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了手邊的事，江又翎下樓去了秘書處，他找馮捷有點事情。
馮捷看了看他，擔憂道：“江特助，您臉色不大好的樣子，昨晚沒休息好嗎？”
江又翎一頓，沒想到自己的臉色會差到連馮捷都看出來的地步。
不過他無意與馮捷解釋昨晚發生的事情，所以隻是說了句：“沒什麼事，昨晚沒休息好。”
馮捷點點頭，感慨道：“巧了，今早秦總來的時候，臉色也不大好，好像有什麼煩心事一樣。”
“……是嗎。”
江又翎想了想今早見到的秦鬱，打電話的時候確實麵色很差，掛掉電話之後就和以往沒有什麼區彆了。
大概是困擾他的事情解決了？
“說起來，”馮捷打量著江又翎的神色，試探道，“剛剛我遇見市場部的人，他們說公司的新項目要換合作方，不跟普山繼續合作了。”
江又翎愣了一下，下意識確認了一遍：“不跟普山合作？”
看他的樣子，馮捷也驚訝了起來，他本來是想從江特助這裡打探一下秦總這樣做的緣由，沒想到看江特助的樣子，竟然是毫不知情：“對，據說是今早秦總親自打電話下的命令，讓他們終止跟普山那邊接洽，把合作公司換掉。您沒聽秦總說嗎？”
以往秦總的指示都是由江特助傳達給各個部門，這次卻是例外，秦總一大早親自打電話下令。
市場部那邊一頭霧水，已經私下裡議論了一個上午。
這會看到江特助也沒收到消息，更不懂領導在想什麼了。
江又翎搖搖頭，他的確一點都沒聽說。
看來王興平還是把秦鬱得罪了。
江又翎想了想，以秦鬱的性格，他記上的仇輕易不會忘記，王興平當年的背叛行為本來就精準踩在他雷點，昨晚飯局，秦鬱又被王興平刺了兩句，一怒之下換掉合作方，也不是太奇怪的事。
不過本來雙方的合作就沒有最終敲定，合同也還沒簽，寰宇在這場合作中占據絕對主動，這次的合作方本來就有好幾個備選項，現在換掉合作方，對公司也沒有多少影響。
這麼折騰一頓，吃虧的隻會是普山，到手的合作無端端飛了，還得收拾項目突然終止造成的爛攤子。
想到王興平聽到這個消息會是什麼反應，江又翎感覺心裡都舒服了不少。
雖然秦鬱的本意肯定不是給他出氣，但他昨晚積壓到現在的鬱氣確實消散很多。
他無聲地露出一個笑容，眼睛微微眯起，倒是讓馮捷恍惚了片刻。
雖然江特助平日裡就很好看了，但他在工作中一絲不苟，即使露出笑意，也是淡淡的不達眼底。
眼下他不知想到什麼，神色緩和的樣子，讓原本斯文的氣質中更多了幾分溫和，實在是很有魅力。
思緒流轉，江又翎也沒忘記這次找馮捷是來做什麼的。
他這次來，是為了把自己事先整理好的秦鬱喜好交給白熙。
昨晚回去之後，他很認真地想過：白熙明顯是對他頗有戒備，由他自己把這些資料交給白熙，肯定是不行的。
萬一白熙覺得他有什麼彆的目的，那他眼下還算安全的處境就岌岌可危了。
但是按原本的發展，讓白熙自己去摸索，他放任不管，隻會再出現更多次像昨晚那樣的事情。
昨晚發生的事，秦鬱肯定不會怪罪白熙，但江又翎卻結結實實是在其中受了不少罪。
……還被秦鬱說了他工作不認真。
於是江又翎想通了：給主角受幫助，就是幫助他自己。
他轉頭笑了笑，衝馮捷道：“說正事，我剛剛發給你一個文檔，你找時間把它交給白助理。”
馮捷怔了一下，正想問他為什麼不親自轉交，又識相地把話語吞了回去。
江又翎像早猜到他要說什麼一樣，神態自若，十分淡然地開口：“跟他說是你整理的就好，不用提到我。”
馮捷：？
他心中疑惑更重，但又不好直接開口問，於是目送江特助轉身離開後，回到工位上，第一時間打開了對麵發來的文檔。
接著就被裡麵的內容驚掉了下巴。
這這這，這不是江特助整理的秦總相關合集嗎！
文檔按照江特助一貫的嚴謹風格分門彆類，分成幾個部分，涉及秦總的方方麵麵，從秦總一般幾點上班，幾點離開公司到他泡咖啡需要燜泡幾秒，再到他喜歡打什麼樣的領帶，搭配什麼樣式的領帶夾，應酬邀約中有哪些人需要避開，秦總生活上的小習慣，秦總不喜歡被人觸到的雷點，秦總工作時的偏好……
