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種突然的消息，才能試出一個人的真實反應。
此時在一旁聽著的於大章都不免為洪柳文捏了把汗。
這個時候千萬不能直接做出反應，隻要是立刻回話，就證明洪柳文事先知道這個消息。
因為人在得知重大信息的時候，會有兩三秒鐘的時間去思考和判斷。
所以，沒有反應才是最好的反應。
這個延時非常重要。
於大章現在再想提醒他已經來不及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
還好，洪柳文很應景地做了一個呆愣地動作，就像是真的不知道女兒的情況一樣。
雖然對方看不到他這個動作，但確實做到了延時。
愣了兩秒後，他才回話道：
“你再說一遍？”
“你女兒失蹤了。”對方重複了一遍，隨即又補充道：
“我們懷疑她是被人接走的。”
聽著對麵那不辨男女的合成音，於大章不禁感到一陣困惑和好奇。
他努力想要從那毫無感情的聲音中捕捉到一些關於對方的信息，但卻一無所獲。
正常情況下，可以通過聲音來大致判斷出對方的性彆、年齡以及情緒狀態。
可經過變聲器處理過的聲線，讓人完全聽不出來任何情感的起伏，更像是一種機械般的冰冷。
“你在和我開玩笑？”
洪柳文的聲音逐漸加重，帶著明顯的怒意：
“是你說的，我女兒時刻處在你們的監視中，這種情況下，她怎麼可能被人接走？！”
麵對他的質問，似乎對方也感覺到了理虧，雖然聽不出情感波動，但說的話卻明顯軟了下來：
“確實是我們這邊疏忽了，所以我……”
洪柳文沒給對方說完的機會，直接對著電話大吼：
“我去你媽了￥……￥……￥￥”
縱使於大章三人有心理準備，依然被這突如其來的粗口嚇得一激靈。
罵得太臟了！
專業啊~
同時於大章也有點納悶。
南方這邊很少有這麼罵人的，難道洪柳文家是東北那邊遷過來的？
可口音聽著不像啊。
洪柳文那邊還在繼續：
“恩娘個腳！尼瑪賣批，你個顛批羅漢果，艸嫩娘啊！！”
大哥你到底是哪兒的人啊……於大章此刻已經不忍直視這位兄台了。
高手，這絕對是高手！
剛才那一句話裡，洪柳文居然說出了四個地方的方言。
罵人能罵到這種境界，這絕壁不是普通的高手。
無論對方是哪裡人，他都給你覆蓋全了。
全國覆蓋無死角，請問閣下該如何應對？
果然，對麵連五秒都沒挺住，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洪柳文罵得正興起，似乎這五年來所有的憋屈和怨氣都在這一刻爆發出來了。
“我￥……￥……”
手機裡傳出的忙音都被他給忽略了。
他就那麼大聲地吼著，仿佛是要用儘全身力氣把心底的憤懣吼出來。
“行了行了，彆罵了。”
於大章指了指他手裡的電話：
“對麵都把電話給掛了，你罵給誰聽呢？”
洪柳文這才注意到聽筒裡傳來的忙音。
“掛了？什麼時候掛的？”他有些茫然地看著於大章：
“那我剛才豈不是白罵了？”
“沒白罵。”於大章看似安慰地說道：
“就最後一句對麵沒聽到，你之前罵的那些，對方肯定都聽見了，不然也不會掛電話。”
聽到他的話，洪柳文做了個深呼吸，然後長出了一口氣：
“那就好。”
“我怎麼感覺你在泄憤？”於大章疑惑地看著他：
“你剛才罵的太順溜了，就像是在心裡罵過無數次，這次終於罵出了聲。”
洪柳文沒回答，而是從兜裡摸出香煙，點燃後狠吸一口，吐出濃重的煙霧後，才慢悠悠地說道：
“五年……五年！你知道這五年我是怎麼過的嗎？！”
他還會玩梗！
“好了好了。”於大章沒心思接他的梗，指了一下他手裡的電話說道：
“你準備一下，對麵很快會再打來。”
他已經算準了對方不會就此作罷，剛才掛斷電話估計是被罵懵了。
試探結束，對方接下來就是安撫。
之所以沒立刻打過來，估計是在等洪柳文冷靜下來。
“記住，彆把話說得太絕。”於大章提醒道：
“一定要留出餘地來，自然一些，要穩住對方。”
“好。”洪柳文剛應聲，手機就再次響了起來。
這次對方直接開口說道：
“你先彆激動，聽我把話說完，我會動用那邊所有的關係找到你女兒，你儘可以放心。”
聽得出來，對方也在試圖穩住洪柳文。
現在兩邊的想法居然出奇的一致。
“你最好說到做到。”洪柳文聲音冰冷地警告道：
“如果我女兒有事，我就算拚上這條命也絕不會讓你好過！”
不得不說，他還是有些表演天賦的。
說話的語氣就像是在極力壓抑著心中的憤怒，仿佛下一刻就要破口大罵。
對方也明顯被罵怕了，趕緊保證道：
“放心吧，等我消息，找到人後，我會立刻通知你。”
似乎怕洪柳文再次口不擇言，對麵說完之後直接掛斷了電話。
有點奇怪……於大章忽然覺得好像哪裡不對勁兒。
怎麼感覺對方的心理素質比自己想象中要差上很多。
不。
應該說很弱。
雖然洪柳文之前罵得很臟，但對於一個心理素質強悍的人來說，其實並不算什麼。
一個能想出奴役智障人員來斂財的人，那得混蛋到什麼地步。
這樣的人會被罵幾句就破防？
反差太大了。
除非……
性彆因素！
對方是女的！！
這個想法一出，於大章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這樣一套流程是個女的想出來的？
可能嗎？
在警校時，他曾聽老師說過一個數據。
在所有惡性案件中，女性凶手的比例約為94，連十分之一都沒有。
而且主要是殺害親密伴侶，如丈夫或男友，有時也會殺害自己的孩子或與自己有矛盾的女性親屬。
參與並謀劃出大案的女性，更是極少數。
在於大章的印象中，他還沒接觸過女性為主導的大案要案。
他這一愣神的功夫，屋內的眾人都將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好了，你接下來正常工作就行。”於大章趕緊收斂心神，對洪柳文說道：
“我會和省廳來的人交待清楚的，不限製你的自由，你還在所裡繼續工作，表現得自然些。”
他認為對方的試探不會隻是打個電話這麼簡單。
要想確切地知道洪柳文是否真的已經伏法，其實還有一個更為直接有效的方法：
那就是觀察他在現實生活中是否還在繼續工作。
而要確定這一點也很簡單，隻要找個人在派出所附近悄悄觀察即可。
“我明白。”洪柳文點頭答應，隨後問道：
“除了這個，還需要我做什麼？”
於大章想了想，隨即胖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最近這幾天，對方應該還會給你打電話對你進行安撫，你該噴就噴，該罵就罵，千萬不能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