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江又翎過得很平靜。
他以“需要處理的事務太多,精力不夠”為由,把手上的一部分工作移交給了白熙。當然,此處特指跟秦總出去應酬,向秦總工作彙報,和秦總一起參會,跟秦總去各個部門混臉熟……這種有特殊意義的工作。
總而言之,力求給主角攻受創造相處機會,讓他們加深感情。
在他的努力之下,這些舉措效果明顯,但也有些副作用。
其中最特殊的就是,此刻正站在他麵前,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馮捷。
江又翎早上沒吃早餐就到了公司,忙完手上事情之後,隻覺腹中空空。
秉承著要學會愛護身體不然身體會用胃病複發來報複他的原則,江又翎隨手到公司的茶水間拿了點水果吃。
然後就偶遇了恰好在這的馮捷。
江又翎有些意外,但還是笑著衝他打了個招呼:“你也在啊?”
“江特助好。”
馮捷在他麵前站了一會,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
白助理接手了江特助工作的這段時間,各個部門都深受其害。
和會認真聽取完意見再做決定的江特助不同,白助理表麵看著柔弱無害,卻喜歡自作主張下命令,分明對公司業務了解不深,也沒有多少工作經驗,卻有一種莫名的自信,覺得自己比專業人士懂得還多,要求底下人按他的想法行事。
因為他的身份,底下的人還不能不去做,最終結果便是出現各種各樣的麻煩和亂子。
這短短的一小段時間,各個部門都哀鴻遍野。
對於這種小事,秦總當然是不會管的,而白助理也沒有處理自己捅出來的爛攤子的意思,不便歸類的善後工作理所當然地落到了秘書處頭上。
在比原來耗費多了無數精力給上級收拾爛攤子之後,就連他們的領導都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決定找個人,把如今的情況委婉地往上暗示一下。
江特助可靠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眾人飛快達成了共識:找江特助說一說,他肯定會有辦法。
什麼?為什麼不跟秦總反應?
開什麼玩笑,他們隻是想改善現狀,又不是想死。
馮捷作為公認和江特助關係不錯的人,榮擔起了此重任。
他完全想不到該如何達成領導口中的“和江特助委婉提一提最近情況”,但麵對江又翎,隻能沒話找話:“最近江特助很忙麼?”
“還好。”江又翎剝開顆葡萄,塞進了嘴裡。
以往他是絕對不會這麼浪費工作時間的,不過現在,他也難得生出了點閒心。
馮捷望了望,確認四下無人,終於壓低了聲音:“白助理剛剛工作,可能不太適應……”
他話說到一半,看見麵前的江又翎揚起眉頭,往門邊的方向望去,一副看見有人進來的樣子。
馮捷條件反射地全身抖了一下,轉頭。
隻見門邊空無一人。
“放心,這個點,秦總跟白助理去開會了。”江特助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個微笑,和平日裡的斯文雅致不同,莫名像隻愉悅的狐狸,“你有什麼事情就直說吧,我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馮捷:“……”
總覺得,江特助的性格和從前相比有了微妙的變化。
從前江特助是一個多麼專業的人啊,總站在秦總身後,完全是隻會出現在小說裡的完美助理,渾身上下都充滿了職場精英的氣息,待人溫和有禮,又始終有著明確的邊界感,簡直無懈可擊。
現在……仍舊的專業,仍舊的令人心生尊敬,但好像比起以前的認真正經,更喜歡開玩笑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受了刺激,性格也大變了?
可惜江又翎不知道他在腦補些什麼,如果知道,會明明白白地告訴他:
不是性情大變,隻是純粹的暴露本性而已。
換句話來說,他稍微有那麼一點——當然隻有一點——懶得裝了。
有了這個小插曲,馮捷也自暴自棄了,他索性把最近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現在公司裡都有不太好的流言了,您要不要提醒秦總,讓白助理多熟悉一段時間再接手?”
馮捷一口氣說完,理智回籠,發現自己的個人情緒過於明顯,惴惴不安地等著江又翎說,沒想到江又翎開口,關注點卻是十分細微的一句。
“這樣議論的人多嗎?”
