致的死亡,內傷或外傷導致的死亡,隻要不是傷及大動脈流血不止,是不可能造成這等死樣的。
梁川說道:“知縣大人,一人做事一人當,隻是草民就想死個明白,這楊興的屍體的也在,可否讓草民先看看?”
這知縣也不怕梁川亂來,亂來不是更好,直接坐實了凶手就是梁川。知縣說道:“本官為了讓你心服口服,也罷,你就看看罷。”
梁川跪著,移身過去,低身下去仔細地看著這具屍體,重點部位自然是它的下巴,下巴摸上去明顯能感覺這骨頭錯位,斷節,外麵也有明顯的撕裂開口,但是傷口都不深,也不是什麼血管所在,應該不至於失血過多。拳擊運動那麼多都是擊打下巴的,但是當場打死人的基本看不到。
楊興的鼻子被梁川一拳打爛,也沒什麼好看的,雖然看著嚴重,但是這不致於會讓人死亡,梁川向下慢慢地解開楊興的屍體。
楊春一看梁川開始解衣服看肢體部分,神色突然慌亂起來,顧不得胸腔疼痛,對著知縣老爺喊道:“知縣大人,我大哥被這廝打死,現在這廝又要當堂侮辱我大哥的屍體,這怎麼可以啊,我大哥一生做人清清白白,在鳳山那是有口皆碑,現在竟然落得發此收場,大人啊,求求您阻止他的惡行吧!”楊春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就流了下來,本來一個模樣就不人不鬼的,現在看了也讓人覺得實在是有點不忍。
知縣說道:“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本案關係重大,人命大於天,若梁川真是凶手,本官自會替你作主,若不凶手,也當查明案情,還楊興一個公道,你且先安靜,靜靜看來!”
知縣老爺自知看人還是有三分眼力勁的,無論是先前梁川想出的主意,還是此刻梁川觀察這屍體的神情,手法,完全不像一個鳳山鄉下泥腿子應該會的,一般的農民來了這大堂之上,沒有慌了手腳已是膽大,還會如此手段的,真的幾十年了,聞所未聞。
他甚至有種直覺,這個梁川自己都能弄清楚事實。
梁川見楊春坐不住,心裡更坐實了楊春心裡有鬼,他也不管,慢慢地一寸寸檢驗楊興的屍體。看得那楊春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的,就快跳了起來。
楊興的屍體表麵沒有任何傷痕,很明顯梁川也沒打過楊興的其他的部位,哪裡會有其他傷痕,一眼看過去都挺乾淨的。
梁川沒做過刑偵,但是他同一批的好多被分到刑偵隊去,一起聚會的時候經常坐在一起吹牛逼,梁川一般是沒什麼料的,就是哪天抓嫖的時候抓了哪個公家單位的什麼小科員,或著誰誰家打架,哪一級的領導竟然是親戚還出麵說話。
但是刑偵的這幫人就不一樣了,他們一開口,說的那些案件唬得你一愣一愣的,在坐的隻要有幾個女性同誌,肯定注意力就會被吸引過去,眼睛一閃一閃的,眼神裡寫滿了崇拜。他們有碰到很多案件,凶手為了嫁禍他人,都會采取一些比較不易讓人的察覺的手段,在科技手段有限的情況下,比拚的就是耐心還有觀察力,這樣才有機會找出破綻。
看得見的地方不會有任何問題,現在就是看看這些看不到的地方了。梁川繞到楊興屍體前麵,細細地檢查楊興的頭上,楊興留著一頭長發,長發下麵的頭皮很難看得清,隻能一點點地撥開頭發,看看頭皮深處有沒有隱藏的傷口,頭上的傷往往是最容易致命的,但是也最容易忽略。
梁川跟犁地一樣,沒放過任何一寸頭皮,檢查下來竟然一無所獲!
這時候梁川都有點急了,難道真的沒有傷口?那自己如何能說得清,自己也承認了下巴是親手打爛了,掉得一褲襠黃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梁川的頭上剛剛磕頭血跡乾了,現在又滲出了汗,怎麼辦,這要如何為自己開脫?再檢查看看,肯定有哪裡出問題。
門外突然有一個捕快衝入公堂,沿著人群外圍跑上公案後,在知縣大人耳後嘀咕了幾句,知縣一聽捕快說的話,眼睛明顯一亮,心情好似吃了興奮劑一般,拍了一下驚堂木,說道:“今日案情煩雜,本官且到後堂休息片刻,你們且先在公堂上候著,本官去去便回。”說完便興衝衝地走往後堂。
突然出了什麼事,怎麼縣老爺審案喜歡往後麵跑,剛剛審黃素娥也是如此。大家都覺得莫名其妙,也不好隨便議論知縣老爺。梁川下意識地覺得情況可能不妙,他以前辦案的時候也經常碰到這種情況,一個案子處理得好好的,領導一通電話就過來了,或著突然就被抽走了,案子出理一半,後麵就要考慮領導的想法了。
這種情形沒有其他原因,因定就是有其他因素介入案件,而這些因素往往會讓案件的處理變得麻煩起來。難道自己要真的要玩完了,對方去找人了,他手頭哪裡有什麼其他因素幫擺平這事的?
知縣進去了一盞茶的功夫,出來時候那臉上掛著滿意的笑容,就像體育彩票開獎的特等獎彩民一樣,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所有人看到這一幕都在納悶,這鳳山死人了,怎麼這縣老爺還這麼高興?知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慢慢地坐了下來,問梁川道:“梁川啊,你剛剛看過屍體,可有辯駁之處啊!”
梁川沒發現屍體上的問題,自然說不出話來!
這時,堂下突然有人高聲喊道:“大人,小人有事稟報!”
