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晚九點半——清和小食記的固定更新時間。其它時間也會有加更,甚至一周三更也是有的,但不規律。
看起來這位美食博主下周要做言訣喜歡的糖醋裡脊了,言訣撕了張便利貼記下時間粘在桌角。
言訣讀大學期間因為要同時兼顧創業和學校裡的課業,來不及吃早餐,午飯和晚飯兩頓都點外賣,又或者乾脆直接用乾巴巴的麵包墊墊肚子。
吃飯不規律成功讓言訣也患上了傳說中的“總裁普遍病症”——胃病。
創業後期,言訣自我壓榨極狠,甚至隔一段時間就要去校醫務室掛吊瓶。
最嚴重的一次是胃穿孔,楚適把昏迷不醒的言訣連夜送到醫院,一個床邊站著的,一個床上躺著的,楚適和言訣兩個人被五十多歲的主治醫生訓了整整一個小時話。
言訣做完手術醒過來,楚適耷拉著腦袋對言訣說:“老大,醫生說你接下來半個月都隻能喝白粥,彆的什麼都不能吃。”
“知道了。”
所幸蒼天不負有心人,言訣帶領的團隊成功拿下了case,並且正是這一戰讓言訣他們在無數個團隊中脫穎而出。
後來維覺初具規模,公司逐漸走上正軌,一切都欣欣向榮的情況下,言訣終於有空能關照一下他那千瘡百孔的胃。
他開始學著自己做飯。
言訣的母親顧唯是個很溫柔的人,言訣第一次打電話給顧唯請教某道菜肴什麼時候放調料最合適,顧唯拎著大包小包外帶五六本食譜敲開了兒子彆墅的門。
“媽,其實你隻需要告訴我——”
言訣話還沒說完整,顧唯扯著他的袖子往廚房走,邊走邊嘮叨:“怎麼忽然想起來自己做飯了?我早就說了給你請個阿姨照顧你,這麼大個彆墅沒有人照顧你生活可不行。”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況且鐘點工會定期上門幫忙清掃。”
言訣無奈地彎了彎嘴角。
顧唯比兒子矮了整整一頭,她環視一圈言訣的廚房,大理石台麵擺著不少新鮮的蔬菜,胡蘿卜切了一半放在一旁,洗菜用的鏤空籃子還在滴答滴答向下滴水,水龍頭邊緣的水珠亦搖搖欲墜。
“兒子,你來真的啊?”
顧唯叉著腰問。
“嗯。公司如今發展很好,下班後我也有時間,所以想試著自己做飯,也算一種消遣。”
“行,公司的事情我幫不上忙,但做飯呢你要是有什麼問題儘管問我。”
“好,謝謝媽。”
就在這四十多平米的半開放式廚房裡,言訣在母親顧唯的指導下成功做出他親自做的第一道菜——紅燒排骨。
雖然顧唯說了做飯上麵隻要言訣有不懂的儘管問她,但言訣的父母均已提前退休,為了不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言訣大多數時候還是在獨自鑽研菜譜。
言訣也因此關注了一些美食博主。
他平常並不會上網衝浪,隻是打開了消息通知,美食博主更新的時候他會接到提醒,儘管言訣不一定都會看。
「清和今天吃什麼」就是言訣關注的美食博主之一,也是他最早關注的美食博主。
言訣清楚地記得他是這個賬號的第10000個follower,沒想到幾年過去,「清和今天吃什麼」的粉絲數已經達到了四十五萬。
他似乎無形中見證了一個賬號的成長,見證了一棵小樹的繁茂。
這位博主會讓言訣想起他創業的時光,頗有些惺惺相惜的吸引力。
「清和今天吃什麼」最讓言訣感到舒服的地方是這個博主的視頻風格很安靜,從bg到拍攝視角再到轉場皆如是。
「清和小食記」的一係列vlog既不會因為轉場花裡胡哨而讓言訣感到聒噪,也不會因為視角單一而產生視覺疲勞。
除此之外,vlog中配的手寫字幕也讓他感到賞心悅目。
互聯網美食博主千千萬,「清和今天吃什麼」最得總裁心。
糖醋裡脊好啊,言訣也好奇按照「清和小食記」的配方做出來的糖醋裡脊會和他吃慣的口味有何不同。
“叮——”
言訣拿起電話,“嗯,是我。”
“不見。”
聽到對方聲音之後,言訣果斷掛了電話,前後不到十秒鐘時間。
言訣靠在椅子上,他摁了摁眉心,準備就這樣閉上眼休息一會兒。
許輕午休會設置鬨鐘,時間到了震動一響,她起身走出休息室。許輕來到茶水間打開冰箱一看,發現她早上放進來的小蛋糕不翼而飛了。
隨舟給她買的蛋糕,她還沒嘗嘗味道,結果連“包裝屍體”都沒剩下。
許輕抽了抽嘴角。
她記得自己早上放蛋糕的時候,茶水間的冰箱還很空,而她為了不占地方還特地將小蛋糕放在了裡麵的角落,這種情況下許輕不覺得是有人“不小心拿錯”。
一塊提拉米蘇而已,誰這麼缺德。
偏偏隨舟在這時候發消息過來:
「蛋糕好吃嗎?我特地給你買的。據說很搶手,差點就沒買到。」
許輕想了想,決定實話實說:
「我早上來把蛋糕放在茶水間的冰箱,剛想吃結果發現它不見了。」
過了一會兒,許輕坐在工位上收到隨舟的回複。
「不見就不見了吧,我再給你買。你午飯吃了吧?可不能餓著肚子。」
「嗯,吃過了,準備開始下午的工作。」
「行,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晚上下班準時來接你回家。」
許輕放下手機沒多久,她才看了一會兒文檔,葉然就喊她到賀經理辦公室去。
“經理,您找我?”