馮捷猶豫片刻:“不算太多,有一些吧……”
上級暗流湧動,底下員工也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如今公司已經出現了許多版本的流言,說什麼的都有,喜歡陰謀論的揣測這是一場權鬥,江特助功高震主,秦總決心扶持新助理上位;喜歡胡思亂想的揣測江特助和秦總是秘密情人關係,白助理入職後秦總一見鐘情,拋棄了江特助……
同事總在小群裡背後蛐蛐領導層,甚至腦補秦總為新歡拋棄舊愛的一出大戲這種事,即使對麵是公認溫柔寬和的江特助,他也不太敢說。
“麻煩您了,畢竟秦總也隻對您的話才聽得進去……”
馮捷的話說到一半,聲音不太確定地低了下去,因為他發現江特助沒忍住抿住唇,眼睛揚起,好像是被他的話逗笑了。
馮捷:“……?”他說了什麼很好笑的話嗎?
江又翎確實覺得他剛剛的話很好笑。
不過看馮捷有些不安的樣子,江又翎還是衝他安撫地道:“我明白了,我會想辦法的。”
馮捷抓住了他話語中的用詞,是“我會想辦法”,不是“我會向秦總反映”,心裡突然一緊。
公司裡的流言,說不定是真實的。
江特助幫了他很多,但是他卻幫不上江特助什麼。
馮捷低聲說:“您……儘力就好,沒關係的,能聽我說這麼久,已經很麻煩您了。”
坐在他對麵的江特助垂眸,沉思良久,語氣溫和地開口:“我有個想法,不過需要你的協助。”
沒想到還會有自己的事,馮捷驚愕地抬起頭:“您說,我能做的一定做到!”
“那我直說了。”
江特助眼眸微眯,神色溫柔,語氣循循善誘:“你考慮過調職嗎?”
·
馮捷踏進頂層的時候,腦子還是暈暈乎乎的。
他打量著眼前這個明顯比秘書處寬敞不少,辦公桌也隻擺了三張的房間,那種不真實感更加強烈了。
他站著的這間先前是江特助的獨立辦公室,不過如今秦總身邊的助理多了,行政征求過江特助意見之後,將位置先安排在了一間裡,等有機會再調整。
以後,這就是他的新辦公室了。
江特助問他願不願意調職的時候,馮捷隻當他在說笑。
結果不出三天,他真的收到了人事部通知他的崗位變動到總裁助理的郵件。
升職加薪的消息來得太過突然,馮捷對著郵件來回看了幾遍,確認是人事發給他的,更震撼了。
江特助看上他什麼了?
這事他想了好幾天,直到他到頂層報到,也沒搞明白。
江又翎顯然已經在辦公室裡等了他很久,見他來了,微微一笑,往他桌上放了一疊文件:“這些就交給你了,今天早上之前修改好交給我。”
“好的,還有其他工作麼?”馮捷接過來,下定決心要讓江特助知道,他選擇自己是正確的。
“沒有了,目前工作的主要部分還是我負責。不過……”江又翎輕笑了一下,“希望你能儘快上手,時間越短越好,儘量不要超過一個半月。”
馮捷猶豫了一下:“這個時間……”
倒不是說太短,是有點長了。
他在秘書處的工作本來就是輔助江特助,就算這次轉崗突然,但熟悉業務怎麼也用不了一個多月吧。
江又翎像是看穿了他的疑問一般,語氣輕快:“我說的儘快上手,是希望你能儘快達到獨當一麵的水平。”
馮捷:!!!江特助居然對他有如此高的期待!
他自己都沒多少信心,江特助真是對他寄予厚望啊。
馮捷深受感動,立馬承諾:“我一定努力!”
接下來,江又翎介紹了一下他接下來要負責的工作,又告訴他工作中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尤其是和秦總打交道方麵。
馮捷一開始純粹震驚於江特助對秦總的了解,然而隨著江特助的話語,他越聽越覺得,江特助這個講解的詳儘程度和深入程度,好像不是單純的入職引導啊。
傾囊相授,也就不過如此了。
這是……把他當接班人培養?
