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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扇門隔絕了裡外世界,門外秋雨淅瀝瀝地在馬路上飄落滑動著,酒吧裡熱火朝天,鼓點強勁的音樂不動聲色地合理化一切曖昧。
倏地門開了,絢爛刺眼的燈光被放出了門,秋雨便在燈光裡融成了五彩斑斕的模糊光線。
有人進了這座路邊的酒吧。
不知道是不是黑色的長款風衣上沾染了秋雨的緣故,溫聿走動間都帶著一股秋意的冰冷,跳動的光線在他素淨的臉上貪婪地描摹而過。和他工作之地大相徑庭的地方,他平靜得好似感受不到亂七八糟的燈光,也聽不見耳旁刺激吵鬨的音樂。他隻是目視前方地闊步走著,甚至落在自己身上的驚豔又意外的目光都忽視了。
身經百戰的人一眼就看出了溫聿是有目標的,登時那顆蠢蠢欲動的心就停歇了下去。
“喻情你也不要太拘束了嘛,以後都是一家人了。”酒吧角落的卡座上,一群男男女女圍坐著起哄。
被稱作是喻情的女人似乎是有些勉強,也不知道是不是對身旁的男人心裡有點微詞,握著酒杯,久久沒有動作。
“哎呀你也不要太介意,是他們吵著,紀教授才來這裡的,”方才勸酒的男人打著圓場,“不過紀教授喝醉了,還得麻煩你把他送回去啊!”
喻情又有點不好意思了,隻是那點臉紅藏在了燈光下,沒人看見。她偷偷看了眼旁邊的男人,是他們口中的紀教授,也是她的相親對象——紀起。
那男人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倏地視野裡走入一個眼熟的人,他的表情和動作雙雙一僵。
他身旁的人瞧見了他的異樣,也看過去,緊跟著也是表情大駭。
“溫教授——”
原本還吵鬨的人群隨著溫聿的走進漸漸安靜了下來,和整個酒吧的氛圍都格格不入。他們麵麵相覷,臉色比燈光還多變好看。
溫聿走到了桌前,淡然地掃了他們一眼,最後落在了紀起身上。
紀起手抖了抖,猛地站了起來:“小聿。”
溫聿微微抬了一下手,不經意似地抬手,連手指都沒有伸直,紀起驀然閉了嘴,臉色差得難看。
喻情對這位突如其來到來的男人和倉促改變的氣氛感到奇怪,不安密密麻麻地占據了心臟。
不料溫聿倏地看向了她。
喻情身體一僵,這是個怎麼樣的男人呢?——一雙冰冷疏遠眼眸,一道薄情無色嘴唇,無論是長相還是氣質,都找不到絲毫和世俗有關係的地方。
喻情一瞬間對他們的緊張感同身受起來,她尬笑了兩下,不自在地打了個招呼:“您好?”
“您好。”溫聿禮貌地回了一句。
連聲音都冷冰冰的。
喻情訕訕。
他們坐著,溫聿站著,溫聿看向他們時那股高高在上的居高臨下感便加強了,威懾力很高,但也有點不禮貌。
溫聿似乎是意識到了這一點,走到了一個喻情對麵的空座上坐下。
“我叫溫聿。”溫聿說。
喻情愣了一下,才意識到他是在跟自己說話:“哦哦,我叫喻情。”
她說完,才發現紀起從溫聿來後就再也沒說過話了,她忍不住去看紀起,才發現她的未婚夫此刻正渾身緊繃,目不轉睛地看著溫聿,嘴唇幾乎要崩成了一條線。
溫聿的表情似乎是柔和了幾分:“喻情小姐。”
像初春冰河解凍,殘留的冰塊碰撞發出的叮咚聲,喻情一瞬間又放下心來,拋去方才的緊張,溫聿的長相和聲音確實很優越,沒由來讓人心安。
真奇怪,一個人居然可以同時給人兩種截然相反的感覺。
溫聿似乎是不經意地掃了紀起一眼,又看向了喻情,問:“你們是在約會嗎?喊這麼多人?”
紀起的臉一瞬間蒼白如紙,喻情的臉倒是紅彤彤的:“不是、不是,是紀起說要把我介紹給他的朋友。”
紀起的朋友們臉色也白了。
“對啦,溫先生是?”喻情終於回過神了,這群人對溫聿的態度真奇怪啊,不會是有什麼過節吧?
“是朋——”
紀起像是要搶先回答似的,卻被溫聿不鹹不淡地打斷了:“是同事。”
其他人紛紛鬆了口氣,獨留紀起臉上的血色更少了,他僵硬地轉了一下頭,懵然地看著溫聿。
喻情沒想到是這個回答,她頓了頓,倏地想起來剛才他們喊溫聿“溫教授”。
“您也是a大的教授啊?”喻情由衷地感慨了一下,“真是年輕有為。”
溫聿禮貌笑笑:“我剛路過這邊,看見你們在這裡,就過來打個招呼。不過現在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小聿。”
見他要走,紀起也急匆匆地站了起來:“你聽我給你說。”
溫聿頓住了腳步,偏頭看向紀起,紀起舔了舔乾燥的嘴唇,額頭滲出了汗。
“那什麼,”還是那個打圓場的男人,他拍了一下紀起,“要是有什麼工作上的重要事情你們就去旁邊單獨談唄,總不能讓我們這麼多人給你們騰地吧?”
