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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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孩子常念記得,昨天就是他在盯著自己做飯,那時他還精神的很,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十分靈動。沒想到才過一個晚上,就一副出氣多進氣少的樣子。

女人抱著孩子,撲通跪在大祭司麵前,顫抖地說:“求求祭司,請您幫我的孩子向祖神祈求吧。求祖神庇佑他能熬過這次高熱,以後,我和我的伴侶都將終身為祖神祈禱,並供奉出我們最為珍貴的食物。大祭司,求求你了,幫我救救我的孩子,祭司祖神的食物,我會讓弘自己去狩獵,他一定會帶回來最完整的獵物,來答謝祖神。”

常念聽到女人的話,明白了,她懷裡的孩子正在發燒,他當然不能任憑女人賭概率。

而一旁的大祭司聽見孩子是高熱後,放在石牆上的手都有些抖。按照他以往的經驗,他是唯一一個從高熱中活下來的人,所以才會十分篤信“祖神”托給他的那個夢。

可如今部落裡又有人高熱,還是個孩子,他的內心也十分惶恐。他心中覺得,信奉祖神的很多,當然不是隻有延越一個部落。祖神或許會聽見他子民的祈求,但祖神的子民太多,不會因為單單某個人而浪費他的神力。

常念暫時管不了兩人如何想,直接上前,抱過孩子,將人放到簡易的稻草床上。

大祭司起初還怔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常念是要救人,忙跟上去。

孩子的母親雖然不懂,但祭司的兒子一直被族人視為祖神的使者,他昨天回歸的消息整個族裡都傳遍了。見他忙碌起來,便也覺得孩子似乎有救了。

這時候沒有體溫計,常念隻能用手去試。孩子額頭很燙,體感上大概有三十九度左右,沒有退燒藥,必須先進行物理降溫。

他現在真的很想罵人,這裡的醫療條件太差了,就連物理降溫都找不到一塊布,隻好用一塊乾淨的毛皮代替。早上燒的熱水還在,他兌了一陶罐的溫水,給孩子的額頭,脖頸以及腋下都擦拭了一遍。

這當然不能快速幫助孩子退燒,但總比什麼都不做的強。

他心裡飛快盤算,退燒的方式有哪些。拋開現代醫學,中醫裡退熱的方式也有不少。效果最快的應該是針灸,但這時候隻有骨針,不但針又粗又大,而且十分不衛生,針灸肯定是用不了了。

第二個方法是中藥,想了想簡單好用的中藥藥方,彆說,還真有。

《赤腳醫生手冊》中就有記錄,鳳尾草、忍冬藤各一到二錢,用水煎服可退燒。雖然沒有真的實踐過,但常念知道《赤腳醫生手冊》裡麵記載的東西,都是具有可實施性的。這本書曾經在醫療條件不完備的地方,救過很多人的性命。

鳳尾草和忍冬藤太好找了,部落周圍就很好找,這總算有點好消息。

除此之外,書上還有記載,刮痧降溫。從大杼開始到尾椎部止,從上往下刮,以皮膚發紫為度。對退熱有一定效果。

他轉身問大祭司:“阿父,您這有扁平且光滑的石頭或骨頭嗎?”

大祭司速度很快,從不遠處翻出一片圓潤的石頭,“這個可以嗎?”

常念接過石片,忙不迭的說:“可以,可以。”

將孩子翻了個身,怕鋪著的乾草會堵住口鼻,常念叫孩子母親幫忙扶著點頭,他自己則是按照書上的方式開始刮痧。直到後背出現紅紅的痧,孩子不知因為什麼原因,輕輕的哼了一聲。

終於聽見孩子的聲音,扶著他腦袋的母親雙手不能動,但眼淚卻大顆大顆的往外掉。

紅色轉成紫紅,常念才停手,將孩子又翻了回來。

把暫時能用得了的退燒方法用了,他才有空觀察孩子。孩子的麵色很蒼白,額角上還掛著汗珠。這汗明顯不是因為身體感覺熱,那就隻能是疼痛引起的。他順著孩子臉往下看,很快就注意到孩子小腿上的傷口。傷口不算大,但仔細觀察能發現,傷口很深。

常念推測,他的高燒應該是因為傷口感染引起的。

但學醫的謹慎讓他沒有這麼快下定論,而是在孩子身上幾處都按了按,尤其是小腹處。不過,幾次按壓下來,孩子都沒什麼反應,想來疼痛的原因不是因為內臟。這對他來說,是個好消息。

畢竟,穿越剛開局,什麼都沒準備,即使醫術再好也施展不了。

大概確定了原因,他問孩子的母親:“昨天他有說哪裡不舒服嗎?”

