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悠悠然道:“太滑了。”
賀洲會心一笑道:“有一個滑頭兒子,當父親的人,也能少操許多心,不是嗎?”
老胡沒有回應,他一個人生活的太久了,身上有人味兒是真,可身上的人味兒散發不出來也是真。
賀洲見大事已定,道:“你先忙活,晚上尚兒會過來找你喝酒。”
老胡微微點頭,隨即賀洲帶著狄尚離開了這間充滿灰塵的屋子。
臨行前,老胡坐在椅子上,心眼凝望向狄尚的背影,表情木訥含蓄,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這個乾兒子,也不是憑空出世的,在十八年前就已經出世了。
還得小走一會兒,才能看見馬騫與車輦。
路上,狄尚忍不住的詢問道:“我的這位乾爹何許人也?”
尚兒有了蟒袍玉帶,如今也認下了一位乾爹,賀洲的心裡很是滿足,已為狄尚築下了奪嫡之爭的可靠基礎。
賀洲單手負在身後,回憶道:“他曾是你娘昔日的師兄,他們相識於十一二歲的的時候。”
“他愛過你娘,可惜你娘不曾愛過他,他對你,大致也是宛宛類卿,愛屋及烏,你這一聲乾爹其實叫到了他心裡去,隻是他自己不好意思承認罷了。”
狄尚險些風中淩亂,弱弱的表示道:“利用對故人的懷念,加持我自身,這會不會不太道德?總覺得對人家有許多虧欠。”
賀洲停下腳步,眼神直勾勾的看向狄尚,沉聲道:“你有的是機會好好孝順他,他也有足夠的能力,來為你保駕護航。”
“他對你娘的愛慕是一回事,可你們這一份父子情,是另外一回事,隻在於你們兩人之間,切記,一定要將他當做你自己的親生父親對待。”
狄尚這才如夢方醒,內心久久難以平複。
“乾爹在什麼境界?”狄尚一時好奇問道。
賀洲微微思索了一番,道:“應該是在長生境巔峰,距離聖人境,不過一步之遙。”
“如果你這一次能在荒原古境內運氣不錯,應當可以為你乾爹尋到仙品靈根,助他一舉跨入聖人境。”
“你乾爹,情場苦了自己一生,可在修煉一途上天賦異稟,時常觸類旁通,隻是被年少不可得之人,困擾了一生。”
“若他風華正茂時,情場得意了,人生也將會大有不同。”
“有些人心境極其純粹,是不分善惡好壞的純粹,你乾爹便是這樣的人。”
狄尚神色肅穆,靜靜聆聽,癡情人絕不能輕薄取笑。
不經意間,狄尚對自己的這位乾爹,也是充滿了敬意,這份心境情懷,當真是有聖人之姿。
狄尚忽然問道:“那我的父親,知曉我這位乾爹的存在嗎?”
提起狄尚的父親,賀洲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微微冷哼道:“不知道。”
“你乾爹知曉你娘與你父親的事情之後,便自覺的隱匿於人世間了,他退場的時候,體麵的不能再體麵了。”
狄尚心裡抽搐了一瞬,這位乾爹,真乃大丈夫也!
長生境巔峰,距離聖人也不過一步之遙。
這一步之遙,狄尚無論如何,也要幫自己的乾爹走過去。
賀洲繼續說道:“府庫裡的珍藏好酒,你可以儘情的帶過來陪著你這位乾爹喝,距離荒原古境開啟還有一小段日子,這段日子,你就好生與你這位乾爹培養感情。”
“切記,不可輕慢,但也不能過於乖巧懂事,在他麵前,做你自己就好,你可以放蕩不羈,你可以沒大沒小,他並不在意你偽裝出來的模樣,他隻是想要看見你最真實的模樣。”
說到這裡,賀洲沒有繼續說下去。
看到了狄尚最真實的模樣,或許老胡依稀可見故人昔日的模樣。
有些情愫,在許多年後,猶如放了許多年的老酒一般醇香濃厚。
狄尚鄭重點頭,隨即硬著頭皮問道:“若是關係熟悉了,我可以帶著乾爹前往青樓快活瀟灑嗎?”
聽到這話後,丞相大人不由的臉色一凝。
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也沒辦法,少年郎去過青樓之後,心境便會受到影響,也在這個年紀了,也是人之常情。
“若是可以帶著你乾爹去做一些事情,那也是你的本事,我管不著,這些事,隻在於你和你乾爹之間,我也不想知曉細節。”賀洲道。
至此,狄尚心裡徹底有數了。
賀洲微微加重語氣說道:“玩女人這種事情,需得適度,可做文章要專心,修行要更加專心,若有一天我知曉你被女色衝昏頭腦,我必然會讓你乾爹打斷你的腿。”
狄尚連忙如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
……
入夜,又下雨了,雨水從屋簷滴落地麵,令某些人的心情格外煩躁,譬如兵部尚書馮越大人,豈止是心煩意燥那麼簡單。
書房裡,燭火明亮,馮越的臉色陰沉如水。
馮赫小心翼翼給父親倒了一杯茶,說道:“父親大人莫要傷神,狄尚雖說擊敗了赫連乘風,可狄源弟弟的實力,絕非狄尚可以應對,隻要進入荒原古境,先讓紅衣女鬼消耗狄尚的實力,再給狄源弟弟創造一劍封喉的機會,此事便落實了。”
聽到這話,馮越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怒斥道:“你懂什麼?”
“本以為赫連乘風會將狄尚打成殘廢,沒想到狄尚逆風翻盤了,現如今的狄尚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那位丞相大人,也定然會給狄尚安排諸多便利之處。”
“一個人的氣運若是起來了,便會產生許多意想不到的變數。”
“有些事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被父親大人如此嗬斥,馮赫隻好低頭不語。
馮越一把捏碎了茶杯,咬牙切齒道:“如今更是蟒袍玉帶加持,若是沒能死在荒原古境裡,以後返回騰州,還不知要把你姑姑欺負成什麼樣子呢。”
嫡長子,自古以來便是正統君子的象征。
秦王妃哪怕位份擺在那裡,可終究是嫡長子的後娘。
這個嫡長子位置,真是越看越不順眼!
“有些鬥爭,不是一兩件事可以分出勝負的,有時候哪怕還有後手,也不能將所有希望押注在現有的後手上。”馮越語重心長的對馮赫教導道。
馮赫道:“我連夜去一次騰州,看看弟弟那裡如何了?”
馮越點了點頭道:“去了之後,隻聊家常,不要談其餘的事情。”
馮赫應道:“我明白。”
雨夜裡,兵部尚書之子就此離家,其妻子,不得不守幾天空房了。
同樣是雨夜,有些人便很歡暢。
狄尚帶著從丞相府裡帶來的好酒,路上買了一些花生米,牛肉,烤雞,烤鴨當做下酒菜,來到了這間鐵匠鋪裡。
“來來來乾爹,今夜不醉不歸,乾爹有所不知,丞相府裡的確有好酒,舅舅也讓我隨意喝,但是真正的好酒,藏在地下暗格裡,這是我偷偷帶出來的。”狄尚熱情洋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