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商嶼的那把黑傘,沈吟夏一直沒找到機會還他。好在之後的幾天都是晴天,暫時用不上。
周五下午的體育課,沈吟夏照常留在了教室。多虧了童梓迎的告知,她了解到今天下午有班級籃球賽,屆時校籃球隊的男生都會上場。
前一節課剛剛下課,教室裡的人便走空了,都是為了看這場比賽。
沈吟夏便是抓住了這個時機,等到隻剩她一人時,才終於將折疊好的雨傘從桌子裡拿出來,走向後排的位置。
“誒,你們先彆下來!”一樓花壇邊,葉陽舒仰著頭朝三樓走廊的魏文曜喊,“嶼哥說劉海擋眼睛,你們幫他拿下運動發帶!”
魏文曜聽見聲音,靠著欄杆問:“放在哪兒啊?”
“書包裡!”
宋野跟著他往回走,隨口問:“今天是跟1班打?那不是血虐。”
“還不如跟新生打,這屆新生我看有幾個猛得很,個子也高。”魏文曜歎了口氣,“不知道吃什麼長的。”
兩人聊著天回教室,魏文曜前腳才剛剛踏進後門,便看見一個女生彎著腰往周商嶼的抽屜裡塞東西。他立即喊了一聲:“喂,乾嘛呢!”
沈吟夏萬萬沒想到有人去而複返,她被當場抓包,有些尷尬地直起身。眼見兩個男生走到跟前,魏文曜認出了她,笑了:“哦,你啊,你叫啥來著?”
沈吟夏不得不報出名字。同班快一個月還互不相識,這樣的情況也隻有在她身上才會發生。
宋野看了眼周商嶼的抽屜,似乎對這樣的場麵已經司空見慣,提醒:“嶼哥不收情書禮物之類的,你拿回去吧。”
沈吟夏有些局促地抓著指尖,小聲解釋:“不是情書。”
魏文曜已經摸到抽屜裡的書包翻找發帶,看到了她剛剛塞進來的東西,點了點頭:“行,你走吧,我待會兒會跟他說。”
沈吟夏回了自己的座位。魏文曜離開教室前看了眼她低頭寫字的背影,多問了一嘴:“沈吟夏,你不來看我們班的籃球賽嗎?”
得到的回應是搖頭。
出了教室,宋野好奇問:“她送了什麼?”
“好像是嶼哥的傘。”魏文曜朝他意味深長地笑,“你不記得上次嶼哥課上幫她回答問題?”
宋野撓了撓頭:“有這事?”
“你說下課了逗笑大家那次。”
“……”
“有情況。”魏文曜小聲說,“等會兒彆跟嶼哥說具體送了什麼,看他什麼反應。”
宋野覺得有意思:“我配合你。”
籃球場外,觀賽的學生已經裡三圈外三圈地圍了起來,魏文曜喊著借過,找到站在體育老師身邊的周商嶼,將發帶遞給他。
“你猜我倆剛剛回教室看見什麼了。”
周商嶼不甚在意,抬手戴好發帶,整理頭發:“看你表情不像是好事。”
“那得看你怎麼想。”魏文曜憋不住笑,說,“沈吟夏偷偷摸摸給你送東西。”
宋野在一邊連忙幫了一句:“被我們抓個正著。”
“沈吟夏是誰?”周商嶼露出不耐的神色,“沒叫她拿回去?”
兩人麵麵相覷,好在魏文曜反應快,咳了一聲:“首先,分類!”
眼見周商嶼的表情從複雜變到無語,籃球賽快要開始,他簡單解釋一句:“應該是傘,彆胡說。”
上場前,宋野朝魏文曜搖了搖頭:“看來什麼情況也沒,連人名字都不知道。”
魏文曜若有所思地看向周商嶼,沒回答他的話。
體育課連著最後一節自習課,教學樓裡安靜異常,時不時從操場的方向傳來尖叫和歡呼聲。
沈吟夏苦惱地翻看著高一課本,由於落下太多,短時間內很難補上來,她不想再耽誤課堂進度,隻能抽出課間和自習課的時間自己慢慢補。
從懶散慣了的狀態回到學習狀態,沈吟夏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她知道自己不是尖子生的料,她要付出多倍的努力才能勉強夠到聰明人毫不費勁就能達到的水平。
自習課還剩十多分鐘時,籃球賽已經結束,班上的學生陸陸續續回了教室。童梓迎和朋友興奮地聊著剛剛的戰況,回到座位上,她朝沈吟夏激動地說:“你剛剛沒去真是太可惜了,你都不知道咱們班爆殺1班有多帥!叫他們那些好學生平時總是瞧不起咱!”
沈吟夏沒有做出評價,隻是附和了一聲。
童梓迎看著她桌麵的筆記本,不由得佩服:“你怎麼突然這麼用功,這還是之前那個天天陪我睡覺的沈吟夏嗎?”
沈吟夏被她的說法逗笑,回答:“我想考大學。”
在說出沒有把握的話時總會留有分寸,沈吟夏心裡默默告訴自己,她不僅是想,她已經沒有了退路,一定要考上大學。
然而童梓迎似乎並沒有把她的話當真,她喜笑顏開道:“這兩個月有眼福了,周商嶼他們要準備校運會比賽,每天晚自習都有訓練,可以偷偷去看。”
沈吟夏不想掃興,邊抄筆記邊問:“在哪兒看?”