因為孩子又變成平躺的姿勢,女人抽出了手,正在給孩子擦汗。聽見常念的問題,她本能的回道:“他昨天玩到很晚,回來時說自己腿疼。我摸了一下,發現傷口不大,他平時淘氣,偶爾也會弄點小傷回來,就沒有在意。之後,也沒聽他說哪裡不舒服。早上我給弘準備出去狩獵的食物,回來就發現他有些不對勁兒,我走過去的時候,他一下子倒在我了懷裡,我這才知道孩子高熱了。”

常念再次去看傷口,發現經過一晚,傷口有點腐爛,於是交代道:“麻煩你去找一下我阿婭,讓她拿過兩把乾淨的石刀和沒用過的陶鍋、竹夾。再過來將陶鍋洗乾淨,把水燒開,可以嗎?”

女人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跑著去找瑤。

交代完女人,他又看向祭司父親,“阿父,麻煩您照著我剛才的做法,隔一會兒幫他擦一擦身子。如果水太涼,就再加一點熱水。我去采點草藥,馬上回來。”

大祭司自己經曆過高熱,知道高熱有多危險。可見著兒子冷靜的做著處理,心裡邊變也覺得弘家的娃娃有救了。他顯然無法理解擦溫水能有什麼用,但依舊照著兒子說的做。

常念這裡除了退燒要用的鳳尾草和忍冬藤,他還需要采一些菘藍回來。好在菘藍他也在部落周圍見過。

沒耽擱太長時間,水開的時候常念便回來了。

這會兒,瑤和家裡的女奴也都在,棚子中顯得有些擁擠。常念讓大家都先出來,自己摸了摸孩子的額頭,雖然還在發熱,但明顯沒有那會兒燙了。

孩子這會兒也變成了半昏迷狀態,嘴裡含含糊糊的說:“水,阿婭我要喝水。”

常念拿著個陶碗,取了一點早上燒過的溫水,抱著孩子喝了一點。然後又斟酌著用量,將鳳尾草和忍冬藤交給父母,“阿父,阿婭,你們能用陶罐將這些藥草煎好嗎?煎藥的時候需要注意火候,火要小,也要慢慢煎。”

身為祭司,也就是這個部落的半個醫生,常念的祭司父親知曉草葉子能救人,但平時他都生吃或者碾碎了外敷,還是第一次聽到煎藥的說法。但他也大概明白兒子的意思,心裡感慨祖神的使者果然是不一樣。

想到也許不遠的某一天他可能會離開,雖然不舍,但也能放心了。

他拍拍兒子的肩膀,點頭道:“我們就在旁邊生火,如果有不對的地方,你和阿父說。”

其實常念沒什麼不放心的,煎藥隻要仔細點就成。

一旁陶鍋裡還滾著開水,常念拿著石刀、搗藥的臼杵和石罐放到水裡,大約煮了十多分鐘,才用竹夾子將幾樣東西一一取出。

等降溫的這會兒,常念對女人說:“孩子發熱是因為腿上的傷口引起的,由於天熱,傷口上已經出現了腐肉,等一會石刀放涼後,我會將腐肉剔掉。這個過程時間不長,但會特彆的疼,到時候需要你控製住他,避免造成二次傷害。你可以嗎?”

女人雖然不能完全聽懂,但大概明白常念的意思。如果說一開始還有些發蒙,隻是本能的依賴這個祖神的使者,但見到孩子高熱好了一點後,她便無比相信常念。於是她用力的點頭,“我可以。”

聽到想要的答案,常念拿來消好毒的臼杵和石罐,將采來的菘藍搗碎。

菘藍又叫板藍根,更嚴謹的說,是板藍根的一種。菘藍無論是葉子還是根部,都可以起到消炎的作用。如今醫療資源匱乏,也隻能用這個應對一下。

汁液準備好,常念眼神示意女人抱住自己的孩子。他更是不耽擱,下刀極快地處理傷口的腐肉。

切膚之痛大人都很難忍受,更何況是個孩子。雖然常念的速度已經很快了,但孩子還是疼醒之後又暈過去,而敷藥的時候又再次轉醒。

他無力的抓著母親的手,虛弱的說:“阿婭,我疼。阿婭,我好疼。”