這個念頭一出現在腦子裡,馬上就被馮捷揮去了。
開什麼玩笑,即使是秦總多了兩個助理,江特助的工作能力也依然是拔尖的,甚至可以說是不可替代的,他怎麼可能培養自己接他的班。
再說……就算江特助想走,公司上下也不會同意。
公司上下同意了,秦總也不會同意啊。
抹去了危險的想法,馮捷開始了今日份兢兢業業的工作。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江又翎悄然在心裡的清單上又劃去了一條。
他將馮捷調了過來,秦鬱助理團隊又增加一名,變成了三人。
不過隻有江又翎知道,不久之後就會變回兩人了。
·
江又翎走到秦鬱的辦公室門前,正準備敲門,門突然被從裡麵打開。
白熙從裡麵走出來,粉麵含春,唇角帶笑,顯然心情很不錯,看見他也不改神情,隻是打了聲招呼:“江特助。”
又撞見領導和同事上班時間共處一室許久的江又翎神色如常:“白助理。”
這是他這段時間裡不知道第多少次撞見了,他早就麻木了,一開始還會思索一下是不是自己來得不巧,後麵隨著次數增多,甚至開始懷疑他們是故意的。
故意把他當成y的一環。
江又翎甚至想建議秦鬱:要不然就把白熙搬進你辦公室吧,彆折騰了。
反正從秦鬱上任以來,他的辦公室裡始終留著一張空桌子,白熙要是搬進來,特彆方便,都不用動用後勤。
至於這張空桌子的來曆,江又翎也還記得。
以往,秦鬱沒離開公司的時候,江又翎也很少先走。
每到要加班的時候,為了提升工作效率,江又翎會直接到總裁辦公室裡審閱文件,有需要秦鬱定奪的地方便開口詢問。
他們不知多少次在同一個辦公室裡工作,或許是秦鬱覺得他進進出出很煩,甚至有段時間讓江又翎撤掉外麵工位,就讓他呆在這個辦公室裡。
後來因為來找江又翎的人太多,秦鬱不勝其煩而告終。
江又翎還是搬回了外麵的辦公室,不過這張桌子卻一直都沒搬走。
原先不明白秦鬱在想什麼,到了今天,他終於明了:大概這張用途不明的桌子就是為了主角攻受談戀愛而準備的吧。
未來情到濃時,說不定還會在桌子上玩一些情趣y什麼的……
江又翎緊急打斷自己大逆不道的念頭。
興許是因為上次發生的意外,江又翎已經努力在忘記具體的經過,隻把秦鬱當成純潔的頂頭上司看待,但非常偶然的時候,還是會想起秦鬱那晚的表現。
雖然說能做主角攻的人,硬件必然是過硬的,對此,江又翎已經深深地體會過了。
但是,有句話他不知道該不該說,秦鬱……活好爛啊。
真的好爛。
一想到這篇文後麵某種脖子以下不能描寫劇情的發生頻率,江又翎都要對主角受心生憐憫了,不過想想,秦鬱同主角受在一起,那必然是小意溫柔,生怕弄痛了自己的愛人一點,想必和他的體驗截然不同。
罪都讓江又翎給受了,受虐待的明明是他自己,他才應該被可憐才對。
可惜了,他必須把這個秘密保守到死,一旦泄露,不僅沒人會可憐他,就是他的小命都很難保住。
“你在想什麼?”
聽到問話,江又翎反應過來,秦鬱正看著他,眼神幽幽。
江又翎:“……”
他好像真的太鬆懈了,雖說確定了要去景陽,心情很放鬆,但居然在秦鬱麵前走神了。
再說,秦鬱要是知道他走神是在想什麼,肯定要把他鯊了。
江又翎麵不改色心不跳,推推眼鏡,淺淺笑道:“抱歉秦總,我在想景陽的事該怎麼處理,走神了一會。”
秦鬱盯著他看了一會,麵色冷了下來,半晌,才不冷不熱地來了一句:“你就這麼著急去景陽?”
江又翎疑惑於他為什麼會這樣問,分明他已經定下了去景陽的具體時間,也已經報給秦鬱批準了。
但麵上,他隻是低眉垂眼,恭敬地回答:“沒有。”
秦鬱嗤了一聲,不接話了。
江又翎:“……”
真是難伺候的領導。
好在,這種伴君如伴虎的日子,他很快就不用繼續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