“體育館啊。”童梓迎向“初來乍到”的沈吟夏解釋,“咱們學校的體育館都是周商嶼爸爸讚助蓋的,聽說就是為了讓他隨時隨地能打籃球,有錢人真奢侈啊……”
這樣的話對於如今的沈吟夏來說不亞於天方夜譚,也讓她徹底認清自己和周商嶼之間有著天壤之彆。
她後悔自己多問了一嘴。
當天的晚延時,沈吟夏跟著住宿生一塊兒上到了十點。
班主任下班打卡必須得趕在十點之前,因此金老師提前十分鐘離開,教室裡沒幾個會乖乖坐到準點。牆上的鐘指到十點時,沈吟夏起身,教室裡隻剩她和班長。
席臨的朋友在教室門口催他:“快點快點,那燒烤店馬上關門了!”
席臨剛把黑板上值日班長的名字擦掉,聽到催促,小跑了幾步,順便將粉筆放在了沈吟夏的桌子上,朝她說:“幫個忙,下個月值日班長是周商嶼,你寫下名字!”
說罷便一溜煙跑了。
沈吟夏拿起粉筆,走上講台,抬起手卻突然頓住了。
她隻知道周商嶼的名字怎麼念,卻沒看到過怎麼寫。
沈吟夏並沒有思考太多,反正寫錯了明天班長會改過來。她憑直覺將“周商宇”三個字寫上黑板。
可不巧的是,她才剛寫到“宇”的最後一筆,後門出現了腳步聲和談話聲。沈吟夏正要放下粉筆,便聽到周商嶼的聲音隔著整個教室從後麵傳來:“你在寫什麼?”
沈吟夏猛地轉過身,見四個男生從後門走了進來,除了周商嶼,其餘三人臉上呈現不同程度的看戲神色。
大概是剛剛訓練完,周商嶼額頭上戴著一條黑色發帶,額前碎發攏起來後,銳利眉眼間更為英氣,沈吟夏幾乎不敢與他對視。
注意到周商嶼皺眉,沈吟夏立馬意識到,自己應該是寫錯了對方的名字。
見他朝自己走來,沈吟夏連忙低下頭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怎麼寫。”
“座位表上不是有?”周商嶼在講台上敲了敲,沈吟夏目光跟隨過去,才看到講台桌麵確實貼著一張新的座位表。
原來是“島嶼”的“嶼”。
周商嶼將她寫的錯字擦掉,重新補上的“嶼”字過於龍飛鳳舞,衝出窄小的邊框,與前麵兩個字格格不入。
“沈吟夏。”周商嶼扔下粉筆,站在距離她一米的位置,聲音裡聽不出喜怒,“罰你抄十遍,明天交給我。”
他像是個發現學生犯錯的老師,口吻卻又沒那麼嚴肅,反倒像是玩笑。
沈吟夏怕他真的生氣,隻能將這奇怪的懲罰接下,沒有任何質疑地答應:“好。”
這下反而是罰人的人倍感意外。
等到沈吟夏從前門離開,魏文曜終於忍不住了,笑得不行:“怎麼欺負人家女生啊?”
葉陽舒早聽兩人說了下午送傘的事,八卦的心思根本擋不住:“嶼哥,那詞叫什麼來著,好為人師?”
“你也想抄?”周商嶼抬手隨意將發帶抓下,“周老師獎勵你們抄五十遍。”
“要不起要不起。”宋野擺擺手,連忙轉移話題,“國慶出不出來打球?”
“看吧,我姐結婚,估計沒時間。”周商嶼拿上備用機,“有空在群裡說。”
“行。”
周六是國慶假前最後一天上課。
沈吟夏在早讀便將周商嶼布置的“作業”做好,她剛要將這頁紙從筆記本上撕下,身邊的童梓迎已經將她抄寫的內容看了個光。
見她看過來,童梓迎連忙解釋:“我什麼都不會說的,喜歡他的人多得是,很正常,很正常。”
沈吟夏抿了抿唇,將那張紙疊得很小,最後隻是說:“不是。”
“我是我是,我說我。”童梓迎似乎以為她臉皮薄,一點沒有戳穿她的意思。
沈吟夏越發覺得這樣不對,下早讀後,她將那張寫滿周商嶼名字的紙夾在了語文書的某一頁,隨後朝後排走去。
課間後排總是吵吵囔囔,沈吟夏不適應人群,她有些拘束地走到了周商嶼的身後。
是葉陽舒發現了猶豫不決的她,拍了拍正在補覺的周商嶼。
轉頭看到是她,周商嶼似乎完全忘記了昨晚的“懲罰”,他聲音困倦,問:“怎麼?”
沈吟夏像被罰站的小學生,抓著課本的手指骨節泛白,將夾好了紙張的那頁展示給他看:“我……我抄完了。”
她緊張的模樣逗樂了旁邊幾個男生,紛紛要湊過來看。
周商嶼擋住了前麵魏文曜的視線,將整本書都扣了下來。他看了眼封麵,隨手將桌上自己的語文書遞還給她:“原諒你了,走吧。”
直到回到座位上,沈吟夏也沒搞懂,不過是罰抄名字,怎麼連書都扣押下去,上麵還有她這兩天補的筆記呢。
她悄悄地打開這本近似全新、毫無筆記的課本,看到扉頁上,有周商嶼親手寫的名字,張牙舞爪,囂張至極。
門口突然有人走進來,沈吟夏不知為何心跳異常,猛地蓋上課本,臉頰浮起可疑的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