每個部分都相當細致詳儘，可見江特助對秦總的了解之深。
馮捷試著拉了一把旁邊的進度條，發現根本拉不到底之後，表情不由得一言難儘起來。
他偷偷在心裡想：江特助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秦總的人了吧。
解決了這件事，另一個疑惑自然而然地出現。
既然是江特助整理的資料，他為什麼不自己交給白助理？
隻要拿到這份資料，隻要是個智商正常的人都能明白，這是個大人情。
生活助理這個崗位沒有多少技術含量，工作裡最難的就是摸清楚領導的喜好，而這份資料能起到一個bug級外掛的作用，有它做輔助，可以少走百分之九十的彎路。
這個人情，江特助自己賣是最合適的，但卻要通過他的手轉交。
難道白助理跟江特助關係不好？
不對，關係不好的話江特助就沒有必要費心整理資料幫白助理了。
思索半天，馮捷仍舊一頭霧水。
他打開聊天軟件，點開了某個匿名小群。
這個小群彙集了公司內部的年輕人，平時相當活躍，常年消息99+。
當然，作為一個同事群，這個群最大的作用還是兩點：吐槽領導，以及聊八卦。
馮捷窺了會屏，見其他話題都告一段落，悄咪咪地打上一句：【江特助跟白助理是不是有恩怨啊？】
這句充滿著八卦意味的話一出現，馬上炸出不少人來。
【他們倆不在這個群裡吧？可彆八卦讓正主抓到了。】
【當然不在啊，誰閒得沒事把總裁助理拉進來。】
【你怎麼不問秦總在不在呢。】
【我就是確認一下好安心……他們倆能有什麼恩怨？白助理不是剛入職不久嗎。】
【那不好說，我感覺白助理對江特助確實是有意見的樣子，之前還聽他抱怨了，如果不是我岔開話題，他還得繼續說下去。】
【啊這，難道是江特助作為前輩霸淩白助理？】
馮捷麵對著蹦出來的消息，皺了皺眉。
果然，馬上就有人不滿了：【說什麼呢，江特助怎麼會是那種人。】
【就是，江特助人可好了，我剛入職的時候弄錯文件被領導罵，剛好江特助來了，順手幫我改了一份，還讓我有什麼問題可以問他。】
【我也，江特助對員工態度可好了，不論哪個職級他都一視同仁，不像我部門領導，天天就想著剝削我們這種底層。】
【我入職的時候碰見江特助了，不知道他是誰，還問了他我部門怎麼走，後麵在電梯裡遇見他居然還記得我，說有空一起吃飯。】
【好羨慕，我也想跟江特助一起吃飯……他吃，我看著他吃就行了。】
【？詭計多端的顏控】
【那你後來去了嗎？】
【沒去，我本來想請江特助喝杯咖啡的，結果話還沒說完秦總就過來了，臉色還很不好，江特助說他還要加班，婉拒了我，跟秦總走了（淚目）】
【這麼一說，江特助加班好多啊。】
【很正常吧，他的活我彆說加班了，就是住在公司都乾不完。】
【所以他怎麼會針對白助理呢？這不可能啊。】
【白助理的問題吧】
【白助理的問題+1】
另一邊，江又翎完全不知道自己給同事們帶來了多少談資，他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江又翎有所猜測，但接起來時語氣毫無異樣：“您好？”
那邊詭異地沉默了幾秒，才傳過來一個僵硬的聲音：“江助理，是我，王興平。”
消息傳得還挺快，這會王興平倒是不叫他小江了。
江又翎明知故問：“原來是王總。王總打給我，是有什麼事嗎？”
“今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居然聽底下人說，寰宇想要取消這次合作，不知江助理有沒有聽說？”
“聽說了。”江又翎十分平靜，“這是秦總的決定，我也無從置喙。”
王興平在那頭咬牙切齒。
這事顯然跟江又翎脫不了關係，他居然還能裝沒事人！
昨晚他之所以那樣不給麵子，固然放不下當年的恩怨，但也算定了兩方合作，秦鬱不可能因為這點小事同他撕破臉。
但是秦鬱的脾氣根本不在他預料之內！不就是刺他助理兩句，他怎麼就直接終止合作了？要是他真的有那麼在乎那個姓江的，那人怎麼可能到現在還隻是他身邊一個助理？
