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合上,秦鬱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
確認了秦鬱不會去而複返,江又翎合上門,長籲一口氣。
總算是糊弄過去了。
昨晚一切結束之後,江又翎終於有那麼一點點餘裕,考慮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了。
不需要怎麼思考,他就反應了過來。
這是一個原作裡的重要劇情點。
主角攻因為xx原因而中了藥,而那時,主角受是唯一陪在他身邊的人。
接下來就是一些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情節,他們醬醬釀釀,第二天主角攻一醒來,就見到了主角受躺在他身邊恬靜的睡顏……主角攻受因為這次意外感情急速升溫,皆大歡喜。
結果不知道為什麼,秦鬱還是按原劇情中藥了,但這次白熙沒出現,而出現的人變成了他。
於是發生意外的對象也變成了他。
想通了這一點,江又翎腦內的警鐘一下子敲響了。
原本他的劇情點隻是刁難一下主角受,給攻受使絆子,就這樣,都淪落到慘死街頭。
現在他直接頂替了主角受,跟主角攻產生了過於深入的糾葛……
江又翎都不敢想象這事爆出來,他會死得多慘。
但凡他知道昨晚要走的是這段劇情,哪怕把秦鬱晾在那一晚上,第二天被憤怒的秦鬱解雇,他也絕對不會去。
但是事後再說這些,屁用沒有。
所以,擺在江又翎麵前的就隻有一條路。
他昨晚把可能會暴露身份的東西全部拿走了,又把秦鬱的手機打開,刪除了秦鬱讓他去酒店的消息。
某次意外讓他知道了秦鬱的手機密碼,不過江又翎從來沒有提起過,更不會去動秦鬱手機,這件事連秦鬱也不知道。
倒是在最關鍵的時候用上了。
但秦鬱的記憶江又翎是沒法刪除的,好在原作裡蓋章了秦鬱中的藥副作用是記憶混亂,想必他醒來也沒法確定是不是真給江又翎發了消息。
不過江又翎也沒想過這麼簡單就能把這關逃過去。
以他對秦鬱性格的了解,秦鬱但凡還記得一點,都會想辦法試探他,直到解除對他的懷疑為止。
最可能的就是發現他沒上班,直接來找他。
所以江又翎在家也穿著整整齊齊的西裝,扣子扣到最上一個,沒有彆的原因,就是因為遮得嚴實,不會露出底下皮膚上重重疊疊的青紫。幸好脖子上沒有留下痕跡,不然遮掩過去要費的功夫更多。
不過,秦鬱為什麼會知道他的具體住址?
江又翎小小地疑惑了一下,隨即找到了合理的解釋:他的住處不是秘密,公司有不少同事和他住一個小區。
秦鬱想要知道的話,很容易。
至於發燒……
自然也是真的,不過是因為一些更難以言說的原因。
秦鬱很明顯在某個方麵毫無經驗,又被藥力加持,折騰他的時候下了死手,江又翎覺得自己能活著回到家都算是奇跡。
他跨進家門,艱難地給自己上了藥,接著就在反複的發燒和滿身疼痛中度過了一天。
作為一個實打實的母胎lo,也是一個生理功能正常的人,原本江又翎是對這種事情抱著好奇的,還想著以後離職了,終於有機會談戀愛,能跟人嘗試一下。
不過經曆了這件事之後,他再也不好奇了,甚至產生了陰影。
這種事一輩子經曆一次就夠了,他又不是受虐狂。
他還是很愛惜自己的小命的,準備留著享受大好光陰,不打算就這麼斷送了。
眼前這關是過了,後續還是得隱瞞得死死的,不能讓秦鬱看出破綻。
江又翎一邊冷靜地考慮著這些事情,另一邊,內心也不是毫無波瀾。
他曾經對秦鬱心懷歹念的時候,還做過以秦鬱和他自己為主角的春夢,醒來之後除了麵紅耳赤,也幻想過,會不會有一天能成真。
如果會有那一天,他一定很興奮。
沒想到成真是成真了,卻會是在這樣的情景下。
他不由得想,要是這不是什麼書中世界,沒有原作劇情,沒有主角受……
江又翎無聲地笑了笑,他還是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三年前的那個夜晚,他從那個包廂門口離開時,就自覺地掐滅了自己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
秦鬱臉色冷酷,周圍冒著絲絲寒氣,讓人退避三舍。
他這個樣子已經持續一上午了。
從他回到公司之後,每個上來彙報的人都是膽戰心驚地進來,哭喪著臉出去。
還帶著手上被批得一無是處的方案。
沒人敢觸他的黴頭,隻是細心的人觀察到,今天,江特助又請假了。
眾人隱隱約約找到了問題的症結,無一不在內心哀嚎:江特助,快回來吧,公司需要你——
下午,一個不太一樣的人敲開了秦鬱辦公室的門。
是白熙。
他把咖啡端到秦鬱手邊:“秦總,我回來了。”
秦鬱抬起頭,看他一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白熙早上也請假了。
那條信息被秦鬱忽略了過去,不過他當然不會直說自己忘了,隻是“嗯”了一聲,接過咖啡。
最近幾日白熙泡的咖啡有進步,相比起之前更符合他的口味了。
原本秦鬱隻是看在江又翎的份上,對新來的下屬多了幾分忍耐,現在倒是真對他多了幾分滿意。
白熙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看了他一會,方才小聲地開口:“秦總,我想問問,您昨晚是不是在環江的3003房間休息?”