“嗯。”
賀雨霏示意許輕坐在另一把空著的椅子上,她問,“你剛來的時候我看過你的簡曆,但當時我主要著重看了下你過往實習經曆和個人技能,沒怎麼留意專業。剛才我聽葉然說你是學翻譯的?”
“……對,ti,英語口譯。”
“是口譯那更好,我們這邊雖然主要負責公司國內市場的業務,但有時候也需要和海外辦事處的同事對接。
組裡這幾個人英語口語都不太行,還處於能聽能寫但說不出來的水平。所以每次我們和辦事處的同事開國際會議都得去樓下借個翻譯。
但現在有你的話,以後開會就容易了。我這兒有一些資料,你拿去看看,以後部門開國際會議你也跟著一起來,在旁邊幫忙翻譯一下。”
聽完經理這番話,許輕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穀底。
古人雲食不言寢不語誠不欺我,她怎麼偏偏就要多嘴提起她的碩士專業呢!
平白無故給自己招來好多活。
而且經理都開口了,許輕難道還能說“不”嗎?
許輕沉默著從賀雨霏手中接過那些資料,憑她高超的觀察能力,許輕總覺得賀雨霏的話應該還沒說完。
意料之中,賀雨霏點了點桌麵,她合上筆記本,說:“我剛給你的郵箱發了兩份資料,你下午應該不忙吧?不忙的話幫我翻譯這些文件。郵件裡我還了一個人,翻譯完之後你直接發給他,再抄送給我。”
“好的經理,我知道了。”
“就這些,你有什麼要問我的嗎?”
“我沒有問題。”
“那就這樣,去忙吧,辛苦了。”
“好的。”
許輕抱著一遝資料從賀雨霏辦公室裡走出來,垂頭喪氣的模樣還以為是被炒了魷魚。
直到迎麵走來的第三位同事向她投來同情憐憫的眼神,許輕才意識到她表現得有些過。
她立刻晃了晃腦袋,加快腳步回到工位。
許輕點開郵箱,裡麵赫然躺著賀雨霏剛剛說的文件。
她揉揉眼睛,還是覺得有些不樂意。
雖然她簽的合同中規定的工作職責明確寫著「包括但不限於上級交代的其它工作」,也就是說賀雨霏讓她翻譯也屬於她不得不完成的任務之一。
可許輕還是覺得……
好喪啊。
似乎隻要一看到這26個英文字母組成的單詞,許輕就會沒來由感到頭疼。
甚至於當初那股被天賦摁在地上摩擦的窒息感在這時候卷土重來。
許輕再度感到被深深的無力感所吞沒。
“在想什麼?”
“啊,言總好。”
不知道什麼時候言訣突然來到她身後,許輕連忙站起來和言訣打招呼。
緊接著許輕就發現自己的身高果然還夠不著言訣的肩膀。
許輕剛剛到言訣胸口那麼高。
她再靠近點兒就能聽到言訣的心跳了。
言訣像是也沒想到許輕會毫無征兆地站起來,她險些又倒在他身上。
“你站起來會頭暈?”
言訣問。
“呃……可能是因為我有點貧血,所以一下子站起來的話就容易頭昏。不過一般就兩秒鐘時間,很快就能恢複。不是什麼麻煩,我身體沒問題的!言總放心。”
言外之意是她絕對不會倒在維覺的工位,也不會給維覺添麻煩——許輕以為這正是言訣所擔心的。
誰知言訣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
言訣心知許輕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他不過是在關心許輕這個人,而不是擔憂許輕倒在辦公室給言訣造成不好的影響。
言訣開始懷疑他在公司員工心裡是個什麼樣的形象。
怎麼每每許輕見著他都仿佛視自己如洪水猛獸,避之不及?
她就連站著都恨不得保持軍姿的狀態。
難道真為了那套西裝?
言訣又不會真找她賠。
但或許……他能用那套戰損的西裝幫自己一個忙,榨乾它最後一絲殘存的價值。
言訣暗自搖頭,他看著許輕,說:“你們經理在嗎?我找她有事。”
“在的在的,我剛從賀經理辦公室出來。言總您直接過去就行。”
“被她罵了?臉色這麼難看。”
言訣好整以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