王興平根本坐不住，這樣下去他的意氣用事會給普山帶來相當嚴重的損失。最重要的，如果讓人知道這次合作告吹是因為什麼，那他還有臉麵見人嗎？
王興平在那邊牙都咬碎了，但此時有求於人，隻能卑微道：“這其中想必有些誤會，不知秦總最近何時有空，我請他吃頓飯？”
“抱歉，秦總最近很忙，沒有空閒時間。”江又翎淡淡道。
王興平臉都青了，話從牙縫裡往外擠：“沒關係，既然秦總沒空……不如我請江助理吃頓飯？昨天在席上多有得罪，並非我本意，若有時間，我同你當麵賠罪。”
和昨晚比，兩人的地位完全調轉了過來。
江又翎心下有些好笑，總有人覺得他可以影響秦鬱的決定，一旦在秦鬱那裡找不到突破口，就轉而找上他。
事實上，這根本不可能，他跟秦鬱，隻是純粹領導同下屬的關係，就像這次的事情，秦鬱直接下令，都沒有抽時間告知他一句。
但他沒興趣解釋，隻是道：“實在抱歉王總，最近我也沒空，以後再說吧。”
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反正他隻是個準備辭職的人，王興平要討好秦鬱，自己去想辦法，不要浪費他的時間。
王興平呆滯地看著暗下的屏幕，心底湧上一股遲來的悔意。
他的悔恨，江又翎並不知情。
他一投入工作就相當認真，完全忽視了外界，也就沒有感受到白熙時不時投來的欲言又止的目光。
等檢查完屏幕上的這份文件，江又翎手終於離開鍵盤，伸展了腰背，準備休息片刻。
見他有空閒，白熙一反常態，湊到他麵前，叫了一聲：“江特助。”
江又翎抬頭，看見他的時候下意識掛起一個溫和的笑容，問道：“白助理？”
白熙笑了笑，端來一個杯子：“我剛剛去泡咖啡，順帶給你也泡了一杯。”
江又翎愣了一愣，急忙接過杯子，用客氣的語氣道：“麻煩你了，謝謝。”
麵對主角受突如其來的好意，他一時間提起了強烈的警惕。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麵對和平日裡態度差了許多的白熙，江又翎下意識覺得：有什麼脫離他控製的事要發生了。
白熙將一個本子遞給他：“這是秦總下周初步的日程安排，還請你幫我看看有什麼問題。”
江又翎心下了然，原來是想讓他幫忙檢查。
看來昨天的事情確實也讓主角受成長了不少，終於不那麼抵觸他了。
江又翎心情又好了些，翻開本子看了一眼。
上麵的日程安排都十分正常，除了一項周三參加酒會的安排沒有標出具體地點和主辦方之外，沒什麼問題。
不過一場酒會而已，江又翎也就沒多想，隻覺得白熙的經驗不足。
不過這種小事，等馮捷把文檔轉交給他就能解決了，江又翎想到這裡，放棄了當麵指出的想法。
他合上本子，還給白熙，笑道：“我覺得沒什麼問題，等秦總有空，你先去找他彙報，交由他決定就好。”
見他神情淡淡的樣子，白熙問道：“江特助，那……下周三的酒會，誰和秦總一起出席？”
江又翎隨口道：“按以往的慣例，應該是我陪同秦總去。”
這類邀約表麵上名目繁多，實際上就是各家子弟借機交流感情，秦鬱隻要有空出席，就會帶上他一個。
理論上這種場合，陪同出席的應該是女伴或者男伴，不過秦鬱是個特例，他是個圈內異類，對情人絲毫不感興趣，私生活幾乎沒有，也懶得花費精力找伴陪他一起去這種場合，每次都以應付工作的態度帶上江又翎一起。
這種酒會上，帶上妻子的，帶上情人的都有，每次出席身邊人都換一茬的也很常見，帶上助理的卻隻有秦鬱一個。
江又翎最開始不大適應，後來就沒什麼特殊感受了，隻把這當成加班的一部分。
不過多次下來，大家見到秦鬱旁邊跟著江又翎的時候也不會驚訝，要是不見還有點不習慣。
他沒有注意到，聽他說完，白熙的目光微微閃爍。
白熙狀若無意道：“那……我能和秦總一起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