秦鬱抬起眼,銳利的眼神直接鎖定了他。
他沒有回答,隻是靜靜看著白熙,等待他說下去。
被這樣的眼神看著,白熙顯然有些膽怯,問:“昨晚是不是有人進了您的房間,後來又走了,您醒來沒有看見他……”
秦鬱的神色在幾秒內變化了好幾次,最後隻是冷聲道:“你想說什麼。”
麵對秦鬱的質問,白熙低下頭,做出相當羞澀的神情:“我昨晚不放心您,找到了您的房間,房間門是虛掩著的,我就進去了。不知道為什麼,我叫您沒有反應,走上前,您突然抓住我,然後……”
秦鬱一怔,模糊的記憶出現在腦海中。
昨晚的那個人,確實叫了一聲“秦總”,隨後就被失去理智的他拽住,硬拉到了床上。
那個人的聲音是白熙的嗎?好像沒有這麼嬌柔,要更清澈一些……
但,如果不是當事人,白熙不會知道他昨晚失控時忘了確認門有沒有關上,更不會知道這麼小的細節。
所以昨晚的那個人,隻有可能是白熙。
他垂眸許久,氣場冷峻。
辦公室裡安靜了很久,秦鬱臉色陰晴不定,最終抬眼道:“你想要什麼補償,隻要我能做到,你都可以提。”
白熙鬆了口氣,他回答得格外流暢:“我不需要什麼補償,隻要能繼續當好這個生活助理,陪在您身邊,保持現狀,我就滿足了。”
秦鬱沉默許久,並沒有表現出十分高興的樣子,隻是揮揮手:“你先出去吧。”
白熙乖順地點點頭,識趣地退了出去。
·
下班後,秦鬱坐回車裡,接了個電話。
是周公子的。
他早上就把事情告訴了周公子,這事出在對方舉辦的酒會上,周公子要負全部責任。
放下電話,周公子馬上就去查了,現在這通電話是來跟他說結果的。
周家不比秦家,周老爺子私生活相當混亂,光是明麵上掛了號的私生子就有十來個。
人多,是非自然也多,雖然周公子才是正經繼承人,底下的人都對他虎視眈眈,隻等他出錯。
最近他經手的項目蒸蒸日上,繼承人地位愈加穩固,他們家族內自然有人坐不住,想要做局陷害他。
然而陰差陽錯,最後是秦鬱拿了那杯被下了藥的酒。
秦鬱替他受了這一次無妄之災,周公子相當頭痛,隻覺還不如換做自己中招,至少場麵可控一些。
換做風月場過慣了的人也就算了,頂多算多了場豔遇,秦鬱私生活相當乾淨,身邊彆說情人了,連個伴都沒有,藥下到這種人頭上,性質自然也就更嚴重。
為爭取秦鬱諒解,他索性給足了誠意,許下不少承諾,約秦鬱改日親自見麵探討賠償問題,又問需不需要他幫忙調查。
但這件事現在隻有寥寥幾個當事人知道,並且因為種種原因,環江酒店但凡舉辦牽涉到上層名流的活動,監控都會“損壞”一晚上,查起來並不那麼容易。
如果牽扯到更多人,昨晚秦鬱在酒店內發生了什麼的消息恐怕有泄露出去的風險。
兩人都想到了這點,秦鬱手肘支在車窗上,一隻手扶著太陽穴,語氣冷淡:“不用,我已經查到了。”
周公子識趣地沒再打聽下去,又誠懇道了幾句歉,就結束了這場對話。
查到這裡,這件事沒什麼不清楚的地方,不論是他中藥還是白熙同他發生的事,純粹是一次意外而已。
秦鬱無意識地滑動著亮起的手機屏幕,一醒神,發現自己又切到了江又翎的消息界麵。
界麵仍是停留在昨晚,秦鬱眼前卻浮現了早上見到江又翎時對方的樣子。
麵色有不正常的潮紅,聲音不複往常清亮如水,而是嘶啞,雖然在他麵前竭力偽裝,仍難掩虛弱疲憊。
不知道他的病好了沒有。
秦鬱怔愣片刻,把手機揣回兜裡,收回手時,卻摸到了一個異物。
是那一枚從酒店找到的,小小的襯衫紐扣。
現在人已經找到,沒有必要再留著它了。
秦鬱思忖片刻,隨手將它扔進了車裡的儲物箱裡,紐扣發出“鐺”一聲脆響,隨即隱匿在黑暗中,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