這句話倒是點醒了紀起,他看向溫聿,似乎是在等他說話。
溫聿微不可察地應了一聲,轉身先離開了。
紀起也顧不得其他人了,連忙追了過去。
兩人走到了衛生間裡,衛生間的門一關,再沒了從外麵的窺見偷聽的可能性,紀起才猛地放鬆了下來:“小聿。”
他想去牽溫聿的手,反倒是牽了個空,紀起表情一僵。
他不裝了,溫聿也沒了偽裝的耐心。
溫聿靠在一旁的洗手台上,淡淡地看著紀起:“騙婚,是嗎?”
紀起身體一顫:“小聿,你聽我說,我隻愛你一個人,但是我媽——”
他的話沒有再說下去,因為他看見溫聿的手指在不輕不重地點著洗漱台,一下又一下。
“是嗎?”溫聿再次問。
紀起滾了滾喉結,他比溫聿高很多,低下頭還是可以看見溫聿,即便是到了這個地步,對方還是一副冷靜自持的樣子。
紀起聲音艱澀:“……是。”
溫聿的手沒有在動,他看著紀起,許久,他才站直了身子,他什麼也沒有說,轉身就要離開。
紀起的心臟倏地跳空了一拍,他猛地抓住了溫聿的手腕:“小聿,你聽我說。我不是想故意騙你的,你知道我家裡人的,我媽有心臟病,我得先安撫她一下。我發誓我隻愛你,真的。我沒有對喻情做過什麼,手都沒有牽過,我——”
他說得很快,嘴皮子幾乎要擦出火來,好像生怕晚一會兒溫聿就會離開。
但他沒說完的話還是隨著溫聿手腕的抽出戛然而止了。
溫聿轉過了身,平靜地看著他:“你的愛——就是要我淪為小三是嗎?還是欺騙一個女生?還是要我跟一個素未相識的女生莫名其妙便成了敵對關係?”
“你沒有對喻情做什麼?是想讓我說什麼——用對未婚妻置之不理,這種為我守身如玉的行為真是讓我感動?”
紀起渾身一抖:“不是的,不是的……”
溫聿垂了垂眸,他向來習慣把所有事情說清楚:“紀起,我們分手吧。”
紀起猛地抬起了頭,眼中的倉皇失措十分清晰,他握住溫聿的肩膀,語無倫次:“不行,不行。我知道錯了,小聿,我去跟她分手,好嗎?”
溫聿道:“你明早把我家裡你的東西收拾一下吧,次臥我租出去了,對方明天下午應該就會來看房。”
“不要!”紀起的聲音拔高了幾個度,聽得出來還是有點發抖,“小聿,你冷靜一下,這次是我鬼迷心竅了,我現在就出去給她說,好嗎?”
“紀起,”溫聿喊了一下他的名字,“算了吧。”
算了?
什麼算了?
紀起瞳孔微縮,連握著溫聿肩膀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攥緊了,眼裡明明是溫聿毫無波瀾的表情,但是閃過的好像還是日常相處時的點點滴滴。
溫聿總是沒什麼表情。
溫聿是a大最年輕的法學教授,也是a市出名的律師,冷靜淡漠似乎是他刻在骨子裡的東西,以至於連分手這種話他說出來都是淡淡的。
“怎麼就算了?”紀起似哭似笑,“就因為這件事嗎?那我以後不這樣了,行嗎?我沒有背叛你,我隻是,我媽身體不好,我是獨生子,我隻是希望能用結婚來讓她安心。”
溫聿輕輕搖了一下頭:“沒必要。”
“溫聿!”紀起見他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心跳跳得很快,慌亂得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我真的沒有想背叛你的意思,我……我們談了五年,怎麼能說斷就斷呢?”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到了最後也沾染上了幾分迷茫的意味。
是啊,五年的感情,怎麼能說斷就斷了呢?
溫聿真的有絲毫半點的感情嗎?
溫聿沉默地看了他很久,衛生間的隔音效果並不好,躁動的音樂激烈地拍打著房門,吵得耳朵難受。
“我是認真的,”溫聿開口,“你也說了,你那邊有你媽媽的壓力。紀起,沒有必要去讓愛情經受世俗的考驗,我們規規矩矩地走路就好。”
“其實,”溫聿看了眼衛生間的門,他似乎是終於受不住這些聒噪的鼓點了,準備離開了,“你已經在愛情和世俗間做出了選擇,不是嗎?”
紀起聲音帶了幾分悲苦意味:“我不是——小聿,我沒有做出選擇,你就當我是猶豫了一下,行嗎?我馬上改,我跟她分手,現在就去,以後我去糊弄我媽,好嗎?”
溫聿握著衛生間的把手,似乎是愣了一下,許久,他堅定地搖了搖頭:“不用了。”
溫聿拉開了門,紀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那你想找什麼樣的人呢?自始至終都會堅定不移地選擇愛情的戀愛腦嗎?”
人群中有個熟悉的人影正朝溫聿走來,紀起說出來這句話的瞬間,溫聿隻覺得沒有了再和紀起糾纏的必要,他邁步就要離去,那個人影已經走近了。
好像。
溫聿抬眸看了對方一眼,好像十年前不告而彆的人。
不過十年的光陰已經把他的各種情愫連同對方的身影一並掩藏了,像是一箱絹布放在了閣樓上,一開始還會時不時想跑去閣樓上看,時間久了,等到某一天再去看時,才發現已經被不知何時生的蟲蛀空了。
再後來,想去打掃一下,又覺得沒必要,也就不了了之了。
所以這個人究竟是不是,溫聿也不清楚,他也沒有一探究竟的想法。
“溫聿!”
不僅模樣變了,連聲音也變了。
唯獨語調——
溫聿頓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