處理好傷口,洗乾淨手,常念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一塊蟲蜜。蟲蜜和蜂蜜很像,甜甜的,在這個當下,算是最好吃的東西了。他掰了一小塊,放到孩子嘴裡,“乖,這個很甜,吃點甜的,傷口就沒有那麼疼了。”

或許是從來沒嘗過甜味,蟲蜜一入口孩子就不哭了。他驚訝的吧嗒著嘴,不知道是貪吃還是不小心,一小塊蟲蜜就被他咽到了肚子裡。

他茫然的看著常念,茫然中還帶著點委屈,好像再說我還沒嘗出味道呢,他怎麼就沒了。

看來無論什麼時候,糖都是安撫孩子最管用的辦法。他就又掰了一塊蟲蜜,放到孩子嘴裡。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位原始社會的小朋友不敢再嚼了,嘴裡這邊含一會兒,那邊含一會兒。由於傷口太疼,難免齜牙咧嘴的。可又怕蟲蜜咽下去,每次齜牙,又被他強忍著憋了回去。常念覺得他這個樣子太可愛了,抬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

孩子的母親一直看著這一幕,孩子不知道蟲蜜是什麼,她卻知道,蟲蜜就算有,都是要留到祭祀時候用得。部落裡的,上一次祭祀已經用掉了,而這些蟲蜜,隻能是這個未來的祭司自己找的。

她不隻是猜測,因為她看到了常念手上和胳膊上的包,那應該是掏蟲蜜的時候咬的。

想到這裡,她轉了個方向,給常念重重的跪下了。

從文明社會穿來的常念哪受得了這種大禮,趕忙上前攙扶。他不知道麵前女人的名字,隻得說:“阿姐,你這是做什麼。”

常念看著瘦弱,但力氣確實不小,硬是將女人扶了起來。

女人被扶著,哽咽的說不出話。

常念實習的時候就去過臨床,對病人家屬的心情多有了解,於是寬解道:“他開始退熱了,這是好的。一會兒藥煎好了,讓他喝下去,應該會再降一些。”

他把手裡的一塊蟲蜜放到壇子裡,遞給女人。“傷口在晚上很可能還是要疼一陣子的,到時候你把這些蟲蜜給他吃。小孩子都喜歡甜的,吃了會乖一些。如果不夠,我這還有些,我再拿給你。”

不是常念不舍得都給人家,確實是這東西不好碰見,他又有用處。剛才給的,並不是蟲蜜,而是一塊成人巴掌大的蟲巢。裡麵不但有蟲蜜,還有蟲臘。因為時間緊,來不及分離,隻能這樣給孩子吃了。

女人連忙搖頭,她本就不善於言辭,這會兒隻會說“夠了,夠了。”

外麵的父母將一切看在眼中,心裡麵升起的欣慰自不必說。常念見藥煎的差不多了,便盛出一碗,涼好了喂給孩子。

吃過蟲蜜的嘴再喝中藥,孩子的臉都擰成了麻花。好在他知道吃這東西能幫自己活下去,活下去才能吃到更多的蟲蜜,才一邊飄著他阿婭手中的蟲蜜,一邊咕咚咕咚的灌完。

小孩子的恢複力好,診治的也算及時,幾個人忙活到中午,孩子的燒已經完全退下了。

女人見孩子的生氣一點點恢複,激動的再次眼淚決堤。她平時話就很少,這會兒更是說不出什麼,急的自己直跺腳。

常念無奈,表示收到了她的感謝,然後叮囑道:“眼前雖然退燒了,但孩子的傷口有點深,也可能再次發燒。這兩天要多注意一些,彆讓傷口碰到水,一會的午飯我先準備,他現在身體虛弱,要吃點好消化的。至於吃藥換藥,你們按時過來就行,我會提前準備好。”

女人不敢馬虎,認真的記下了常念的交代。隻是回去的時候,小崽子還要堅持自己抱著那罐蟲蜜。

常念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發現時間正好是正午,此時太陽已經升到最高點。根據正午太陽高度角測算,部落所在的位置應該在北緯三十度到四十度之間。

確定了緯度,他回憶了一下記憶裡看到的植被,以及附近的地勢。

根據延越部落周圍生長的植被和地形分析,部落所處的位置很可能是山西南部或河南省的某處。

對地理位置有了大概得猜測,便也能籠統的判斷出季節。

已經秋天了嗎?常念回頭看了看部落的帳子,心中浮現出新的擔憂。

引用標注:“從大杼開始到尾椎部止,從上往下刮,以皮膚發紫為度。”引用自《赤腳醫生手冊》,此處引用屬“專業知識醫療考古”範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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