宋知縣立即讓這人近到跟前。
這人梁川看著眼熟,一時又不想來在哪見過。
“你有何事?”
“小民要狀告楊春先前在我東家棺材鋪內搗亂,毀我上好壽材一副,這楊春至今也未賠償我東家一分一厘!”
梁川無比意外,看著這夥計的相貌確定是從未見過他,而他肯定是鳳山那棺材鋪的人,他怎麼來了。。!
這個夥計一上來就把經過講得清清楚楚,與梁川所說的沒有半點出入!
“那天正好我們幾個鋪麵的幾個夥計關了店門坐下來才聊到這事,不僅僅是我東家這一壽材鋪麵他不賠錢,他還去了我們東家的雜貨鋪買了幾斤錫,同樣一文錢未給!”
“楊春他說的可是實情!”
楊春聽得稀裡糊塗,他什麼時候去買過錫了,頓時大叫冤枉,夥計將貨物店的帳本拿了出來,上麵明白寫著,前幾日販出錫三斤。
楊春本身心中有鬼,被這個夥計一攪和原來想好的說詞一時竟給忘了不知如何應答!
原來,那日楊興被梁川確實傷得不輕,回家之後楊春也確實去給楊興抓了一貼藥,可是那貼藥不是救命的,而是要害楊興的毒藥!
楊興這人在鳳山手頭控製著幾個賭檔還有地下妓院,楊春早盯上了他的產業,跟她的妻子勾搭成奸,就是等著這麼一個機會。那藥拿回來給裡麵加了些珍珠母首藤烏之類的藥,把楊興給放倒了,拿銳器往楊興腋下紮了一道口子,血流如注當夜楊興就死了。
為了掩人耳目嫁禍給梁川這口子做得極隱蔽,僅僅一寸許長,為了不看出來還拿熱水把傷口的血水衝淨,使皮肉翻白,楊興死前身上血被全放乾,一具屍體本來就白得嚇人,一來二去使傷口不怎麼明顯。楊春與楊興妻更買通了縣衙的仵作,將這傷口視而不見!
可是誰知昨天鄭玉芝回家之後對父親鄭祖亮提了下梁川的事,半夜又聽說有人去興化大牢要殺自己兒子,還是虧了梁川才安然無恙!
半夜鄭祖亮就動了救人心思。
一是找到自己大舅哥家的夥計開始串供,二是買通義莊的人對屍體進行改造。他讓人熔了一勺燒成汁的錫倒進了死去多時的楊興的嘴裡!
楊春隻當自己偽造了死亡的痕跡,他卻不知道有人在他偽造之後又加了一道!
梁川隻顧著在楊興的屍身上下功夫,表麵找了半天一無所獲,把楊興嘴掰開的那一刻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梁川看著楊興嘴裡滿是疑固的錫,大喜道:“回大人話,這楊興死因另有其因,非小人毆打致!請大人明察!”
知縣大喜,說道:“果有他因,你快說楊興是如何死的!”
梁川道:“大人您可親自來看,楊春說楊興是死於我打他的外傷,但是小民掰開楊興的嘴一看,隻見他滿嘴都是錫汁,定是有人將燒化的錫水灌進他嘴中而亡!”
梁川看了一眼楊春,眼神裡充滿了殺氣,看楊春就像一條死狗一樣。
眾人一聽頭皮發麻,這是什麼殘酷的死法,那錫汁溫度極高,不要說喝了,就是碰一下也會皮開肉綻,灌進腸肚中還有命活嗎!
宋知縣眉頭一挑,親身上來查看,果真如此,饒是他主政興化多年也沒有見過這麼凶殘的手段!
楊春自己都不信,那楊興是死於失血過多,自己何曾往他嘴裡灌過錫汁,他親自掰開楊興的嘴一看,裡麵全是銀白色的錫汁,早已凝固多時!
“大人冤枉啊!”
宋知縣的驚堂木重重一砸:“楊興被梁川打傷之後就是一直與你在一起,這是你親口招供的,除了你沒人能對楊興下手,何來冤枉之有!”
梁川重重地鬆了口氣。。
梁川看著百口莫辯急得團團轉的楊春又加了一句猛料!
最後來了一句:“楊春你說那天你與楊興一道在菜市買魚買肉,那好我來問你,現在的行情一斤豬肉多少錢啊!”
楊春哪裡料到梁川會突然問他一個無厘頭而且與事情毫不相乾的問題,要命的是這個他還真的不知道,他訕訕地說道:“怎麼也得十文錢吧!”
此話一出,堂下的百姓哄堂大笑,十文錢,也就沒買過肉的人會說這樣的話。
楊春一聽大家都笑了,就知道自己穿幫了。惱羞成怒,指著梁川罵道:“你這賊廝,打死我大哥,現在竟然還胡編亂造,亂說一通,你不得好死。”楊春過於激動,止不住的咳嗽,胸前的傷傷及五臟,咳了一下,連血都咳出來了。
楊春害死楊興後立即報給了興化縣衙的吳都頭,吳都頭的效率也很高,立即把梁川鎖進了大獄,本以為一切都是水道渠成讓梁川成為替死鬼,他萬萬也沒想到讓石頭的老爹鄭祖亮給他下了一個套!
知縣喝道:“大膽楊春,竟敢咆哮公堂,來人啊,給我大刑伺候!”
可憐楊春本來就半條命,被這十杖打下來,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知縣很滿意這個效果,說道:“楊春你可有話要說?”
楊春像爛泥一樣癱在地上,眼淚鼻涕流得滿臉都是,他就是一個小流氓,哪裡有受過這麼高規格的待遇,嘴裡的涎水流了一地,估計也活不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