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明最初進去到我的世界是很久以前的事兒了。那時候我正拿著從母親那得到的五角錢歡快地奔跑在樓下的院子內。他最初引起我的注意是因為總是一個人以一個獨特地姿勢守在槐樹下。
其實我很早就想跟他認識了。他的四周似乎總是有一股獨特的氣息籠罩,後來我知道了那種氣息叫做孤獨。他就是那樣孤獨的一個人,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玩耍。
直到那天我將保存了很久的五毛錢拿出來尋思著隻要我出門看到他就會把這五毛錢全都買了零食和他一塊兒吃。但我是自私的,穿衣服的時候慢吞吞的,母親一邊掃地一邊問我:“你要等到晚上才出去?”我則裝作一副大人模樣:“你不懂。”
是啊,那時候總覺得母親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會。但當吃飯的時候卻又是那樣心安理得地吃著這個自己總認為“什麼也不懂”的母親做的飯。
“哎,你換上那雙鞋。”母親指著鞋櫃邊上那雙黑色的鞋對我說。因為它的鞋底比較厚。
我的母親並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這點我在很小的時候就在她單位見識過。可對於我卻是一個例外,仿佛總是有著無窮的耐心,隱忍我的無理取鬨。
“媽,我就在樓下哈。”
這是我的習慣,直到現在還是不管去哪都會和母親說一下免得她擔心。
一下樓我便迫不及待的通過拐角來窺視那棵樹。果然,王子明還在那兒。
我懷著興奮的心情來到了小賣部。小賣部奶奶也是我們這兒的對於我很熟悉,此刻她正一邊織著毛衣一邊看著電視劇。見我進來就說:“今兒要點什麼呀?”
我看著琳琅滿目的零食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選擇。我承認我在當時是一個有選擇困難症的人,所以指著門外樹下的王子明說:“那是我朋友。”說完就扒拉開門簾子跑了出去。
在那段不遠的距離我儘量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裝作不經意地在那棵樹下停了下來。
他似乎沒有察覺到我的到來,依舊低著頭用樹枝扒拉著泥土。
我假裝咳嗽了一聲,手摘下一片枯葉:“哎,你也在這兒啊?昨天咱們玩兒的玻璃球你可收好了。”
這其實是我的一種手段,因為我想要和他說話但卻不能表現出來我是特意過來找他的。於是,就用這個大人一聽就知道是謊言但小孩子未必能理解的方法,或者叫方式。
果然,他抬起頭疑惑地看著我又低下頭輕輕的說:“你認錯了,昨天我沒和你一塊兒玩兒玻璃球。”語氣中說不出的落寞。這落寞帶著他的孤獨。
有了開頭接下來的事兒似乎就水到渠成了。我急忙蹲下來看著他麵前堆起的一小撮土說:“那下一次咱們一塊兒玩兒。”
他的手停頓了一下,轉過頭看著近在咫尺的我的臉。有多久呢?久到我差點就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他突然笑了:“好!”隨後又低頭繼續著他的挖坑工程。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笑容一出現我說不出的開心。拉著他的手站了起來從兜裡掏出五毛錢晃了晃:“為了慶祝咱們第一次認識,我請你去小賣部。你看,我有五毛錢。”
他露出為難的表情看了看小賣部又看了看我最後似乎下定了決心猛地一點頭:好吧。
我拉著他掀開簾子愉快的對小賣部奶奶說:“孫奶奶你看,這就是我的朋友。”接著頗為自豪地對他說“想要什麼儘管拿,我有五毛錢。”
他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奶奶,又盯著我手中的五毛錢看過來。我一把將錢拍在桌子上大氣地對奶奶說:“奶,錢先給您放這兒。”
這一下他似乎終於放下心來。找了一圈最終選擇了皮筋糖。那是種五顏六色的麥芽糖,小的時候我特彆愛吃。我說我也要。因為都是提前分好的,一毛錢一份。這樣就還剩下三毛錢。我問他還要啥?
他搖搖頭說:“夠了,夠了。”
奶奶找了我三毛,我開心地放進兜裡。就那樣,我倆在十一月份的下午坐在槐樹下吃著皮筋糖。
也是那時候我知道他叫王子明。
“哎你叫什麼呀?”他舔著包裝紙上黏著的糖液問我。
我把手指放進嘴裡舔了一下:“我叫王明。咱倆就差一個字兒。”
那天我們爬了樹,挖洞,直到我媽在床上喊我回家吃飯才意識到已經過了整個下午。我指了指剛才的窗戶對他說:“我就住那,有時間找我玩兒。”
結果第二天我就去了姥姥家。等到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我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就那樣筆挺地站在樓梯上。
媽媽急忙過去,原來是王子明。此刻的他已經凍得臉蛋兒發紅。我急忙央求母親開門。
進屋母親急忙充了兩杯奶粉過來。他很有禮貌地說了句:謝謝阿姨。
我有些責怪地問他為什麼在那裡站著,天兒這麼冷。
他捂著杯子看著我,笑著說:“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